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人心險,全靠演(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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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9章 人心險,全靠演(2)
    在酒店看到並蒂魂的時候,我就知道接下來的事情沒那麽簡單。
    並蒂魂已經明確地說了她的意圖,就是要我死,但我沒想到她膽子這麽大,敢當著陸一塵的麵兒來害我!不過,估計她是認準了陸一塵被那些趕屍匠纏住,沒空理我,所以才會挑這個時候下手的。
    “你的都是我的,趕快還給我!”我聽見並蒂魂囂張地在我耳邊說著,“我等了兩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緊接著,我看到另一個自己跳進海裏,修長的四肢撥開層層冒著氣泡的海水,逐漸向我靠近。
    我瞪大了眼睛看著她,隻覺得呼吸困難,心肺劇痛,不由絕望地蹬著腿想要爬上去,但我根本不會遊泳,這樣一來反而更加重了我下沉的力道,我本能地在水裏撲騰,感覺海水從我的耳朵鼻子裏灌進來,真正意義地把我淹沒了。
    “救……”剛說出一個字,就讓苦鹹的海水嗆得腦袋生疼,我茫然地掙紮著,死亡的距離是那樣的接近。
    就在我知道自己今天凶多吉少的時候,並蒂魂突然來到了我的跟前,並溫柔地伸出瑩白的素手來摸我的臉。我頓時失去了所有的力氣,綿軟地往下沉。
    並蒂魂臉上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在鏡子中見過無數次這樣的自己,隻有由衷的高興時,我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我就要死了,她很開心嗎?
    “你放心,我會代替你,好好活下去的。”並蒂魂說著,雙手掐在了我的脖子上,同時,溫柔地將她的臉湊向我,先是將她飽滿光潔的額頭抵在我的額頭上,漸漸的,張開我的雙手令我們麵對麵地重疊在一起,就像我正緊貼著一麵巨大的鏡子一樣。
    我知道,一旦她搶到我的軀殼,我就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可在這種情況下,我根本無力跟她抗衡,隻能任由麵前的魂魄一點一點地滲進我的軀殼,同時感覺到自己正處在一種不正常的下沉狀態,我知道這是我的魂魄要離體了。
    “你會像我一樣愛陸一塵嗎?”我迷迷瞪瞪的,感覺意識逐漸飄離了身體,但不知怎麽的,卻下意識地在心裏問了她一句,“還有我的孩子,你會好好對待他嗎?不要把他給別人當藥引子,好不好?”
    我聽見並蒂魂冷笑了一聲,轉而與我說道:“你當我像你一樣那麽沒用嗎?誰敢動我的孩子,我要他的命!至於陸一塵,他本來就是我的……”
    是嗎?你會對他好嗎?
    那就好……
    我在心裏說著,隱約能感覺到自己的魂魄正在逐漸飄散,我悲哀地閉上眼睛,知道自己最終還是要輸給自己。
    不過,就在我的軀殼即將被並蒂魂鳩占鵲巢的時候,我突然聽見了一聲巨大的落水聲,餘光瞥見一個高大的身影乘風破浪地朝我遊過來,我想仔仔細細地看看他的容貌,並蒂魂卻像瘋了一樣,尖叫了一聲,繼而愈發猛烈地要把魂魄擠進我的軀殼,最終卻被一團黑氣從後麵扯著,始終沒能如願。
    並蒂魂發出不甘心的嘶吼,瘋狂地掙紮著要朝我衝過來,卻被黑氣牢牢困住,不得向前。
    這會兒我感覺自己的魂魄又漸漸融合進了軀殼裏麵,知道自己這是被人給救了,果然,下一秒,那破浪而來的男人就欺到了我的身前,緊緊地把我摟在了懷裏。
    “沒事吧?”陸一塵的聲音幾不可見地顫抖起來,“她傷到你了?”
    我在水裏,根本說不了話,陸一塵問了幾聲之後見我沒動靜,這才恍然大悟似的,帶著我離開了這可怕的深海。一從海水裏出去,我就仰頭的大口地喘氣起來,像條瀕死的魚。
    “剛從水裏出來的時候切不可如此吸氣,海水會跑到顱腔裏去的,那可是真正的腦子進水。”式天樞在船上焦急地扔下來一個救生圈給我們,操心地道,“那並蒂魂呢,仔細別讓她跑了!”
