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世界的衝撞(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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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大刃尊臨世,空氣都發生了扭曲,因為他們身上集合了二十八個世界的法則,再加上瘠母自身孕育的天道意識,令二人的一切,都遠遠淩駕在界尊之上。
在瘠母的授意下,二者目光深處燃起了某種意識,鉻靈的較為晦澀,鉻殺則不加遮掩臉上的嗜血,掠奪一界又一界後,他們總能找到自己的進化之道。
無需出手,在可怕的威壓下,人仙陣就有再一次潰散的趨勢。
血十三這裏施展不了血器之威,隻能咬牙橫衝,以其它術式彌補不足,所有人將目光放在傲青身上,心情卻有些苦澀。
傲尊雖強,可並沒有強得超脫,失去蘇尊輔戰,能不能戰勝刃尊一位尚是未知之數,何況對手還有兩人?
不三人!
一切不過發生在呼吸之間,就在鉻殺完成凝形的刹那,泯滅一空的喚道妖海殘沙裏,突然飛起一柄瘦長的“劍”。
此劍與前先在問道山和馱山藏地出現的坐標一模一樣,擁有寶石般的眼眸,瘦長的四肢,嘴裏噴吐出濃濃的金光,在燦爛光芒裏,刃族第三戰舟的輪廓若隱若現。
“天啊!原來還有坐標!”眾人絕望嘶吼。
“難怪蘇尊選擇喚道妖海決戰!妖海幹涸,坐標使出!”這個意外,對眾人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
“二伯。”封小邪忍不住大叫一聲。
在他記憶之中,二伯一直是位很沉默的人,比起大伯的灑脫,三伯的狂野,五叔的和藹,二伯一直很笨拙。
但他感覺得到,二伯並不邪惡,他雖然不常開口,卻樂於跟著師兄妹們兜風,甘心在冰湖裏當他的魚竿,做錯了事還會蹲在角落畫圈圈。
這一切並不是二伯的錯,是有人在控製他!
兩位化形刃尊已經不可承受,傲青絕不會允許,第三位橫空出世。
“器來!”
被蘇瞳拋出,卻沒有完成術法的洪荒二碑迅速朝傲青手中飛來,其實那聲勢浩大的界碑封印術,根本就是坑人大法4。0版,無法對任何刃族勢力進行封鎖,蘇瞳將它們拋出的唯一意圖,就是轉手傲青。
收起二碑,傲青眉梢一挑,冷哼一聲:“荒——血淵凝相,假死真殤。”
在他呼出“荒”的刹那,血十三都情不自禁狠狠一滯!
怎麽回事?
傲青的氣息較之之前,簡直是發生了質的變化!
之前他是極強,而此刻,就像是隱忍了多年的真正底蘊,真實地爆發!
不對不對,之前他也沒有藏拙,隻是因為那洪荒二碑的易主
天啊!共享的界尊法!
那一雙界碑,被他們夫妻二人祭煉成了他們功法的一種奇異扭帶,當蘇瞳擁有兩碑的時候,她便可以施展洪荒道法,當此物為傲青所握,傲青也有洪荒之力!
在傲青冷哼的刹那,他的血淵國度驟然收縮,刹那於他麵前凝出鉻靈的模樣,看到第二個鉻靈出現,所有人都不由地打了個激靈,雖然知道她是假的,還是忍不住覺得可怕。
傲青以血意凝出的鉻靈,除通身血紅之外,根根毛發都與真實鉻靈一模一樣,甚至在真鉻靈伸出腳來走上前一步時,也同步移動一次。
“給我死!”
傲青將被迫無視瞳瞳被封印的憋屈,通通都浸漬在這一拳的爆發裏。平日裏都讓蘇瞳掌二碑,可是她還是沒有好好保護自己,沒有
轟!
一聲巨響,血意凝像被傲青的拳頭洞穿了心髒。
嘭!
一聲尖銳的金屬爆破聲起,那向世間投影著強勁威壓的真鉻靈自心髒處四分五裂,直到自己胸口被洞穿,鉻靈都沒有反應過來,表情木然,以低頭的姿態崩為金屬碎塊
此術比蘇瞳的“洪——星海挪移”還要霸道,隻有一擊。可是一擊之威,撼天動地!
就連身體、法則、意識通通都強於界尊之敵,也一拳崩塌!
一式崩天!
傲青靜立於分崩的碎鐵之間,右臂手肘以下,完全消失,但論刃族的損失,這種傷勢微不足道。他的分外強勢,引得界內修士皆陷入震驚不可自拔。
這種荒術,可謂神殺,已不在界尊範疇。
這就是他們的界尊陛下!
比起高呼蘇瞳的名字宣誓效忠,傲青這裏,眾人隻剩下狠狠吞口水的聲音,仿佛連虔誠膜拜,都不足以表達內心感受。
不但界修,就連沒有意識的刃兵們也被傲青這一拳所震懾,默默地收斂了自己七分劍氣,退出戰域百丈。
錦天劍尊瞪著不可思議的眼,因為一陣隻有少數人才聽得到的雷鳴聲,落在了他的耳裏。
轟!轟!轟!
遠在界壁外環繞著瘠母而存在的二十七枚世界核心,在傲青一式崩天下,直接碎了三枚!
這是永恒的泯滅!
可怕的威力震得紅色果實連連痙攣,同時屹立於白骨海上的三位黑色尊骨,不約而同抬起自己的頭顱。眼窩深處隱隱有著一種解脫。
他們的世界此刻真實死亡,氣息,法則,生靈一切一切,歸於塵土,雖然他們心中還有怨憤,卻還是希望隨自己的世界之殤而化塵。
何況今日一切說明了,定有人能終結這場不義的界戰!
三副尊骨由黑變白,最終消失在茫茫海上。
血十三的封印,有所鬆動。
蘇瞳的囚皇之牢,也在縮小。
刃族不敢動了,界修們也不敢移動,天空難得一片寂靜,隻剩下人們輕輕的呼吸聲,眾人狂熱的目光落在傲青一人身上,隻消他一聲令下,為他生死。
傲青沒有移動,甚至沒有發話,隻是偶爾凝望蘇瞳被封的方向,似在思念,又不時怒視天空刃族,像是挑釁。
一息,兩息,三息直至十息,錦天劍尊的臉色開始變得古怪,而在他若有所感看向封小邪時,卻發現封小邪早是一臉慘白,汗如雨下。
不好!
錦天心裏一聲怪叫。
不是傲尊在震懾敵人,而是這一式天崩發動後的禁製太多,隻怕是需要挨住片刻定身反噬,根本不能移動。
一想到這裏,錦天劍尊差點雙膝一軟,直接跪地,原來前十息時間,隻要刃族稍微膽大一點,那個叫鉻殺的刃尊幹翻了本就使不出全力的血十三,一下就能把眾人給群滅了之
然而傲尊不愧天下第一!
光以變幻的目光,就唬得對方一動不動,忌憚得選擇了遠遠觀望,試探他這血息凝像還有幾擊的威力。
也怪不得瘠母的多疑,畢竟這麽多年來,她還是頭一次被人直接滅去世界核心!
隻有極為了解自己父母的封小邪和見多識廣的血十三,才在第一時間察覺異常,二人一合計,發現大家完蛋了,傲青是被蘇瞳受困刺激太深,根本不計後果。
唯今之計,且希望對方更遲鈍一些。
可惜瘠母畢竟不是白癡,失去三枚世界核心固然值得心痛和謹慎,但見傲青屹立蒼穹長久不動,很快她便明白了個中曲折,勃然大怒!
鉻殺眼中有了殺氣,這殺氣源自瘠母顫抖的心靈,環繞他臂上的雷霆之環無限擴大,此物乃是以世界泯滅氣息凝煉的雷霆法寶,固然沒有至尊骨器強大,威力卻也比一般道器強了不少。
“休在老子眼皮子底下傷人!”
