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繭自縛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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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繭自縛的人們
    席家的攻勢相當猛烈。不過短短十多日,就能夠在席雲芝所有店鋪的方圓一裏之內,開出一間跟她相同的店鋪來,並且貨品齊全,價格隻有她店裏的一半。
    價格永遠是人們選購商品時最重要的參考值,席家也深諳這個經商道理,因為隻有這樣,才是最有效的吞並掉小店的方法。
    席雲芝一點都不感到意外,每天還是照常吃睡,吃飽喝足,保證了自己的精神狀態之後,再跟她家夫君請假去店裏轉轉,並且向他保證不操勞過度,要是步覃還是不放心的情況,便會讓趙逸和韓峰跟著她上街去。
    南北商鋪的生意沒有從前那般繁忙,席雲芝也樂得清閑,在店裏看看賬本,理理貨,代掌櫃見她這般悠閑,一點都沒有被人搶了生意的難過。
    這日席雲芝在店裏吃了些點心,跟代掌櫃說自己出去走走,消消食。
    走在陽光明媚的街頭,席雲芝從袖中拿出一張折疊的紙,攤開看了看,上頭都是一些線條和紅點,紅點旁邊都寫著一行小子,這是席家在洛陽城中店鋪的分布圖,是她花了好幾天繪製而成的,線條是街道,紅點則是方位。
    席家的商鋪原先共有七十三家,最近剛開的那幾家不算,之前被她從商素娥手中收了四家,還有六十九家,這六十九家裏大小酒樓飯莊,就占了二十家,另外還有九家珠寶行,六家書社,原本有四家戲園,被她收了一間,如今也就隻有三家,客棧五家,藥鋪十六家,鳥行兩家,成衣鋪子八家。
    其中戲園,書社,鳥行,這些都是席家老爺少爺們玩樂的場所,撇開不談,也就是說,真正的商鋪還剩下五十八家,分別是酒樓,珠寶店,藥鋪、客棧和成衣鋪。
    這些店都跟人們的生活息息相關,是席家的主要收入來源。
    席家有這麽多家店麵,不可能全部都由席家人親自打理,勢必會將權利分配到各個掌櫃手中,席家共有三十六名掌櫃和代掌櫃,有勢一點的也就五六個,而這五六個掌櫃在席家做了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一群人在同一個地方待久了,那就勢必會形成小團體,有了團體就有是非,有了是非就有弱點。
    席雲芝在西城又吃了一碗豆腐腦,回去的時候,發現她家夫君竟然已經等候在南北商鋪裏,正拿著一副大家臨摹的山水畫在欣賞,見她入內,便放下畫卷,迎了過來。
    “去哪兒了?”步覃將她額前的一縷亂發撥開,摸了摸她的額頭是否有汗珠。
    席雲芝摸摸肚子,笑道:“原本是點心吃多了,出去消消食,沒想到走著走著又餓了,又在西城吃了一碗豆腐腦。”
    步覃蹙眉:“西城?走那麽遠,怎麽沒坐轎?”
    席雲芝見他麵露擔憂,不禁失笑:“我的腿有勁著呢,哪需要坐轎呀。”
    “……”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席雲芝便隨著步覃回去了。
    席雲芝原想去廚房幫忙做飯,卻被劉媽趕了出來,她覺得無聊,便去書房找夫君解悶,誰知道卻在他書房的軟榻上睡著了,還是夫君將她抱回了房間。
    第二天一早,席雲芝就醒了過來,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飯後,便又請假上街去了。
    今天她倒沒去自己的店,反而去了張延的得月樓,雅間內,張延難以置信的聲音傳出:
    “什麽?他們竟然私底下做這些?共席家的錢走運水貨,他們就不怕被發現嗎?”張延誇張的叫聲讓席雲芝為之蹙眉。
    “還有,這麽重大的事情,你怎麽知道的?”他震驚了片刻後,又突然轉首問席雲芝。
    席雲芝讓他稍安勿躁坐下來,張延這才發覺自己失態,坐下之後,隻聽席雲芝溫和的聲音緩緩說出:
    “相信你也知道,席家從前掌事的三房夫人吧,三娘之所以會去當尼姑,也就是被商素娥聯合這幾個掌櫃給逼的,商素娥利用私利,說服他們用席家的錢去走運貨物,掌櫃的們禁不住誘惑,這才一同反了三娘,讓商素娥成功上位的。”席雲芝麵色凝重,對張延說著這一段席家的陳年舊事。
    “不過,這些掌櫃在商素娥上位之後,也隻是表麵順從,私底下卻不願意放棄這條財路,於是這麽多年,一直在這麽做。商素娥雖然知道,但也不敢拿他們怎麽樣,因為她也怕這些掌櫃反了她。”
    張延像聽天橋說書一般,神情疑惑:“所以……你的意思是,其實如今的席家不過就是空殼,錢都被這些掌櫃拿去搞私運了?”
    席雲芝笑了笑,這就是她為何被人緊逼到了家門口,依舊好吃好睡,絲毫不擔心的原因。
    “倒也不至於是空殼,畢竟那麽多家鋪子還在那呢。”席雲芝雲淡風輕的說道。
    張延點點頭:“那倒也是,而且看他們這回為了擊垮你,不惜斥巨資,看來還是有些家底的。”
    席雲芝莫測高深的搖搖頭:“席家的家底,現在都押在這幾個掌櫃身上,這回的錢,必定是幾個掌櫃湊出來的,因為是老太太親自下的命令,他們若是拿不出錢來整治,那老太太就會懷疑他們,所以,他們不得不自掏腰包,隻為了麻痹席家,然後在整治完我之後,他們就又可以繼續搞他們的私運了。”
    張延摸著下巴問道:“這幾個孫子,這些年一定賺了不少吧?”