    說著,自己也跳下水來,說要去把那魂魄逮住,陸一塵任由他鑽下海裏去,卻悄無聲息地把被困在黑氣裏的並蒂魂給拽了上來,擺明了要逗他玩。
    此時我卻根本無心理會這些,注意力全被岸上驚險的場麵給驚呆了,先前為難過我們的海匪,這會兒都下船去額嗬那些趕屍匠纏鬥起來,一時間場麵亂的像戰場一樣,喊殺聲不絕於耳。
    “這,怎麽打起來了,不會出事吧?”我跟陸一塵窩在冰涼的海水裏,渾身哆嗦地說著,“不行,得阻止他們。”
    陸一塵卻道:“他們有分寸,你先去式天樞的船上。”
    言語間已經帶我來到了岸上,給我裹了一個後毛毯之後就想把我往船上送,可就在這個時候,樓舂卻出現在了不遠處,看著我說道:“萊萊,你要拋下我自己離開嗎?”
    “樓舂,你來的正好,我們一起走。”我說著,朝他那邊走了兩步,卻讓陸一塵給攔住了,我於是就站在原地朝樓舂問道,“楚瀾呢,叫上他一起,樓宇已經拿到了玉玦,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去找度朔山。”
    我這話說的急切,因為對麵那些人撕打的極為凶殘,我看到都有人流血了,生怕再呆下去會出大事,便想先離開這裏再說,可樓舂卻絲毫不將我的著急放在心上,聽見我的話,反而隻氣定神閑地坐在輪椅上,沉默地看著我,臉上始終噙著溫柔的笑意。
    “樓舂,你聽見我的話了嗎?我們一起走。”我覺得他這個樣子十分奇怪,下意識地想朝他走過去,陸一塵卻攔著我不準我動作,最後還擋在了我的身前,戒備地看著樓舂。
    我終於察覺到了不對勁,訥訥地將目光在他們兩人身上逡巡片刻,實在沒忍住地開口問道:“你們又再打什麽啞謎,我都快冷死了,趕緊離開這裏吧!”
    “萊萊,對不起了,我不能跟你一起走。”樓舂歎了口氣,與我說道,“怎麽辦,見你這麽天真的模樣,我好像更加愛你了。”
    我徹底懵逼了,傻眼地看著他,詫異地擰眉道:“你在說什麽胡話?趕緊過來吧,有話到船上再說。”
    “謝謝你,萊萊,我知道你是真心為我好,這次是我對不起你。”樓舂穩重地整理了一下蓋在腿上的毛毯,眯縫著眼來看我,“落仙島是我樓家的產業,我不能讓你們順利離開,否則,孟浮休不會善罷甘休。”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落仙島是樓家的產業?!那這次事件……樓舂早就知道?不對,莫非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樓舂在操作?他,他想要我的孩子給他治腿?!
    這怎麽可能?
    “對不起萊萊,真相這麽殘忍,我也不忍心告訴你,但事到如今,遮遮掩掩的也沒意思。”樓舂自嘲地笑了笑,說道,“跟陸一塵感情這麽好,我再怎麽假裝,也得不了你半分青眼,何苦再繼續掩飾?”
    我看著眼前坐在輪椅上的高大男子,從未覺得他如此陌生。
    “所以,你承認這些事情都是你在策劃?你想要我的孩子給你治腿,所以才用計把我引到這座島上,樓宇隻是你用來禍水東引的幌子,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你而起?”我感覺到自己在不停地顫抖,說不好是冷的,還是震驚的,“你也在恨我,也怪我害的你終生癱瘓?”