沒有辦法,此刻血十三隻有硬著頭皮向上衝,沒有辦法,蘇瞳被困,傲青還在消化術法反噬,縱自己的肉身被封,縱自己好不容易開發出的血器沒辦法使用然而現在隻剩下自己一個還能動的界尊,說什麽也不能落了氣勢。
張開濃濃魔威,血十三隻恨刃族沒長皮肉,不然他扒皮爆骨,三下五除二就能幹翻一群。
其實他現在的舍身,遠比蘇瞳自困要悲壯得多,若封小邪的肉體爆裂,自己元神無處寄身,也是死的下場。
“啊啊啊啊!”蒼老的咆哮,在下一秒突然變成稚嫩的嘶吼!
“小爺姓傲名正,號封小邪!小爺穿褲,馱山扒皮!小爺伸手,顓平送禮!小爺參戰,海鮮成仙!小爺娘親素手移星,小爺老爹一拳崩神,小爺不準你們動,你們就一個二個,給小爺乖乖趴好!”
“定!定!定!定!定來跟小爺玩遊戲,你不動,我不動,通通不許動!”一指指向刃族大軍指去。封小邪的臉頰上寫滿了狂熱。
在見自己父母罹難之際,封小邪的意識莫名地淩駕在血十三的神魂之上,霸道搶回肉體的所有權,君天地意,驀然爆發!
他雙目赤紅,血發如魔,額頭一雙血十三催動無數次的小角在這個刹那驀然蕩起金光,一圈圈奇異的波紋,如潮水般四散開來,瞬間鋪滿整個天地!
被狂風吹過胸膛,猶如被貫穿一樣,所有人愣愣地看著發狂的傲小爺,隻覺得那頭頂那雙赤角,仿佛魔器一般,將他本就強橫的精神風暴,無限放大!
血十三之所以琢磨不透這對血器的用途,那是因為他隻知血祖秘法,卻不知馭靈奧義。這雙血息凝角,乃是為配合封小邪最強秘術所製的本命血器,隻有強大的精神力才能催動。
本遠不可能達到號令天地程度的封小邪,此刻爆發出的能量已超越自身極限,甚至引起了囚皇牢中蘇瞳手裏通天塔與瘠母身外二十四世界核心的顫抖!
瘠母與自己孩子們的聯係,被這恐怖的精神風暴給掐斷了,雖然封小邪還做不到完全奴化刃族,卻已成功令他們失去母界意識,呆呆地漂浮長空之中。
這種意識的扣押,大概對於瘠母而言,乃是巨大的創傷,所以已不完整的枯萎世界核心環帶,又有兩個世界消失。
骨海轟轟作響,封印血十三肉體的尊骨,同樣繼續減少。見小邪成勢,血十三的神魂興奮地回歸自己的肉體,二十七尊骨封印此時隻剩下二十二尊,已無法對他造成生命威脅,所以他現在奮力催動骨海同化,希望掌控界尊殞骨的餘威。
誰也沒有想到封小邪的發難能造成如此深遠的影響。
盛陽海尊、道鱗子、錦天劍尊、劍歌道人、蠻滿劍宗、六劍真人立即奮起反擊,雖然他們的攻擊無法在第二戰船化成的鉻殺身上留下印跡,可是那些屬於雜兵的刃族劍修就慘了,因為無法反抗,而被積壓了半日怒火的眾人撕成了碎渣!
如果瘠母會說話,此刻天庭應當回響著她氣惱的咆哮!
憤怒令人瘋狂,這句話對世界意識也是一樣,在吐血的悲啼聲後,瘠母突然發現自己的孩子們被精神風暴定身定魂之後的唯一好處。
那就是他那最不肖的孩子
它似乎也失去了反抗第三戰船蒞臨的能力。
所以撇下瘋狂的心情,瘠母的世界意識全力向竹竿碾壓而去,他一直不願從傳送金光中接引出的刃族第三戰舟,終於以遲來之勢,投影到了封小邪所在的那個世界裏。
沉舟入界,眾人心中回蕩著重物壓下的巨響。
“不好!”錦天劍尊看到第三戰舟以勢無可攔的姿態凝形,頓時頭皮發麻。封小邪精神封印,雖然暫時緩解了眾人的生死危機,可是一旦時效過去,眾人又要再一次麵對兩大刃尊的同時碾壓。
就算第三戰舟的坐標使表現得有些詭異,遲遲不主動召喚戰舟降臨,甚至有意壓製自己體內的傳送之力,可是一旦第三刃尊吞鐵進化,一個坐標使的叛變,不足以改變大局。
就在此時,血十三猛地抬起了自己的頭,表情駭然。
其實除了注視封小邪與傲青之外,所有界修還學會了時不時觀望血十三的表情變化來推測戰局走向,見他目光呆滯地瞪著天空,錦天劍尊等人心裏更加拔涼拔涼也不知道血界尊是發現了什麽比第三刃舟到來更加不好的事情,才會露出這種死了爹的表情。
懸停於囚皇之牢上空的一片荷色雲團,在赤紅的戰火之中並不起眼,然而此刻刃族被君天下意定身,順著血十三的目光,眾人才突然察覺,那雲好像在亂風之中從未移動,一直靜靜懸停,不像是蘇尊喚起的天地祥瑞,反有隱隱紋光在雲中流動。
此刻,雲內黑紋湧動,似有什麽東西要破雲而出!
“不要再來第四戰舟了!我們的小心髒承受不起!”道鱗子抓狂地撕扯著自己的魚須,大有一頭撞死的衝動。
雲被撥開,從紋中走出了衣衫覆土的二人。
“多謝道友指路,我夫妻二人迷失在空間亂界裏已有百年之咦?”
率先踏雲而出的,是一妖嬈女子,她分明沒有做出妖嬈姿態,但媚眼如絲,隨意一個揮手,便令人心弦震響,容貌當真絕世。
一看不是冰冷刃族,所有人長舒一口氣,同時被對方絕美姿態影響,默默雙頰泛紅。
女子之後,是她道侶,果然是一雙璧人,女子嬌豔,男子尊重,一身浩然之氣,若真龍在身。就算衣衫破舊,卻絲毫不影響他的風度。
長長一個咦聲,女子的漂亮的鳳目掃過天地。
好像來的不是好地方。
可以感覺到兩股搏殺的世界之意正在膠著,與自己有指路之恩的因果牽引之人,被困在腳下這奇異的法則牢籠之中,法則力量之雜亂,似乎自己一擊而不得破。
此地威壓最強者,是對立二人,一尊獸麵鐵身,正張著枚雷環一動不動,它目光呆滯,而手中雷霆卻有世界大破滅的氣息。
與之相對,是一眼角帶紫暈的男子,一身邪氣血氣混合,然而卻有此界氣運加身,容貌比女子還陰柔三分,卻又一點也不令人覺得討厭,反是奇異地有種令人親近之意,當真邪性。
他似在消化某種強大術法的反噬,右臂手肘之下完全消失,可是就在他身前幾步的虛空裏,有一股遠強於界尊的湮滅氣息!
妖嬈倒吸冷氣,不由地再看傲青幾眼,難道這紫眸男子,剛剛轟殺了一位跨界行者?
比起妖嬈一來就到處亂看怎麽都看不夠的好奇,龍覺卻是一眼便落在了白色的枯骨海上。那裏有一位赤發的老頭,正雙手叉腰,鼻腔噴火!
“你們這對不負責的小兔崽子!生了兒子不管,生了女兒不養自己偷偷跑出去嗨皮!你們可知老夫多心痛,多辛苦嗷嗷嗷嗷!”
“納多多那貨,天天慫恿你們兒子入魔,姬無憂那小子,天天到老夫麵前痛哭被雪兒欺負,要自殺再轉生一次變回姬天白,阿斯蘭時不時發瘋,滿世界打洞找你,連帶著殺蟲。就連異族來犯,都是老子一力承擔,打了大半個世紀,生生把老夫逼成了界尊!”
“你們還敢出現!來來來,一人賞個大耳刮子!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不肖弟子!不肖弟子的小白臉兒!”