    席雲芝聳聳肩,站起了身:“走私運這種事,風險大,回報大,卻是回收慢的活兒,一船貨走出去,要等全都銷掉才能回來,銷掉的貨也有可能被拖欠貨款,這中間若是再遇上官府海禁,那損失也是不可估量的。”
    張延看著她篤定的模樣,知道她心中已然有了計較對策,遂拍著胸脯說道:
    “行了,你有什麽想法,直接跟我說,我張延雖然膽子小,但為了朋友還是願意……兩,兩肋插刀的。”
    見席雲芝若有深意的看著他,張延就虛了:“你,你不會真的讓我去……插刀吧?”
    席雲芝見他這副貪生怕死的模樣,不禁失笑道:“放心吧,這種事兒還輪不到你去插刀,我會讓他們……自取滅亡的。”
    張延見了她的笑,隻覺得頭皮發麻,知道有人要倒黴了,做她的敵人的確是件倒黴的事情,幸好他是朋友,不是敵人。
    “不過,我還真有件事想讓你去做。”
    席雲芝話頭一轉,又盯上了張延,弄得張延緊張兮兮的看著她,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席雲芝不再賣關子直接說道:
    “放心吧,不是什麽兩肋插刀的事,隻不過想讓你跑一跑外城,去山東走一趟,找沿海司認認門,然後再請他們去喝喝酒,吃吃飯,送送東西。”
    張延不解:“山東,沿海司?”
    席雲芝點頭:“不錯,山東,進出洛陽的貨都是從那兒運來的,貨品能不成上陸,靠的也是沿海司的批文。”
    “這些天席家掌櫃們的貨就要到了,如果沿海司的批文晚些時間下,那這些掌櫃們手頭可就青黃不接了。到時候他們後院失火,誰還管得著前院的事?”
    “……”
    張延盯著席雲芝看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頗有感悟道:“你這招釜底抽薪用的也太毒了吧。”
    “……”
    席雲芝但笑不語,摸著肚子,走出了得月樓,路過雲翔樓,又進去買了好幾袋蜜餞,邊走邊吃,心情好得像陽光一樣明媚燦爛。
    晚上坐在床上,席雲芝情不自禁將自己的衣襟掀了起來,看著好像有些突起的小肚子,一個勁的傻笑。
    步覃走進來,見到的就是她坐在床上掀開肚皮看的樣子,小小的身子最近似乎圓潤了些,看著珠圓玉潤,氣色好得不得了。
    走過去,席雲芝便想將自己的肚子遮起來,步覃卻拉住了她的手,不讓她放下衣服,席雲芝有些不好意思,步覃卻不以為意,兀自坐下看的起勁,手掌不時蓋在她的肚皮上,像是在感受著什麽似的。
    席雲芝見他眉頭不展,一邊摸肚子,一邊像在想著什麽心思,不禁將衣服放下,將他的手握在掌心,問道:
    “夫君,怎麽了?”
    步覃反握住席雲芝的手,猶豫了一會兒後,才說道:“犬戎對蕭國出兵,朝中已折損諸多良將,無人再敢應戰,皇上……下聖旨,讓我回去。”
    “……”席雲芝沒想到她問出的會是這樣一件大事,看著他良久都未說話,歎了口氣,低頭想了想後,才說道:
    “夫君,不想回去?”
    步覃搖頭:“國之興亡,匹夫有責。縱然皇上有負於我,但我卻不能就此推卸保家衛國的責任,你懂嗎?”
    席雲芝看著他,懵懵的點點頭,看著自己的肚子,用低若蚊蠅的聲音說道:
    “那夫君……回去之後,還做將軍嗎?”
    步覃見她情緒有些低落,點頭道:“是,還做將軍。”
    席雲芝低著頭不說話,良久之後,才懶懶的開口:“那……夫君便回去吧。我一個人也能照顧好孩子。”
    “……”步覃看著她的模樣,突然有點出戲,她這腦袋瓜子裏在想些什麽東西?什麽一個人也能照顧好孩子。
    “孩子怎會要你一個人照料?我是想說,讓你跟我一起回京城,你怕嗎?”
    “……”
    席雲芝猛然抬頭,一時驚得忘記了說話,她以為夫君跟她那些話的意思,是不想帶她走,畢竟他是回京城做將軍的,將軍的夫人,應該是大家閨秀,皇家公主,夫君就算不想帶她回去,也是人之常情,可是,他竟然說要帶她回去。
    席雲芝果斷搖頭,生怕步覃反悔一般,搶著說道:“不怕,隻要跟你在一起,去哪兒我都不怕。”
    步覃看見席雲芝臉上的神情由落寞到傷心,再由傷心到驚喜,就明白過來,這個女人剛才到底在想些什麽,她不會以為他想拋下她們娘兒倆,自己回去吧?
    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她的臉:“可是,京城不比這裏,那裏的人心都不可估量,你身處高位,險惡之人別有用心,會令你防不勝防,這些,你都不怕嗎?”
    席雲芝一頭撲進步覃懷中:“不怕,我不怕,隻要你帶我走,就是龍潭虎穴我也要去,你不要拋下我。”
    步覃在她後背輕拍:“我步覃有生之年,絕不會做出拋棄妻子之事,你就放心吧。今後我去哪兒,你便跟著我去哪兒,倒是你,今後就算是怕了,也別想跑才是。”
    席雲芝將步覃抱得緊緊的:“我才不會跑呢。是你休想將我們娘兒倆甩掉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