    樓舂的神色暗了暗,絲毫不見勝利的喜悅,反而有些傷感地說道:“是啊,你說的全對,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但我並不恨你,因為我深知自己的腿和你半點關係都沒有。”
    “我這兩年一直活的非常孤獨,因為你們所有人都不曾真正地了解我,甚至連樓宇都不知道他敬愛的哥哥是個什麽樣的人。”樓舂歎著氣,破罐子破摔地說道,“你一定不相信吧,從兩年前的那場車禍開始,我就是有目的地接近你,可你真的很單純,總是把人想的太好。”
    他說的雲淡風輕的,我卻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我曾經以為他是除我父母愛人以外對我最好的人,對他的感激和愧疚幾乎要把我自己逼瘋了,可現在他說這一切都是騙我的,甚至我所遭遇的一切不幸都是他一手策劃的,這個我最信任的人,就這樣平靜地把我所有的認知都推翻,就這樣冷漠地和我撇清了關係。
    樓舂見我難過,頗有些感慨地道:“萊萊,你相信嗎,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好好的愛你,單純的,真心地去對你好,用來償還我此生所犯下的罪孽。”
    “不必。”我留著淚,嘴硬地說道,“我隻希望從來沒有遇見你。”
    樓舂啊樓舂,你可知道我曾真的希望你能過的比誰都好?為了實現這個心願,我明知落仙島是陷阱還上趕著要往裏跳,隻是為了填補那些我自以為是的虧欠啊!然而現在你卻告訴我曾經對我的好全是假的,那我的付出成了什麽?那我們之間又成了什麽?
    “人生若隻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樓舂的眼圈也漸漸紅了,“對不起,如果我沒有利用過你,那該有多好?”
    我痛苦地別開臉,哽咽著說道:“現在說這些還有什麽意思?我隻想知道,為什麽對我最好的人,同時也是傷我最深的人?”
    “沒什麽好解釋的:梁夢秋是我指使的,周玦是我引來的,從並蒂魂失竊到我失去雙腿,都是我在自導自演,事情就是這樣。”樓舂微微揚起下巴,又恢複了他平日裏的驕傲神色,“兩年前,我無意發現了販賣嬰兒的暴利行為,與精神病院合作,開發了一條完整的產業鏈。”
    樓舂在我的逼問之下雲淡風輕地說道:“如你所見,來品嚐落仙盛宴的全是一些達官貴人,這裏麵的利潤高到離譜,我沒有理由不做。”
    “隻是孟浮休這個人思維敏銳,見樓家發展太快,一枝獨大,起了懷疑的心思,當時的車禍,其實是我一手策劃,就是為了打消孟浮休對我的懷疑,讓他以為我是被仇家陷害的。將魂魄移到你的身上,也並不是無奈之舉,而是早就算計好了的。”
    樓舂殘忍地把真相都說了出來,“所以後來才會有那三百萬的彩禮,才會有潛入乘風界水救你的經過。”
    要說之前我還以為他是在開玩笑,這個時候卻不得不相信了。
    依照他的言論,幾乎所有的事情都能夠得到完美的答案——當初我就是是因為遇上了樓舂,魂魄被綁定,才有了後麵那些事情,之前我們還在懷疑誰才會是這次車禍的幕後黑手。
    然而,就因為我信任他,於是幾乎把所有人都懷疑了個遍,也沒把陰謀詭計想到他的身上,可萬萬沒想到,最不可能的人恰恰是最可能的人!
    難怪當時並蒂魂剛出現在我的鏡子裏,樓舂就破門而入救了我;難怪並蒂魂一直不見蹤跡,近來卻發現兩年前就被藏在落仙島;難怪周玦明明氣數已盡,卻能出人意料地附在樓宇的身上,迫使我們不得不到璿璣村去;難怪樓宇看不懂《無量書》,樓舂卻知道生吃鬼胎可治百病……
    樓舂,你做的好,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嚇了這麽大的一盤棋,把我們所有人都玩弄在鼓掌之中!
    可你到底想做什麽?真的要我剖腹把孩子給你,真的要我死不成?
    我把這話問出來,樓舂先是沒說話,半晌,卻是看著我身後的並蒂魂,說道:“我的要求很簡單——你把軀殼給我們的並蒂魂,確保不會向警方告發我,然後跟我去度朔山。”
    “你做夢!我的軀殼,憑什麽讓出去?”我憤怒地道,“樓舂,我本念及舊情不想跟你撕破臉,但仔細一想我跟你有什麽舊情?如果不是你,我也不會淪落到現在這個下場!現在我要離開,你不讓,別怪我不客氣!”