龍覺被血十三罵得不好意思,這事的確是他們不對,發現了界外通道就急著去追尋跨界行者的足跡,沒想到阿斯蘭特附身,新界與跨界行者都沒有找到,硬生生在空間罅隙裏迷路了一百年!若不是妖嬈偶然察覺到了強烈的因果牽引,他們短時間內都無法離開混沌,重新來到平穩的空間裏。
揉揉鼻子,感覺這片天地,的確不是自己家鄉,還是血十三厲害,居然在他們夫妻二人之前找到了新界並成功到來,隻是這氣息壓抑的戰爭又是怎麽回事?
“兩位道友,我夫人可是以破法和自封為代價,才從混沌間為你二人織紋挪移而來的,今日我界危難。”傲青突然吐出一口濁氣,轉過脖子,目光在血十三與妖嬈龍覺身上一轉,立即露出苦澀委屈的表情,就連站姿,也無聲無息換成最突出其斷臂的角度。“若我界大敗,明天就是你界浩劫。”
就差淚水滂沱了,傲青半埋怨半哀求的聲音引起了界內修士心中積壓的心火,不由通通唉聲歎氣,跟著捶胸頓足,一臉悲傷。錦天劍尊想起是無恥的血十三引來的大禍,更是一臉正氣地開始痛斥其桃代李僵的惡行。
呃!
龍覺差點被傲青的表情噎死,默默擦了一把額頭上憋出的冷汗,暗道此界界尊不好相處。
“老夫也是委屈嘛!來來來,徒兒,幹他丫的菊花!”血十三表情狂熱,終於有人能為他出氣了,罵是痛罵不肖弟子,心裏卻可想著自己的弟子趕快為自己揚威!刃族克製血魔大法,這數十年來,真是把他給憋得快變態。
他就手拋出兩道神念,將自己如何與刃族對抗,如何來到此界,此界強尊又如何與敵人對戰的記憶通通凝在念中,直接烙印在妖嬈和龍覺的識海裏。
二人身體一振,立即感同身受。
對於被困的蘇瞳,還有賤兮兮逼自己應戰的傲青,又有了更深刻的認識。
“爹,我不行了。”封小邪的精神力被消耗到極限,就連頭上那雙赤色小角,此時都血色全無,化為一飛星回歸體內。
他充滿期待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而傲青則立即收起對待界外來人的做作,左手一揮,將兒子招到身旁,大手寵愛地揉著兒子發燙的額頭,一字一句,極為真誠地說道。
“你從來都是我的驕傲。”
得到父親的誇獎,封小邪像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帶著最滿足的微笑,陷入了昏迷。將自己兒子的身體收入納元袋內,傲青雙眼一眯,不可遏製地思念起自己的父親。
該死的老東西,都到這個份上了,有什麽安排,也應該要浮出水麵了。怎麽還沒有動靜,不會真的嗝屁了吧?
一邊惱怒於不死鳥每次都從容站在幕後,一邊從儲物袋中取出剛從馱山老祖那裏偷來的吊命神草,咯吱咯吱地咬碎吞入腹中。
草香散開,失去的右手迅速長了出來。
“洪”
沒有間斷,也不問妖嬈與龍覺參戰的決意,傲青立即發出了自己的第二道界尊法令。
“雨露均沾”
不管對方還有什麽手段,傲青誓要把這些該死的金屬人通通融化成水,他們實在是太可惡!
傲青的這一術,是向鉻殺的雷霆環發動,沒有了封小邪的君天下之定身,現在對界修們威脅最大的,便是鉻殺的雷霆法器。
此器蘊藏世界破滅雷霆,不是一般修士可以承受的威能,雷絲從環內向外張息,空氣之中留下了久久不可彌合的缺口。
盛陽海尊與道鱗子充滿期待地看著傲青的術法,希冀傲尊的洪法與荒法一樣一擊定乾坤。無數道空間裂口在傲青的指風下撕開,遠遠看去,密密層層,無數的裂口堆積在一起,猶如巨獸口中獠牙叢生。
這個場麵,不知道比蘇瞳當年從鯤鵬羽上掉落的空間罅隙要凶險多少萬倍。
龍覺眯起了眼睛,情不自禁又想起自己和妖嬈這百年來艱難行走在混沌裏的遭遇與此以界尊法創造的亂流何其相似。
這些豁開的空間通道,將雷霆環上的變滅雷霆無限吸收。化為萬千份,直接被萬千空間罅隙吞沒。
轉眼之間,鉻殺高舉的雷霆環就被空間之力吸成了個無光的黑圈圈。
與此同時,萬獸殿恢弘的殿頂上突然撕開一道妖紫色的空間甬道,傳出傲青威嚴的聲音。
“送你們一場機緣,本尊賜雷霆秘境一座”
後麵的聲音有些聽不清了,可怕的雷威劈裏啪啦地砸在顓平老祖的寢宮上,頃刻就把華美的建築擊成了渣渣。
雷威化海,一圈一圈向外擴散,大有將所見一切皆化焦土的即視感。
留守萬獸殿的長老弟子們便嚇得不輕,一個二人麵色蠟黃,祭出宗門底蘊拚命抗衡,吐了一大灘的血,這才勉強將雷霆圈禁在峰頂之上。眾人麵麵相覷,苦笑不止。
同樣的場景,出現在界內每一個大宗天庭,甚至底蘊深厚的世家、修真國度甚至向傲青屁股射了三箭的天機宗門,還得到了“特別”照顧,基本整個宗門都廢掉了,隻剩一下個牙都崩了的老頭帶著自己的弟子們站在殘破的宗門口痛斥某人小肚雞腸,無賴潑皮。
蘇瞳移星,傲青轉禍!
二人界尊法簡直是天作之合,看著可怕的雷霆轉眼消失,所有界修們激動得熱淚盈眶。隻有鉻殺表情呆滯,還沒反應過來自己的至寶怎麽就被人給廢了。
“老夫的至寶啊!”馱山老祖的悲呼聲無人過問。
雷威消失,不但眾人身上的壓力聚減,環繞瘠母的世界核心又碎一枚!
傲青心下狐疑,若說之前轟殺鉻靈能傷瘠母本源還說得過去,為什麽兒子將刃族定身以及此刻鉻殺的雷霆環失效都能令世界核心崩毀?
他有心回憶,記憶不斷重演,似乎在餘光之中捕獲了一抹遊離於世界核心外的紅光。
再想下去也是頭痛,傲青沉默地掃視全場,而後臉色一僵,唇角溢出一團汙血。
龍覺無奈地看了妖嬈一眼,那名為傲青的界尊,哀怨的目光分明又落在自己和妖嬈身上。簡直讓人頭皮發麻。雖然跟妖嬈在一起後,他也學會了吐血示弱大法,可是與對方造詣之嫻熟相比,自己簡直就是剛入行的菜鳥。
“尊夫人與我有強烈因果與指路之情,再加上尊師的緣故,將這等滅界災禍引到傲道友這裏,我們兩個,實在沒有臉置身事外。”妖嬈捂嘴輕笑起來。“這尊金屬大家夥,就交給我與龍覺吧。”
深深兩個呼吸,以妖嬈和龍覺為中心,空間形成真空。
二人遊走混沌,沒有靈氣滋養,氣息都極為收斂,好不容易找到靈仙氣息充沛的地方,自然要先深吸一口。
“召喚!”
與本界完全不屬同一體係的界尊術發動,妖嬈與龍覺同時召喚起自己久違了的夥伴。空氣驟然凝結,眾人抬頭隻見浩瀚如山的金色真龍出現在雷雲之間,龍目巨如日月。盤曲的身體一眼看不到盡頭。
它應龍皇之約而來,一聲長長的嘶吼,將尊貴龍吟刹那傳遍整個星空。
一條龍尾,從虛無中伸出,狠狠地拍打在鉻殺的身上。
龍威四溢,真龍本就是世上最特殊的戰獸,不但身體強度堪比星辰,而且對所有攻擊禁法幾乎豁免。就算是刃族堅硬的鋼鐵之軀,也在這個刹那出現顫抖,鉻殺身上栩栩如生的獸紋黯淡,顯露出一塊又一塊發黑的鏽斑。
“這是什麽級別的神獸?”界修們表情駭然,在他們記憶裏,此界對於馭獸術最精通的乃是萬獸殿的長老,可是就算萬獸殿四大凶獸到此,也不如這金龍的底蘊深厚。
對血十三和妖嬈、龍覺所在的世界極體係有了更深的認識,看來他們的至尊法,核心是號令強獸為自己作戰,難怪那兩大界尊初次出現在大家麵前時,身上的氣息極為收斂,可是一旦召喚戰獸,力量便成倍暴漲!
