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桀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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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深危險的海底,鹹澀的海水中漂浮遊動著無數海洋生物,各種各樣的靈獸魚類、蟹類、蝦類、以及其他海洋生物各自安好,互不相幹,卻又弱肉強食。
    它們或普通或特別,以循環而又獨立的生活方式在海底往生反複。
    此處是百米之深的海底,入目皆是微微發光的海水,仰頭,則是波光粼粼模糊日光的光線,帶著……讓人死一般的平靜。
    再向下、向下、向下的更深處,則是無數海洋霸王,如靈獸巨鯨、靈獸虎鯊、靈獸巨型烏賊等等可怕的生物盤踞之地。
    已是近萬米之深,人類從未到過的死亡之處。
    幾條魚尾甩過,帶起微微的波瀾,而又緩緩歸於平靜。
    此處,絕對無人能忍受這似乎無盡頭的寂滅。
    而某一幽深洞穴裏,攀附在洞穴璧上的靈獸海葵,似乎察覺到了什麽危險,不安的轉了轉身子。
    似乎……有什麽,要破土而出……
    這一刻,不論是凶殘的海洋霸王,還是微小的微生物,都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心悸。
    海水已烏黑難見,萬年不曾見過光線的水流此刻也泛起了劇烈的波瀾,而不知何處來的震蕩,則是生物們注目的方向,或者它們並沒有靈智,隻能自主感受到那可怕的威壓與發自靈魂的震撼。
    不知哪裏來的音波,神聖而高潔的吟哦,不分男女,不分年齡,仔細聽卻又聽不清楚。
    萬物開始不安的竄動,靈獸海豚的驚叫、靈獸海馬的嘶鳴!方圓百海裏,頃刻震蕩!
    “……故土……荒蕪……上古巫祖……女媧為主……虞荒……天生反骨……生於……封於此處……”
    何處的念白,帶著深沉的曆史感,不甘的切齒之聲,隱約能聽出是如花少女的清脆之音。
    那靈獸海葵奔出洞穴的下一刻,便瞬間坍塌,灰塵漫漫間,猛然綻放出刺傷人眼的劇烈光芒!
    不可見光的生物,刹那便可死傷無數。
    一聲尖銳而鋒利的長嘯,與海豚驚惶的音波交相輝映,擴散到整個海底。
    這深海中的最大霸主,身體百丈有餘的巨大靈獸虎鯨,被念白處來的難以言喻的威壓壓迫,晦澀難聽的叫聲響徹,鯨尾飛速亂甩,龐大的身軀砸死無數生物!
    它像受到了什麽指引一般慢慢冷靜下來,著魔了似得竄向那念白傳來的地方。
    “嘭!”靈獸虎鯨撞向洞穴!
    一聲驚天巨響,因為是在水下,所以那聲音沉悶而振聾發聵。
    在灰塵湮漫的那一刻,視線頓時黑無。
    “咲——”
    突然,靈獸虎鯨在萬米海底衝天而起,隱隱可見靈獸虎鯨背上多了一個纖細透明的靈魂狀的“女子”!
    “女子”全身透明,猶如水做的,視線可以從她的身體中穿過,看到她背後的風景。
    她五官模糊,怎麽也看不清楚,但可以感覺出她容貌豔絕,氣勢巍峨,即使靈獸虎鯨側身在水中穿梭,她仍穩穩的立於靈獸虎鯨背上,渺小的猶如螞蟻,卻無物敢忽視她。
    因為所有生物都感受到那個女子身上傳來的窒息的壓力!這場水下的驚惶鬧劇,來自她!
    生物們追隨著靈獸虎鯨,口中一齊發出了哀鳴,發出了令人不敢相信的哭叫聲。
    那是……冰封萬年後,萬物跪拜禍水重生的哀號!
    靈獸虎鯨載著“女子”在水中穿梭,身後嗚嗚泱泱黑壓壓一片的各色生物,這場麵之荒唐,怕是無人能信。
    就連根本承受不住此處水壓的海龜也拚了命的往此處遊來,背上堅硬的龜殼都被水壓壓碎,鮮血淋漓卻仍舊不停下執著的腳步。
    那鮮血擴散,海鯊卻毫無反應,隻是靜靜的追隨著“女子”……
    頭頂的光越來越亮,預示著離水麵越來越近。刺眼的光芒照射,長期沉於水底,沒有見光的生物邊走邊死,卻沒有一個敢逃離“女子”身後百米。
    “女子”在倏然見光的那一刻,身體透明如消失!
    靈獸虎鯨巍然長嘯,身後深海生物一齊跟隨,各種各樣的叫聲震耳欲聾,“女子”倏然發出古怪的笑聲,猛地蓋過了所有聲音!
    笑聲從低沉到尖銳,從柔和到猶如劃破蒼穹的撕裂,不過刹那!
    “鳳裏棲!吾出來了!哈哈哈哈哈哈老天也壓不住吾了啊——”那“女子”的聲音滄桑而淒厲,暢快而又悲哀。
    她腦中思緒紛亂,她想起自己臨死時的驚天一戰,她與女媧鳳裏棲、伏羲、神農三人鬥法整整九天九夜,那一戰天崩地裂,鳳裏棲不敵越來越瘋狂的她,竟是祭出自己上古女神之魂將她封印在萬米深海,鳳裏棲卻從此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最終她經過萬年不甘掙紮,還是破水而出,雖然成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魂體,可若說如此,還是她贏了,因為她活著,她依舊禍害世間。
    鳳裏棲,負上古創世神女媧之名,卻至此煙消雲散於塵埃。
    而她,是鳳裏棲身上的反骨……
    她虞荒,就是女媧的那根反骨!
    若說女媧萬人尊崇,心懷蒼生,溫柔和藹,她虞荒便是千夫所指,厭世癲狂,冷漠倨傲,二人猶如雙生子,一光一暗,一善一邪,她就是女媧所有邪念、負麵。
    “吾名鳳裏棲,至此有女虞荒,上古巫祖女媧鳳裏棲反骨所化,桀驁不馴、憤世嫉俗、心中藏禍國之意,鳳裏棲願奉神魂於蒼生,冰封此女至萬裏深海!”當年女媧淒厲的吼聲還環繞在耳畔,虞荒卻忍不住笑到流淚。
    她生來愛恨就強烈的多,有欲望毀滅所有不好的,不美好的,不喜歡的。
    桀驁不馴,女媧想左她偏偏要往右,她厭惡人類這種虛偽的生物,她厭惡所有弱小的、低如塵埃的,所以她要毀滅。
    可她不懂,這個世界本就要存在不好的,不美好的,不喜歡的,不順心的,弱小的,虛偽的,所以她生來厭世,無人可懂,隻一心要創造最美的世界,也為了自己的反骨情誼,要毀滅曾經的上古,被萬民憤恨,稱禍國妖女。
    虞荒深吸一口氣,愣了愣,發現空氣中的稀少的混沌讓她有些窒息。
    這個世界……到底是什麽樣子了?為何上古時所依賴修煉的混沌,會如此淡薄?
    虞荒縱身一躍,輕如鴻毛飛起,魂體化為一道靈光,飛向極北之地,尋找……最適合自己的身體。
    萬物目送她離開,口中再次響起朝拜之音,恭送帝王一般鞠躬靜待,倏然緩緩退入,來時的萬米深海。
    一切,終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