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縣，位於南北交界，不大不小的一座縣城。

    打清水縣向北不過百裏就會臨近三大府中的順天府。

    閆如風是這清水縣中的小小捕頭，職位不高卻引人注目，在縣衙之中即使是縣大老爺對他也是畢恭畢敬，不敢多言。而麵對旁人馬屁，閆如風從來隻是客客氣氣不會仗勢欺人。

    若是問為何旁人這般尊敬閆如風，手段雷厲風行，辦案神速隻是一方麵，其二卻是閆如風的身家背景。

    這看似年輕的小捕頭，卻是出身京城閆家，其父更是當朝刑部總押司，掌管刑部大牢林林總總，即使是刑部侍郎見其亦是和顏悅色。

    而如今，閆如風這般人卻與這黑衣男人一副討好神色。

    誰人說身世顯赫就一定趾高氣昂，閆如風端的也會做人。

    “賀大人，不知上頭是如何說的？”閆如風語氣頗為客氣，為黑衣人傾倒一杯香茗呈上。那黑衣人緩緩入座，接過閆如風手上茶杯，輕輕點頭示意，刮了刮茶杯蓋：“莫要這般拘謹嘛，坐下坐下，本官與閆大人的父親，還是有過幾麵之緣的。”

    “你我之間，也算故交，不必如此。”

    閆如風聽完，態度未變，隻是輕笑，但仍是坐下：“賀大人實在客氣，我們還是先說公事吧。”

    賀赦手持茶杯，輕飲一口其中香茗，不留痕跡看了一眼閆如風，心中暗道：“當真是看低了此子，處事得體，談吐有佳，頗有乃父風範。”說完，賀赦放下茶杯，點頭道：“好，說公事。”

    “慕十三此人，你可有所了解？”賀赦問道。

    “稍有了解。”閆如風點了點頭：“慕十三，原名不詳，籍貫不詳，但早年間為河東遊俠，初出江湖以一人獨占鼇山五雄出道，當年年紀十二歲，而後遊曆江湖，結交好友頗豐，但仇家也是不少。招牌劍法便是自創劍法十三劍，除卻劍術之外，此人拳腳內功也是了得，師承神秘，不知本家功夫由何處繼承，多年前劍聖段紅塵敗於其劍下，歸隱江湖，自那時起，慕十三此名才當真名揚江湖，打出名號。”

    閆如風侃侃而談，將慕十三的生平履曆說了個大概。賀赦聽得緩緩點頭，淡淡微笑：“看來，閆大人對慕十三的卷宗，看過不少嘛。”

    “職責所在。”閆如風微微笑笑。

    賀赦道：“慕十三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劍法更是超凡脫俗。傳言其劍法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階段，可無劍出劍氣，這般通鬼神的手段，也算是一流高手了。隻是近些年來，慕十三早已不再用劍，似是江湖傳言，但如今時日，慕十三重拾劍道，再度屠戮。順天府張夫子父子二人，便是死在其劍鋒之下，手段殘忍，人神共憤。”

    “接連幾天逃竄，沒想到竟是在這附近尋到了他，王爺對這件案子很是重視。張夫子乃是王爺的至交好友，如此冤情，定要好生處置！”

    閆如風聽完，點了點頭：“這是當然，否則下官也不會得到消息之後，便立刻通知總府了，卻是未曾想到賀大人來的這般快。”

    賀赦微笑：“可是在周遭發現這慕十三的蹤跡？”

    閆如風微微沉吟：“在得到消息之後，便立刻派人去追查消息線索，隻是令人失望的是，那一處驛站已是人走樓空，屋裏屋外還有幾具屍首，其中一個死相慘不忍睹。”

    “屍首？”賀赦聞言，微微挑眉。

    閆如風道：“不錯，但是現場勘查，應不是慕十三，而且朝西去不過十幾裏外，一個名為牛家村的小村子內被人洗劫一空，村寨內的村民被屠戮殆盡，男女老少，雞犬不留，財物什麽的也是不翼而飛！”

    “當真可惡！”賀赦聞言，大手一拍，狠狠拍在手下黃花梨木的椅子上，同時他翹起的二郎腿向前一探站起身來，身後椅子直接破碎倒塌：“好大的膽子，一路之上逃亡竟然還濫殺無辜”

    “那倒不一定。”閆如風搖頭：“那村子不大，隻有十幾戶人家，人也不算多，但僅憑慕十三一人之力，是不可能殺地完的。”

    “不，你錯了！”賀赦斬釘截鐵地道：“就是慕十三做的，閆大人你大錯特錯。”

    閆如風皺眉，並未說話。

    賀赦道：“這幾起案子，都是慕十三做的，而且手段殘忍，喪心病狂，天理不容。你說他一人做不下，他必定有同伴。那上報書信中也說了，驛站老板言那慕十三被山匪追殺，說不定山匪與慕十三皆是一夥，他們隻是共同演這麽一出戲而已，最後還是蛇鼠一窩，打家劫舍，殺人奪財！”

    賀赦說的剛毅果決，仿佛自己親眼看見了一般。

    閆如風默不作聲，最後點了點頭：“下官明白，的確是慕十三做的。”

    “不錯。”賀赦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點了點頭，背手朝外走去：“走著，去仵作那邊看看屍首。”

    閆如風立於原地片刻，便跟了上去，微抬眼皮看了眼前者背影，喃喃道：“看樣子，是要吃死這慕十三啊。”