鉻殺被真龍拍得吃痛,發出刺耳尖唳便與之肉搏在一起,龍覺蹙蹙眉,感覺對手的確強勁,所以對隻身一人滅卻另一刃尊的傲青又高看一眼,祭出龍魂槍,便著戰鎧,與敵人戰在了一起。
一時之間風起雲湧,雙方出手的速度快得肉眼無法捕捉,界修們隻能遠遠避退一旁,抓緊時間吐納打坐,他們無法參與界尊級別的戰爭,可是用來消耗刃族散兵的力量,他們也功不可沒。
“小白臉,打,打碎他們!”血十三興奮地揮著拳頭,同時一直在想辦法擺脫剩下二十一副界尊骨對自己肉體和術法的封定。
妖嬈則召喚來了星空小獸。
此獸又名“法則異獸”,對於解困囚皇牢下的蘇瞳,有著旁人不及的優勢。
“你與我有緣,不但我為指路,不但救下了我血師尊,而且你的左眼是我因果。”妖嬈手速極快,有一種迫切想與蘇瞳見麵的衝動。
好不容易得空,傲青來到竹竿牽引來的戰舟,此刻籠罩在船上的金光還沒有消退。
直接毀滅竹竿麽?
傲青不敢!
夫人發火,可是比世界毀滅還要可怕的浩劫,何況這不說話的怪家夥,雖然身上浸染著瘠世界的殺意,可的確一直在以自己的意誌,抗拒第三戰舟投影。以這種舉止來論斷他的確應該是瘠世界的一個叛徒吧?
可是第三戰舟上的刃尊
一想到還有一位實力可以媲美鉻靈的強敵,將攜帶可怕武器出現在世人麵前,傲青的目光就不由地深邃幾分。
若不是那名為妖嬈和龍覺的異世界尊受蘇瞳的紋道牽引,跨越無盡混沌而來,他根本無法如此從容應戰,甚至贏得喘息的時間思考和觀察。
要相信竹竿嗎?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情況下放任敵人強大完全不符合自己行事風格,可是竹竿這裏,的確難以決斷。
就在此時,一枚巨大的炎陽突然從天幕墜落,居然徑直朝著竹竿砸來,這是盛陽海尊的術,喚道妖海上所有日月,皆是他的武器。
眾人並不愚蠢,即使刃族第三戰舟上的刃尊還沒有出現,他們便不會放棄任何一個阻止第三刃尊出現的機會。
轟!
巨大的炎陽發出震耳欲聾的爆破聲,盛陽海尊呆呆看著傲尊突然出手,伸拳將自己的法器崩碎。炎火爆開後,是傲青看著自己舉起的右手苦笑不止的側影。
實在不是故意為之看來潛意識已經為他做出了選擇。
感覺到生死危機,竹竿驀然跳起,深深看了傲青一眼,便化為一道劍光飛入第三戰舟的高塔內。
沒有人敢詢問傲青意欲為何,不過他們再看第三戰舟時,目光深處已有深深的忌憚。
前兩次都是如此,坐標使與船塔融合之後,刃尊就要出現了!
盛陽海尊站在傲青身後,渾身上下的神經崩得緊緊的,隨時都能爆發。
遠看龍覺與鉻殺之戰,強大的龍息居然隱隱壓製著狂暴的獸形刃尊,鉻殺的金屬身上遍布著鏽色斑點,局麵一片大好。
妖嬈的召喚獸極多,有的在破解囚皇之牢,有的在是幫助龍覺戰敵,有的在協助血十三肉體脫困。不知用了什麽奇異的法子,將剩下的二十一副黑色界尊骨逐一化去,隨著尊骨歸塵,界壁外的一枚枚世界核心也脆弱地破碎,這種本源之殤,震得紅色的果實陣陣顫抖,一股惱羞成怒的暴虐氣息充盈著整個虛空!
這份暴虐,令瘠母由為在意第三戰舟上的變化。
坐標使融入船塔之後,理應喚醒塔中沉睡者,可是塔內黑影,依舊遲遲不肯走出來。所以在瘠母的催動之下,乘坐著第三戰舟的刃族修士們,並不是衝出船體與界修進行廝殺,而是一個個舉起長劍,不斷轟擊船塔大門,似要強行將第三刃尊催生出來。
傲青眉頭緊皺,雖然事出突然,卻完全不敢大意,心裏默念著術法,一旦危機爆發,隨時都可出手。
天空中的戰影分成三拔,一拔隨傲青緊緊圍困著刃族的第三戰舟,防範強敵降臨;一拔以人仙陣為基石,不斷與刃族散兵交戰,那些問劍山上的劍宗得了馱山的寶器,一個二個恨不得把眼前的飛劍人影通通融化成鐵水,重鑄成自己的問劍山脈;一拔協助龍覺,堵死鉻殺的退路,龍覺召喚的真龍數量極多,而追隨妖嬈的巨獸更是有的吐火,有的放毒,攻擊手段層出不窮。眼見鉻殺漸漸不敵,即將落敗。
金龍柔韌的軀體盤繞在鉻殺身上,天雲後突然飛出一隻耀眼的炎凰,炎凰吐火,此火奇異,銀白的焰色,蘊藏著強大的力量。
火息華麗,猶如一匹白練般將鉻殺層層包裹。妖嬈站在炎凰的頭頂,黑發隨風狂舞,她目光凝重,表情嚴肅。
這刃族至尊,雖然缺少靈性,但在她一生所戰之中,絕對算得上最難殺者前三名。
如果不是她與龍覺這一百年來在混沌中迷路,又開發出一些新的術,再加上傲青已剝奪此人的雷霆環,想要力壓鉻殺,根本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這一界的修士,能在自己和龍覺到來前與兩大刃尊交戰,還一直保持著極低的死亡率,這簡直就是個奇跡!
金龍退去,炎火收斂,火中的鉻殺陣陣尖唳,儼然失去了外形,此時他身體發黑,半個臉耷拉下來,化為熔融的金屬。前胸四肢無數金屬劍光閃動,好像曾經吞噬到體內的刃兵們已經潰不成軍,將要崩毀。
將爆而未爆的氣息在鉻殺體內明滅,感覺到無法估計的能量將失控,妖嬈與龍覺號令戰獸們齊齊後退,可就在二人齊身退後之際,預想不到的一幕驟然發生!
一道晦澀的劍光倏地斬來,越過層層戰獸包裹,甚至脫離了妖嬈與龍覺的神識查探,待眾人有所感時,已經一劍斬斷鉻殺的脖子,將他咽喉深處那混沌不明的尖唳聲扼殺在喉結之中。
“是誰?”妖嬈鳳目圓張,明明對手死了,但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卻順著腳尖爬上心髒。
金屬化為液體在空中沸騰,界壁外瘠母身旁的世界核心立即一枚枚引爆,直至僅剩十七枚才堪堪停止。
然而自鉻殺融化的流體上,一雙發黑的鐵翼,率先浴火而生。
一直死盯著第三刃舟的傲青心有所感,猛地回頭,而後他驚訝地看到之前被自己一勢天崩毀滅的鉻靈,一邊吞噬金屬殘液,一邊從漆黑羽翼下重新凝結!
她空洞的雙眸裏,有了淺淺的顏色,似帶著鉻殺的戰意,而戰意至深處,還有星點的靈光。
傲青如被棒擊,絕無想象,在自己荒法之下,還有人能活!