    樓舂見我這麽說,冷笑了一聲,反問道:“好啊,我倒要看看,你拿什麽跟我不客氣!”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輪椅的扶手,我們附近就出現了一個巨大的陣法,我瞬間慌了,因為這陣法我見過,正是之前梁夢秋用來招魂的那個陣法,這可是《無量書》裏麵的!
    難怪陸一塵說有一個人不容小覷,想必說的就是他了吧!
    但眼下不是說這個的時候,這個陣法應該和梁夢秋畫的那個有區別,因為並蒂魂就在我的旁邊,早已沒有再招魂的必要。正想著,我聽見陸一塵痛苦的悶哼,心下巨震,抱著陸一塵的腰就想帶著他離開這裏。
    然而就在我即將躲開那個陣法的時候,樓舂就像逗我們玩似的,再次閑閑地拍了拍輪椅的扶手,那陣法裏登時竄出成百上千支泛著金光的劍矢,嚴陣以待地碼在我們的眼前!
    但樓舂卻不朝急著攻擊我們,隻是用一種很得意的語氣問道:“我的建議,你們真的不考慮一下嗎?”
    我萬萬沒想到樓舂會變成這樣的人,憤憤地瞪了他一眼,根本不打算理會,但樓舂見我這個硬氣的樣子,冷笑了一聲,揮了揮手,那些劍矢便雨點一樣朝我們激射而來!
    陸一塵怕傷到我,強撐著把我推開,雙手做出一個推的動作,我看到一陣宛如黑雲壓頂的煞氣擋在了我們的身前,卻根本抵不過那些劍矢的攻擊力道,最終功虧一簣。
    我見陸一塵在那陣法中臉色慘白,知道他傷得不輕,便想衝過去幫他,不成想那重獲自由的並蒂魂卻陰魂不散地粘在了我的身後,想要故伎重施!
    然而這一次,陸一塵卻沒有功夫在幫我了……
    不但幫不了我,反而自身都難保——那些泛著金光的劍矢本就帶著祥瑞之氣,陸一塵的煞氣在陣法麵前就像切豆腐一般,三兩下就被瓦解了去!
    我們之前都吃過《無量書》的虧,而眼下樓舂的陣法比梁夢秋的不知道精進了多少,我跟陸一塵被困在其中,反抗起來簡直無比吃力,陸一塵眼裏的紅色火焰紋耀都被逼出來了,卻依然撼動不了那些劍矢分毫。
    煞氣失去了與劍矢抗衡的局勢,那散落漫天的劍矢便囂張地將劍尖都對準了陸一塵的方向,仿佛隻等樓舂一聲令下,就會瞬間引爆,萬箭穿心!
    在這詭異的肅穆當中,陸一塵緩慢地偏頭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靜祥和,此刻他穩穩站立在耀眼的金色陣法中間,俊美無儔的模樣仿佛自帶聖光,他的發絲和衣擺無風自動,即便對麵是時刻能威脅到命運的槍林劍雨,陸一塵長身玉立的模樣依舊高大宛如天神。
    我絕望地與他對視著,眼神刺痛。
    而就在我即將掙脫並蒂魂的桎梏衝到他身邊的時候,樓舂惡意地拍了拍輪椅的扶手,頃刻間,無數閃著金光的劍矢便像預想中的那樣,雷霆萬鈞地朝陸一塵奔騰而去!
    “這樣也好。”
    我在一片死寂的悲涼中,聽見陸一塵用一種平靜而溫柔的語氣朝我說道,“隻要能和你一起,怎麽樣都算歸宿,隻可惜,我沒有保護好你……”
    第三卷 完
    一紙冥婚並蒂生,癡人難解怨憎會。
    未覺流年春事老,貪歡醉飲求不得。
    遺腹靈胎莫去病,嗔恨長歌五取蘊。
    禍亂陰緣何償死?執念相思愛別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