    不過多時，閆如風與賀赦已是到了清水縣的停屍間。

    賀赦身後跟著幾人，身著暗金色錦服，與賀赦身上的大差不差，皆是相同。清水縣縣令已經全權交由閆如風負責，他帶任何人出入任何地方，都是可以的。

    進了停屍間，便是一陣陰冷傳來，還有陣陣酸腐氣息。

    賀赦示意，身後幾人便停在門口。

    “閆大人，請吧。”賀赦朝前一邀，閆如風道：“您客氣。”

    說完，也會回禮，二人共步前入，閆如風自前帶路，走入最深處，幾具屍體正躺在案桌之上，渾身上下蓋著白布，蓋過頭頂，顯出一副輪廓。

    “您請。”閆如風退後一步，恭敬說道。

    賀赦點點頭，伸手便是將白布掀開，映入眼簾地便是一個無頭屍體。

    不。

    這不應稱為無頭，準確地來說有頭，但頭已經全部碎裂，還剩下支離破碎與身體相連。

    一般人若是見如此場景，恐怕早就嚇得麵如死灰，嘔吐若狂了。但賀赦卻麵不改色，仿若什麽都沒有看見一般，隻是稍稍皺了幾下眉頭，眼底閃過一絲厭惡，便是將白布蓋住。

    閆如風早就看過三當家的屍首，自是不怕：“這屍首，應該便是附近山寨上的頭目了，據仵作推斷，此人被人一劍穿胸之後未死，血液積壓在氣管當中，很是折磨一番之後，才被人一腳踩爆頭顱而死。”

    “端的淒慘。”賀赦隻是輕言一句，便不再多看一眼。

    活著的是人，眼前的隻是肉。

    隨後賀赦又接連看了幾具屍首，死狀雖並非若三當家那般可怖，但被擰斷脖子，被劍殺刀殺也是層出不窮。看過一圈之後，賀赦稍稍思考之後，便道：“都是慕十三殺的。”

    “奪劍，殺人，以拳腳斷喉破胸，最後虐殺那第一人，殘忍至極。”

    閆如風聽完，沒有說話。

    他不得不承認賀赦說的很對，與自己所推斷的也是一模一樣，但仍是有一個疑點......

    “屍體之上，還有其餘外傷，似乎是死後造成的，或有人虐屍泄憤啊。”閆如風未說出口，賀赦便已是道出玄機：“看來這裏麵，藏著許多事情啊。”

    “閆大人，你說呢？你有何想法？”說完，賀赦轉身，看著閆如風問道。

    閆如風道：“依下官之見，可派人到附近山寨之左右稍加明察暗訪，查清楚這幾人具體身份，然後才能抽絲剝繭，一層一層感知。”

    “太麻煩。”閆如風話音剛落，賀赦便接口道：“如此查案，實在是沒效率。”

    閆如風微低的臉上露出幾分難看，但隻是一瞬而過，笑著問道：“那不知大人有何高見？”

    “他們是誰，不重要。”賀赦指著這一排屍首：“慕十三，才重要。”

    “提升捉拿慕十三的賞銀，將其懸賞令張貼出去，這些人都是慕十三的同夥的消息放出去，並且告知百姓牛家村之事，以人人戒備，全程戒嚴之下，慕十三此人難逃南境。”賀赦說完，眼底閃著古怪的光：“閆大人，你覺得如何？”

    閆如風並未直接開口回話，隻是怔怔地看著賀赦，良久開口，眼神堅毅：“回稟大人，下官覺得，不妥！”

    “哦？”賀赦眼神變得玩味，卻故作一副不悅：“如何？還請聽聽閆大人之高見。”

    “高見不敢，隻是......”閆如風語氣不卑不亢，絲毫沒有之前溜須拍馬的樣子：“隻是那慕十三已犯下殺害張夫子之彌天大罪，自己應是知曉被重重圍捕的，若是如大人剛剛所言，隻會是打草驚蛇，適得其反。”

    “江湖之上，第一組織正道盟已經舉大旗要追殺慕十三了下官以為，可以與正道盟一般，一明一暗，雙重夾擊。不要在明麵上展露過多的追捕，而是不顯山不露水，引君入甕，使慕十三的警惕下降，這樣才能達到目的。”說到這裏，閆如風微微停頓：“隻是一個大概想法，頗顯愚笨拙劣，還請賀大人指點。”

    “啊哈哈哈哈！”出乎閆如風意料，賀赦竟是大笑起來，邊笑邊指著閆如風道：“如風啊如風，我當真是小看你了，不愧是你父親捕神的兒子，想法出奇，真的是格外優秀。”

    賀赦親熱的語氣，將閆如風說的一熱，怎的連稱呼都已經改變？

    賀赦笑道：“我見你溜須拍馬，還以為你是酒囊飯袋，以父輩之名養尊處優的繡花枕頭。計劃雖隻是雛形，但三言兩語卻能看出深沉穩健，我聽得也是放心，當真看好如風你啊。”

    閆如風聽完，臉色也是好了許多，微笑一禮：“多謝大人賞識，如風感激不盡。”

    言語之間，兩人的距離也是拉近不少。

    “好了好了，這事情來日方長，就由你我負責，我主你副，可好？”賀赦笑著，輕拍閆如風的後背。

    閆如風斬釘截鐵，毫無遲疑：“自然是好的！”

    “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不覺當中，一張巨大的網正緩緩聚攏，逐漸靠近正緩緩而來的慕十三。(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