不過退一步再看,在刃族奇異的生命體下,這種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發生。畢竟崩碎的隻是鉻靈強大的軀體,她乃吞噬同胞進行進化的尊者,自然也能通過崩碎的鐵石,保留自己的一點意識。而且這意識顯然已經擁有謀算的能力,居然開始算計鉻殺的身體。
在眾人圍堵鉻殺時隱而不發,然後於最關鍵的時刻一擊搗碎鉻殺靈識,強掠其底蘊重生。
新生的鉻靈,比之前的鉻殺更加強大,一股勁風掃過天空,頓時震得所有人衣衫襤褸,口噴鮮血,更是有無數金屬飛羽生出,化為無數流星光焰,帶著陰冷的殺戮氣息朝龍覺和妖嬈的戰獸奔襲而來!
“世界!”
妖嬈的領域張開,與傲青的血淵有異曲同工之妙,花香陣陣,鳥影紛飛,好像另一個世界橫空出世,這才堪堪將那些奪命飛羽鯨吞。
妖嬈與龍覺相互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堅定,看來這一戰是要使出真本領了,眼前的對手,空前強勁!
傲青本欲前來相助,不過在感受到妖嬈與龍覺身上不斷拔高的戰意,突然釋然一笑,不愧是它域界尊,這等精純的戰意,著實令人敬佩。雖然才結識不久,可傲青這裏,對二人已有好感。
永遠失去鉻殺,已及第三個逆子遲遲不肯現身,令瘠母陷入空前的瘋狂。
它再一次不顧自身安危,施展出世界力量,對眾人所在的世界進行衝撞。
錦天劍尊眼中的紅色果實,突然飛速墜落,漸漸所有人眼底都隱現紅芒,星海扭曲下陷,星辰亂抖,交錯積壓的空間,匯聚成一股巨力,將大家狠狠拍飛!
馱山老祖正左躲右藏,見哪裏敵人少就去哪裏攪渾水,卻沒想到突然遭遇重擊,烏龜殼子骨碌骨碌滾出老遠。
不過世界撞擊的中心,卻集結在第三刃舟的中央高塔上。
隻聽一聲如蛋殼破碎的聲響,船塔自中央碎開,高高的塔尖,歪歪斜斜地倒了鉻靈眼神一晃,衝著碎塔就來,大概同化鉻殺,令她嚐到了甜頭,所以屬於第三戰舟的一切,她也想要!
黑翼極速震動,發出撞碎一切的音殺,在層層封鎖下衝出一道弧光,刹那鉻靈便卷走塔尖吞入腹裏,臉上升起一股滿足,而滿足立即又被更貪婪的欲望所取代。
她怔怔地瞪著被母親巨力撞開的塔門,目光之深,比傲青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能讓她繼續吞噬。”妖嬈撒出法寶,強行將鉻靈拖回了自己的戰域,不管第三刃尊好不好對付,這鉻靈是絕對不能再次進化了,不然一旦超過臨界,就算整個瘠世界隻剩下鉻靈一尊,她也會擁有對諸世界任意破殺的資格。
一道黑影緩緩從塔內走出,看樣子還沒有進行過融合進化。
而且它帶有先天極大缺陷,那就是第三戰舟上並沒有配備究極武器,也許是被毀滅的世界數量還不夠,所以法器並沒有被創造出來。
與鉻靈的進化不同,這第三刃尊一直是溫溫吞吞的,甚至都沒有主動吞噬刃族散兵,著手凝聚自己的軀體。
瘠母真的是要瘋了。
如果不是此子為自己所生,她真想一巴掌把它打碎回爐重造!
見它並不是主動地吞噬,瘠母的意識降臨天空,驅使刃族散兵們向其反哺,無數劍光融入第三刃尊的黑影深處,催生出它的眼睛。
經過界修的消耗,還是三大刃尊自己的吞噬,散遊於界內的劍光已經極為稀薄,幾乎隻要出現,就被劍宗們圍毆得破碎。
第三刃尊初生的視線落在骨海上剩餘的十五副至尊骨上,奇異的進化之力,在它身上徐徐升起,雖然可供模仿的尊骨已滅去小半,可是可供的選擇依舊很多。
一環環白色的生命之光,自黑影腳下升起,無論這難產的家夥多麽讓人頭痛,此刻瘠母的意識還是欣喜地將它緊緊包裹,不容任何人,甚至鉻靈的打斷。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第三刃尊的進化,顯然比鉻靈初生時緩慢許多,不知是先天不足,還是另有原因,好像有什麽特殊的力量,阻止著它畫骨。
另一側,鉻靈已陷入瘋狂狀態。
大概吞噬鉻殺令她品嚐到了同化同階者的巨大好處,這遠比母親贈予的那些劍光美味得多,而且已經已碰觸到了進化的新瓶頸,隻有吸取更精純的力量,才有助於自己成長。
在妖嬈和龍覺的艱難聯手下,才好不容易將她與第三戰舟遠遠隔離,而為了催生第三刃尊的瘠母,顯然已付出了巨大的代價,就在第三刃尊臨摹尊骨為自己提供進化原力的同時,又有五枚世界核心粉碎。
借此機會,血十三終於掙脫尊骨封印,收起自己的白骨海,遠遠離開如釘子般深深紮在天空中的十副界尊骨處,喚起血風,與妖嬈匯合。
比起殺不死的鉻靈來,那些環繞著瘠世界殘喘的世界核心也太經不起風浪,不過一場界戰,便毀去大半。
封印蘇瞳的囚皇之牢也越發縮小,牢壁變得脆弱,隱隱可以看到其中一女子盤坐吐納的側影。
這寧靜的側影令傲青微微釋懷,也讓心一直吊在嗓子眼裏的界修們紛紛吐出濁氣,暗自欣喜。
蘇尊還在,隻要戰鬥勝利,她必能破繭而出。
“傲道友。”妖嬈的聲音從遠方傳來,動聽之中隱隱有著氣息的微亂感。“一定要想辦法立即擊殺第三位刃族至尊,若是讓它被鉻靈吞了,我們都沒有好日子過。”
鉻靈已是超越界尊的存在,如果讓她繼續強大,誰的力量都不足以再撼動她。
“我們勢必竭盡全力!”蠻滿老頭與六劍真人都集結於傲青身後,準備著雷霆一擊,隻有傲青滿臉陰鬱,依舊保持著沉默。
身為界尊,一個錯誤的決定就意味著整個世界的生與死。
傲青不希望自己在這至關重要的時候,選擇錯誤。
黑影的進化還沒結束,說不定是因為之前他選擇模仿的尊骨在未完成複製前粉碎了,所以害它進程被打斷,直到它停止吞噬劍光,開始大口大口將自己的戰船吃到嘴裏它依舊是黑影一團,時而有些像人形,時而有些如獸,麵團般翻滾著。
磨磨蹭蹭,拖拖拉拉的動作令眾人已急不可耐,恨不得立即衝上前去將它碎屍萬段。
傲青臉皮抽搐,終於忍不住大吼一聲:“藏什麽藏,誰還不知道是你啊!”
這聲怒吼中裹挾著界尊法則,若奔雷一般,震得眾人心跳隆隆,也嚇得那滾來滾去的黑影一個哆嗦,就勢在地上一翻,便化成了一個“長棍兒”。
與所有尊骨的模樣都不同,這瘦長的家夥有手有腳,穿著分外寬大的黑袍子,輕風隻要掠身而過,就能掀起那破破爛爛的衣袍,露出他竹節般過份幹瘦的胳膊,向內凹陷的臉頰,還有一雙紅碧異色的鬼眼。
與尋常刃兵長得差不多,隻是脊背更佝僂。
原來真是竹竿!
看來所有的坐標使,本來就是刃尊的某種分身或分魂。麵對傲青的冷臉,竹竿一雙紅碧色的眼珠子直亂閃。
“哈嘿!沒有完成進化!是個殘次品!”不知是誰,為了壯膽,嘿嘿大笑一聲。
“大家一起上啊!趁它狀態不佳。”蠻滿老兒揮動著一雙粉嫩的臂膀,興奮狂叫
“你的至寶呢,沒用的垃圾!”馱山老龜一臉橫肉,發現第三刃尊身上沒有本命法器,就像是被人活生生從心頭割去了一塊肉,嘶吼的聲音比誰都大上三分!
