第十八章 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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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亞茹自是沒有工夫去關注這些閑人的心思,她把大郎扔在家裏這麽長時間,便是知道大郎聽話懂事,也難免擔憂。
    替王氏的丈夫徐猛趕車的那個小廝,早辦完事兒,在門口等候多時,一見秦亞茹出來,連忙殷勤地推開車門,扶著她上車。
    秦亞茹笑了笑:“麻煩小六哥久候。”
    “哪兒的話,我看了場熱鬧,到高興呢,隻是沒想到秦娘子竟還精通醫術,真不愧是讀書人。”
    小六哥到沒說謊話,他就是回了徐家也要做活,反而比不上呆在車裏歇著,順便還能聽聽新鮮事。
    他扶著秦亞茹上了車,駕車離開縣城,走到半路,忽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低聲道:“秦娘子,仆想求你樁事兒,我媳婦喊胸悶咳嗽有些日子了,總不肯去藥鋪,嫌藥錢貴,硬忍著,若是秦娘子有閑,可否給我媳婦瞧瞧?”
    他似乎也覺得此事不妥,秦亞茹畢竟是秀才娘子,身份尊貴,哪有像個郎中似的給人瞧病的道理。
    秦亞茹卻沒覺得有什麽,雖說士農工商,醫排在工一類,但在宋朝,尤其是仁宗一朝,醫生的地位可是著實不低。範仲淹就說過,不為良相,當為良醫,當然,這說的是儒醫,並不是鈴醫,草澤醫之類。
    她隻要不是正經的要去當個醫生,偶爾憑借醫術賺點兒錢,或者為人治病什麽的,並不會對她的名聲產生影響,說不定還能給她帶來不少好處。
    小六哥的媳婦就是王氏家的使女阿方,以前偶爾會幫秦亞茹做些活兒,兩人也算相熟,秦亞茹沒有不幫忙的道理,幹脆先去了徐家。
    王氏煮了一鍋素麵,正琢磨著秦亞茹沒回家,想給大郎送去一碗,省得他餓肚子,瞧見秦亞茹,不由笑道:“秦娘子可回來了,剛才你家大郎還纏著鐵柱,非讓鐵柱帶他進城找你,要不是我安撫住,還不知出什麽事兒。”
    話音未落,大郎就像個小炮仗似的,從門外衝進來,一頭撞在秦亞茹的懷裏,秦亞茹怔了怔,拍了拍他後背——原來,大郎也曾經對她如此牽腸掛肚過!
    在她的印象裏,大郎幼時的樣子已然模糊,到是時不時想起他那張俊美而冷漠的臉,回來之後,雖然大郎乖巧可愛,她身為一個母親,又近乎本能地疼愛孩子,可這種芥蒂,卻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完全消失。
    但這一刻,就在大郎莽莽撞撞地撲到她懷裏的這一刻,秦亞茹忽然覺得,這是她肚子裏掉下的肉,她與他骨血相連,此世,她無論如何都要爭上一爭,絕對不能讓陳五郎把孩子奪走,她要自己養育兒子,要用盡一切力量,把這個孩子教導成才。
    鐵柱立在院門口,抹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憨笑道:“大郎,我說秦娘子馬上就回,你看看,這不是見著了?”
    他是王氏的外甥,今年十四,按說年紀不算小,可家裏長輩寵溺,一直把他當孩子看,到養成個天真爛漫的性子,在村子裏到與大郎這個比自己還小十多歲的小豆丁交好,兩個人平日裏經常在一處玩耍。
    王氏和鐵柱的爹娘見他日日接送大郎去族學讀書,也跟著讀書識字,人到顯得穩重了不少,不向以前那般跳脫,都很歡喜,秦亞茹一個人呆著孩子也辛苦,幹脆就經常讓鐵柱去陪大郎玩耍,這些年下來,兩個人好的和哥倆似的。
    大郎似是也有點兒羞赧,把頭埋在秦亞茹懷裏,半晌不動彈,耳根子通紅,秦亞茹失笑,胡嚕了下孩子的腦袋,道:“大郎別擔心,娘沒事兒,以後娘在出門,一定帶著你。來吧,娘給你煎蛋吃。”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開火做什麽,一起吃。”
    王氏見秦亞茹要走,不由分說,硬是拉著她一塊兒上了飯桌,秦亞茹想了想,也就不推辭,隻是下廚做了幾個小菜,都是尋常的青菜,但經過她的手,那味道就是不同凡響。
    王氏吃的開心,見秦亞茹端著碗吃飯,儀態優雅,並未刻意,但那通身的氣度,她這個粗人看了也覺得賞心悅目。
    大郎別看年紀還小,又耽誤了這麽長時間,按說早該餓得前胸貼後背,可他還是坐姿端正,一頓飯吃下來,一絲響動都沒有,半顆米粒也不曾掉。
    王氏長長地吐出口氣:“陳五郎定是上輩子積德行善,才能求來你這樣的佳婦,生出大郎這般佳兒。”
    秦亞茹低頭不語,心裏一歎——那自己該做了多少惡事,才有和陳文嶽的這段孽緣!
    一頓飯吃完,秦亞茹讓鐵柱帶著大郎去玩耍,順便下食,自己叫住在院子裏轉圈兒的小六哥,讓他把他媳婦叫出來。
    王氏心下驚奇,略一問,小六哥就添油加醋地把秦亞茹在濟仁堂給人治病,讓季老和郝大夫都交口稱讚之事說出,聽得王氏一愣一愣的。
    別說王氏,便是秦亞茹自己聽了小六哥的描述,都不認識自己,差點兒以為是哪個神仙下凡,濟世救人來著。
    秦亞茹趕緊打斷小六哥的吹噓,讓他扶著阿方坐下,阿方才生了孩子,身體還顯得臃腫,麵上的顏色也不好,可看小六哥小心翼翼地護著她的模樣,顯是一點兒都不在意。
    阿方有些拘謹,時不時掩住口咳嗽兩聲,秦亞茹認認真真地給她號脈,又看了看她的舌苔,才道:“沒什麽大事兒,阿方就是生產時淤血沒排淨,肺經堵塞,我開個方子,吃兩副就好。”
    “這藥不算貴,可咱們沒必要去藥鋪浪費這個藥錢,都挺尋常的,後山有很多,我一會兒繪了圖樣,讓小六哥去給你采。”
    她故意輕描淡寫,說的很輕鬆,阿方聽了,精神也放鬆了些許。
    小六哥更是連聲答應,說等知道了藥材的模樣,立時便去采。
    秦亞茹又詳詳細細地說了怎麽煎藥,該注意什麽,說的十分瑣碎,聽起來就麻煩的很,可小六哥卻沒一點兒不耐煩,口中不斷背誦。
    阿方看自家男人如此上心,麵上不由露出幾分喜悅。
    其實,她除了淤血沒排淨之外,秦亞茹察言觀色,覺得阿方還有些抑鬱,大約是因為隻生了個女兒,心下不高興,雖不是大毛病,可不處理,卻很容易出問題,所以她故意支使小六哥兒去費心采藥,還把煎藥的方法敘述的頗為複雜。
    阿方見自家男人待自己這般上心,一感動,想必什麽毛病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