其實眾人也不知道這第三刃尊底蘊到底如何,隻是他既不給自己命名,又完全不像借先前那二十七副界尊骨之一進化而成的強者,極艱難凝形成刃族最普通的模樣。於是乎就有了第三刃尊發育不良的口號,為自己一方雄壯膽色。
看到無數人頭攢動,他們手中的刀劍明晃晃地搖動,他們臉上寫著憤怒,嘴裏吐著泡沫,竹竿被這針對自己的氣勢給嚇呆了。一陣哆嗦之後,便直接化為銀色劍芒,從馱山老龜肉敦敦的四足間逃了出去。
隻不過他去勢不止,竟有越跑越快,劍芒越來越強的趨勢,鋒利且冰寒的劍鋒,竟筆直指向囚皇之牢中的女影。
“畜孽你敢!”
察覺第三刃尊的最終目標,所有人爆怒跳起,之前看此子畏首畏尾的模樣,還道他天生孱弱,沒有想到知人知麵不知心,這長得像竿子一樣的第三刃尊,實則比上兩位更心狠手辣,才剛剛化形,便抱著將蘇尊殺滅的惡毒心腸!
無數人朝著竹竿的屁股發出攻擊,甚至投擲法寶,可是那些爆炸力量卻將它推得更快,最可怕的是,這尊恐怖的刃尊,居然回頭張嘴,大嘴在天空一卷,便將所有人丟出去的法寶通通吞到了肚皮裏麵。
好可怕!
聖陀老祖被那張可怕的大嘴嚇得一個勁的哆嗦,將它視為一生最恐怖的噩夢。
是哪個不長眼的家夥說這第三尊是發育不良的?它分明比前麵兩個,更加可怕!連法寶都能一口吞噬,根本不局限於刃族散兵,如此好的胃口和牙齒,如此貪吃的秉性,若是他一個不道德,把嘴巴張到了眾人身上那該怎麽辦?
一想到這裏,聖陀老祖臉色更加不良。
竹竿化劍,勢無可攔,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他們感覺傲尊並沒有用全力追逐和阻止,那第三刃尊便一劍斬入明明無人可破的囚皇之牢內,直接向蘇瞳懷中襲去。
相信拳頭,還是相信情義?在這個瞬間,傲青有些恍惚,他害怕,害怕竹竿真的將蘇瞳的身體洞穿,但他又不由自主地與竹竿錯身而過,放他去見蘇瞳。
若是多前年的自己,從來不會猶豫這個問題難不成是有了衰老的征兆,令他心中生出太多柔軟?
很難介懷自己的放任,直到見竹竿撲在蘇瞳腿上,像蟲子一樣委屈地蠕動,傲青才一掃矛盾心情,吐血地喝停眾人。
竹竿撲在蘇瞳雙膝,發出類似嗚嗚的大哭,有一陣沒一陣地痙攣,手指在正破碎著的囚皇牢地上畫著圈圈。眼底甚至還用力擠出了兩顆金屬珠子,吧唧吧唧,清脆地掉在地上又骨碌骨碌滾到遠方。
“不怪你。”
蘇瞳在此之前,其實心情也有過忐忑,可是見師兄這個模樣,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她將手掌放在竹竿頭頂,輕輕拍打。
“是師妹的錯,沒有帶著你一起,坑人老頭和夜吹又聽不懂你說什麽,害你還沒把話說清楚,就被鎖在火鼎裏。”
竹竿大概最初是想向眾人報信的,可是他的精神波段十分艱深,隻有蘇瞳能勉強對接,語言表達有限,再加上不時受瘠母意識控製,所表現出的狀態,想救人與想殺人之間,已經沒有什麽太大分別。
無法抗拒母界的召喚,他所能做的,便隻有拖延,再拖延。
看到蘇尊抱著第三刃尊輕聲安慰,所有人的世界觀在此刻都粉碎成了渣渣蘇尊果然極有人格魅力,不過一抹微笑,異族至尊在眨眼間,臣服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那個能讓它把吞我的霸上劍,吐出來麽?”蠻滿老頭,猶豫著開口。
還沒等蘇瞳回答,竹竿猛地回頭,一雙腥紅的寶石眼兒,就嚇得老劍宗連連擺手,放棄了這個不可能實現的要求。
瘠母崩潰!
自己拚盡全力催生的孩子,怎麽能一眨眼就被它界修士收為己用?
那蘇瞳用了什麽妖法?施了什麽迷藥?
紅色果實震動不止,無數雲煙蒸騰而起,像是源於地獄的鬼手,妄圖直接探入界內,將蘇瞳一掌掐滅!
她在燃燒自己!
可怕的毀界之息降臨天地,本來有界壁的保護,隻要界內至尊不死,氣運尚在,本世界的意識一定會保護眾人,不直接遭遇瘠母的衝擊。
然而在這一刻,瘠世界直接決絕地采用了玉石俱焚的手段,她要在界壁外湮滅,這樣一來,就算是本界再如何防禦,隻怕也要被炸去半壁星河!
怎麽辦?
所有人抬頭看天,焦慮絕望寫在臉上,誰都沒有想到瘠世界的意識如此狠毒,即使是對自己,都毫不留情麵。
傲青,蘇瞳,血十三,妖嬈,龍覺亦靜立在空中,大概都生平難得的無力。
麵對刃尊,就算是超出他們力量太多的鉻靈,他們都不會有太多無計可施的窘迫,可是麵對一個世界的瘋狂他們實在是手不夠長。
難道今日要殞落?
就在此時,瘠世界腰外僅剩的十枚枯萎世界核心上,升起了一隻巨大的火焰神鳥!
傲青眼睛一眨,而後忍不住下巴又歪了幾寸。
那火焰神鳥是精神所化,真正的源頭,乃是站立鳥首翎毛上的男子。
那人容貌妖冶豐美,簡直不像造物主能捏出來的麵皮,一身單薄紅衣,完全沒有製式,就那樣鬆鬆垮垮耷拉在身上,卻絲毫不影響那人出塵的氣質。
他赤裸的腳踝上,赫然紋著一隻生動的紅鳥,猶如飛翔於瘠世界外那浩瀚神鳥的無限綜小版本。
二十七世界核心破得那樣快,根本就不是因為眾人那麽厲害,次次能傷瘠母根本,而是因為有人蟄伏在枯萎的世界核心裏,配合著界修們的打擊節奏,一枚枚有計劃地汲取著殘存的世界能量。
因為這種掠奪,嚴格依照鉻靈重傷,刃族定身或者鉻殺死亡的時間節點,所以令一心關注著戰局的瘠母,忽略了這種不正常的異動。
畢竟此二十七世界核心隻是她的俘虜,而非真正本源,像是衣裾上的寶石在步行的時候悄悄掉落,消失得不心痛。
“奶奶他個熊的!”馱山老龜看得兩眼發直,對天上那個人影又是羨慕,又是嫉妒。“老夫隻是偷偷人皇,盜盜秘境,就自恃天下第一藏家。沒想到啊,沒想到居然有人直接盜世界!與之相比,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境界差了十萬八千裏遠!他是誰?他叫什麽名字,他就是老夫一生的偶像啊啊啊!”
這就是不死鳥答應血十三要求的圖謀。
他肉身逝去太長時間,本界之內,已無任何寶物或是修士足以與其超然的神魂相符,隻有世界之力強大的世界之力可以孕育一種法則聖體。
那瘠世界外掛著的二十七核枯萎世界,對別人是恐怖的威懾,對不死鳥來說,卻是無限的誘惑!
法則身!
“為一己私欲,破滅眾界,還意欲染指本尊山海,你可知罪?”不死之君屹立界外,恣意伸手朝前一指,座下神鳥如離弦之箭一般飛速脫出,刹那逐一擊破僅剩的十枚世界核心,每個世界的殘存法則,皆化法雲,在幾個呼吸之間,被不死鳥納入體內。
喚道殘海上紮著的十副界尊黑骨,也終於通通煙消雲散,隻剩下空間的幾枚淺坑,述說著他們曾經的存在的痕跡。
赤紅的精神火,將封邪的身影鍍上鎏金顏色,他的眉目飛揚如劍光,唇角淡淡的笑意,是繁花最燦爛的盛放。
在此場景的意淫下,眾人如癡如醉,有人認出了不死鳥的樣子,驚呼大叫:“那是不死之君!前代界尊!”
“那是傲尊的父親!”
“虎父無犬子嘛,老子厲害,小的厲害,小小的也厲害,傳說他們父子之間感情極深,傲尊當年還不是傲尊的時候,曾帶著蘇尊在冥河殘跡裏尋找封尊的魂息數千年呢!”
“可是他們為什麽一個姓傲,一個姓封呢?”
歡呼聲差點把天空捅出一個大窟窿。
傲青的白眼飛上眉毛。
他可算是將那老不死的看了個透徹,此人無恥不要臉的程度已經遠遠超過了世人認識的底限,明明是為自己重鑄肉體,害得大家吐的吐血,戰的戰傷,還非要說得那般冠冕堂皇,把自己烘托得猶如絕世高人一樣慈悲又強大!
好不容易才壓下自己吼出:“他就是個老騙子。”的衝動。可這時封邪卻一臉蕩漾地低下自己帥到掉渣的臉,慈愛朝傲青低吟一聲。
“不錯,我的孩子,你一直是我的驕傲。”
他的聲線極富磁性,本來同樣的話傲青對封小邪也說過一次,可是此時的重複,又有了別樣的深意。
所有人都被這祖孫三代間的羈絆感動得淚水漣漣,隻有錦天劍尊小心且疑惑地嘀咕了一句:“咦,傲尊,你為何吐血了呢你?”
封邪滿心感慨,隻覺得自己今日氣運極佳,朝臉色鐵青的傲青比出一個小心心後,他這才強行扭回自己快要裂得收不住的笑臉,一本正經地施展法則,與瘠世界糾纏起來。
出手即是天道法則,震撼著兩個世界的界壁。
瘠世界大概也從未想到,一個修士能通過竊取世界核心修煉成足以撼動自己的存在,這簡直是逆天行道,聞所未聞。
大戰震波在界內激蕩,足以想象界外廝殺的激烈。
傲青用力按著自己的心髒,呲牙咧嘴喝道:“殺了鉻靈!”
隻有斬殺瘠母降臨這個世界的意識載體,才算真正解決此次危機。
世界級別的戰爭,他們是無緣參與的,眾人懷著激動與敬畏的心情收起了眺望不死之君的目光,而後通通朝妖嬈與龍覺所在的方向湧去。
雖然沒分出高下,可是鉻靈已被二尊消耗得有些疲憊,再來人海戰法,一定把她再次轟成鐵渣。
鉻靈腦海中絕大多數殺戮意識來源於瘠母的強加,但此時瘠世界被不死鳥拖死,鉻靈本有靈動的眸中,再次出現了空洞。
這種空乏,嚴重地影響著她的行動與判斷,雖然軀體依舊堅不可摧,鐵翼依舊拍起狂風,可是在妖嬈和龍覺靈動的戰獸的圍剿之下,身體上也出現了如之前鉻殺一般鏽色的斑紋。
蓄力已久龍覺的長槍終於找到機會,一槍洞穿鉻靈的身體,不過知道刃族生命奇異,妖嬈和龍覺並沒有放鬆警惕,收槍之後麾下戰獸依舊繼續著猛烈的轟擊。
然而鉻靈卻像是真的滅亡了一樣,瞪著大大的眼睛,直挺挺向後倒去,她眨眼的動作,說明她的生機依然存在,卻不知為何,放棄了動作。
就在妖嬈與龍覺疑惑地麵麵相覷之際,傲青心有所感,駭然回頭。
眾人身後一幕,果真是令人血脈結冰。
剛才還如蠕蟲一樣委屈地在蘇瞳膝頭聳動的竹竿,此刻突然奮力爆起,筆直的劍尖冷漠地刺入蘇瞳眉心!
現在的竹竿,已非彼時,他仿佛又回到了在康仁火鼎中的狀態,渾身散發出無情與陰冷之意,雖然口不言語,可是隻要人靠近三分,心底的殺欲就會被旺盛地喚醒。
畢竟他是瘠母的孩子,從鉻靈身上抽走自己可以投影此界不多的意誌,將它們通通轉移到竹竿身上,不管他樂不樂意,都要壓製本心,代表瘠母,行使殺伐之刑!
蘇瞳還是趺坐,不過頭顱卻已經仰到極限,鋒利的劍尖遭遇了微小的阻礙,那是頭骨的最後頑抗。
隻需再用力一點,就能刺破蘇瞳的識海,令她神魂不再,生命徹底凋殘。
鮮血順著傷口湧出,從鼻梁兩側緩緩流下,又匯聚在下巴尖處,一滴一滴在蘇瞳青色的素衣上開出妖異的血花。
傲青的聲音卡在嗓子眼裏,後悔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
不應該柔軟,不應該相信竹竿,不應該放他去找瞳瞳,不應該一切都不應該發生!
傲青的身體在顫抖,雙眼憋得布滿血絲。
“二師兄。”蘇瞳艱難開口,扯開唇角淺笑一聲。“我知道現在不是你,所以如果有一天你醒來,要記得我不怪你。”
還沒有從巨大的消耗中恢複過來,蘇瞳沒有半點反抗的力量,就算有劍指眉骨,想要抵擋,也已太晚。
劍尖在眼窩噴薄的殺意中瘋狂顫抖,將蘇瞳的皮肉傷口挑得更大,卻意外地沒有再深一寸。隻聽竹竿一聲怪叫,突然掉轉劍鋒,化為長天一道匹練,直奔遠方而去。
傲青急急奔來,用力抱緊蘇瞳,力量大得差點把蘇瞳震得內傷。
下一秒,竹竿竟出現在了鉻靈身旁,似乎明白自己的命運,鉻靈的臉上,閃過了釋然。
竹竿手指蓋在鉻靈精致的臉龐上,很快身為第一刃尊的鉻靈便化為銀色的液體,發出奔騰水響,與竹竿融合。
威壓爆漲!
這是更高層次的生命體,首次出現在世界中的天道感應,這種異物出現於界內,直接引動預警天音。
於此界任何場所,抬頭都可見星河如血,天幕上出現怒目明王驅使千軍萬馬,皆向喚道殘海的方向湧去,這驚天動地的異相,看得正在奔赴戰場的此界強者們瞠目結舌。
顓平老頭十分擔心蘇瞳和傲青的安危,沉著臉催促眾人加快腳步。
毒龍子被嚇得直哆嗦,在成為英雄和保住小命的矛盾中急得流起了鼻涕。
可惜異相隻是虛幻,並不具有實質威能,它是一種世界意識的應激。警告此界生靈,規則不可承受之物的來臨。
不死鳥臉上掠過陰霾,不論如何,那是瘠世界的產物,對方得意,必讓自己失意。可是就算不滿,也已無法阻止這種打破規則的刃族進化。
吞噬鉻靈,竹竿胖了一些。從他一雙寶石眼中看不出喜樂,何況此刻,已經無人敢直視他的目光。
戰獸在尖叫,界修在顫抖,就連好戰的血十三都一臉苦笑,承認此刻事態發展,已經完全不在個人掌握。
那是超脫,超脫於這個世界的極限之力,他若樂意,便是跨界行者裏至高的存在。
瘠母的意念之火,依舊在竹竿的眼內滾滾燃燒,迸射出瘋狂與擴張的野心。然而竹竿卻暫時沒有將這些欲望化為現實,因為他已有毀滅一界的能力,反而從容。
他抬頭眺望自己的母星,心中有親切。他低頭俯瞰大地與不屬於自己同胞的修士,心裏有繁雜。他緩緩伸開雙手,不過是輕輕動了動身體,便嚇得界修們顫抖地高舉手裏的刀,連哭帶叫。可竹竿並沒有發動攻擊,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無數被劍宗強者們折損,被盛陽海尊焚化,被錦天斬斷,被道鱗子封印的刃族金屬屍體從依舊燃燒著熊熊烈火的喚道殘海內升起,被其大嘴一掃,通通吞入腹裏。
可以說到現在為止,整個刃族,隻剩一人。
不是像鉻靈和鉻殺那樣以精神傳聲呼出自己的名字,竹竿張開嘴,發出了生澀但清晰的聲音。
“我”
這如磨鐵的噪音,對於瘠世界來說,卻是最最曼妙的天音。瘠母豎著耳朵,屏息凝氣。所有界修們精神緊張,仿佛這一次的呼名,意義非凡。在此前一刻,與此後一刻的當下,是曆史長河永恒的斷點。
“我是誰?”
在眾人的抗拒或期待裏,竹竿呼出的並不是名字,而是一個疑問。
其實他命名過自己。
在很久以前,就已命名。
當年他還是一個單純的小竹竿,被名為康仁的混蛋坑得好慘,卻又遇見了一生難忘的人。他的自我,是在被康仁百虐中自我覺醒的,但他的自我,絕不僅僅屬於對康仁的回憶。
吞噬大量同族,吃得像個滾球,完全改變了蘇瞳記憶中的模樣,竹竿站在風中靜默,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他需要自己去思考。
思考是一件困難且繁雜的事,於是在蹲地劃圈敲腦袋的同時,他又是一個深深的呼吸,將站在空中不知是逃還是留下的界修們身上掛的,頭上戴的,儲物袋裏藏的所有金屬法寶,通通吸到了肚皮裏,就連馱山老祖藏在烏龜殼下的五件特殊道器都沒有放過。
“嗚嗚嗚嗚!”馱山老祖壓抑不住自己的哭聲!
騙子,通通都是騙子!
說什麽支援界戰,戰畢得三成戰果和所有刃尊的至寶?啊呸!第一刃尊的究極武器居然是二十世界的界尊骨,二十七世界法則被封邪盜取,界尊骨一一化塵,現在去哪裏找?第二刃尊的雷霆環,直接被傲青送到了界內各宗化為修煉秘境,他要那些秘境何用?第三刃尊沒有至寶,他娘的還反搶了他五件寶寶貝貝心頭肉。
這次被傲青和蘇瞳給坑慘了,自己身上一根毛都沒有剩下!
吞了法寶,竹竿吃得更圓,圓得有些蹲不下去了。
他腳步踉蹌地起身,終於回答了自己的問題。
“我鉻查查不戰。”
伸手指向自己的母界,竹竿說出了思考後的答案。同時眼中的凶焰,寸寸消失,名為鉻查查的意誌,將不屬於自己的一切,從身體內無情地驅逐。
我是誰?
當我做我想做的事時,才能感受到真實的自我。
我現在想做的,就是什麽都不做。
說出這一句話,似乎卸除了心裏老大的重擔,竹竿長出了一口氣,後悔自己吃得太多,隻好捂嘴打了個大飽嗝。
界修們眼皮不住地狂跳,特別是那聲心滿意足的冗長大飽嗝,幾乎把他們的神魂都震出了竅。
不戰?
這真是一個意外又意外的回答,眾人甚至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聽到的一切,他們甚至做好了被對方戲弄又虐殺的準備,然而直至過了許久,那鉻查查訕訕滾到一旁開始睡覺。大家才目光淩亂地看著蘇瞳,直覺告訴他們,蘇尊一定知道始末。
蘇瞳心中明白,卻難以描述,隻是眼眶發熱,看著縮成一團,有些委屈,又不敢靠近自己的二師兄的背影。
他與其它刃族不同,因為他擁有獨立於瘠母之外的靈魂,最可幸的是,那份靈魂還善良及單純。可是說出來,誰信?
站在界外的不死鳥深吸一口氣,預計瘠世界會因這意外中的意外而爆發出她最瘋狂的一麵,若自己脫力,兩個世界極有可能一起泯滅。
瘠母是一股可怕的世界意誌,雖然從她貧瘠的星界可以感受,此界等級,極為低劣,但她的韌勁與瘋狂,卻遠超世人想象。
能以微薄的底蘊毀滅二十七界,逼得第二十八,二十九界界尊聯戰到這種程度,瘠母之頑強,當屬寰宇之冠。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一直處於狂躁的紅色果實,卻突然異常安靜,隻有劇烈起伏的界壁說明她猶勝以往的激動。
一股夾雜著頹然之意的天道音,吹過了不死鳥的耳畔,又向界內綿延。
“你們可以罵我冷酷,可隻有我知道今日我終於實現了一個母親的夙願,被所有生靈厭棄的死界,今日孕育出了屬於自己的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瘠母的意識驟然中斷,整個紅色果實也化為了死域,再也探尋不到半點世界氣息,它界內一片灰暗,甚至開始現出大量裂痕,看樣子死亡之傷早已存在,隻是一直被瘠母強行壓製,可是她一消散,暗傷則以百倍迅猛之勢,在瘠世界裏擴散開來,看這趨勢,不出十年,將徹底崩毀,塵歸混沌。
假寐中的竹竿猛地跳起,抬頭看向自己的母界,一顆一顆的金屬豆豆,源源不斷從寶石眼中滾落出來。
所有人都“聽”到了瘠母最後的狂笑。
有些人無法接受這是世界意誌的投影,而更多人選擇了沉默。
蘇瞳難掩心中繁雜,胸口劇烈起伏。
她終於懂得這是一場怎樣的戰爭。
說到底,不過是一個母親,掙紮著想孕育出屬於自己的孩子。
就算毀滅一界,可以奴役它界天道,統領它界萬民,甚至改換曆史,令後世千秋,都供奉自己為本源。但世上還是有一人知道自己無後,那就是瘠母本人。
所以她寧願把毀滅的世界掛在腰上,也不借它界生機滋養它界生靈。
她拚盡一切凝聚刃族,將它們放在凡世裏,將它們推入戰火中,無非是在以最最殘酷的手段,催生出靈魂。
她的選擇,隻能用可怕與無道來形容。
可是她的初衷,卻又讓人有那麽一絲絲心酸。
一個被斷言沒有生機的世界,一個先天殘缺的天道,它孕出了自己,唯一的靈。
為此靈之生,她毀滅無限生機,甚至提前無數紀元,殘了自己的本源。以死亡,喚來了一個孩子。
“她是錯誤的,為了一己私欲,做出了那麽多違背天倫的事。”錦天劍尊搖頭歎息。
“我絕不會原諒她!”一個妖修雙目赤紅,因為他的好兄弟,慘死在戰爭裏。
“希望這種悲劇,不要再上演在別人身上。”蘇瞳揉著眉心傷口,走上前去,抱緊了自己的二師兄。
妖嬈與龍覺消化了內心震動後,快步朝蘇瞳走來。
妖嬈看著蘇瞳的左眼,露出甜甜微笑。
“時空亂序,我分不清,你在我之前,還是之後,那麽我是叫你姐姐好,還是叫你妹妹呢?”
蘇瞳認真打量妖嬈,隻覺得親切無比。笑著頜首。
“什麽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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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寫完了番,極有一種舍不得的感覺在心頭上,比結文更舍不得。
ps,這個番也留下了一些腦洞,比如馱山最後會想起,自己並沒有子嗣可以繼承洛水星域,比如肉滾滾的竹竿,最後將好東西都吐給了蘇瞳
比起寫妖嬈的熱情,女盜真真的是我恣意妄為的一篇文,不管與妖嬈相比,是不同,是差距,是不喜還是什麽其它的,都再一次感謝大家多年的陪伴。新文正在醞釀中,這一次會歡天喜地,不過發文時間什麽的還有待商榷,所以有什麽問題,大家可以去群裏問。群號:16500(壹參零零參陸伍零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