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歸順。”

    “投誠算我一個。”

    “還有我還有我。”

    李佗之名一出，又是不少人舉手表示歸順，滿眼火熱。慕十三知其心中如何所想，觀其樣貌，皆是四五十歲的模樣，人生已走過大半，興許體內頑疾多如牛毛，常年內傷更是家常便飯。多年折磨之下，對於這些人來說，能舒服地多活一天便是天大的恩賜，如今可以接受李佗醫治，歸順又有何不可呢？

    想到這裏，慕十三心中冰涼一片。

    燕祁此人當著會琢磨人心，隻是一個郎中，便引得如此景象，這麽多年，且不知有多少個中好手被其軟禁於此，軟磨硬泡之下皆是收入囊中。如此籠絡人心，大把的豢養高手，燕祁所為，究竟如何？

    不少人躍躍欲試，但還是頗為謹慎。

    一人道：“我等願意歸順，隻是還請見見李佗神醫，可好？”

    旁人也算是謹慎，擔憂巨漢之言乃虛，隻是蒙騙眾人，如此留了個心眼，等著先看上一眼李佗。

    巨漢麵無表情，依舊是冷硬一片，聞言微微測了側身子：“李先生，還請進。”

    話音落下，門外一人施施然地走了進來。卻觀此人一副仙風道骨模樣，一身青色麻衣頗為古樸，須發潔白，麵色和藹，手持一把拐杖，腰間別著藥壺，身上擔著小包，身旁跟著一個童子侍奉，眼睛眯縫，看不清眼神，但卻總是閃著淡淡光芒。

    “啊......”

    見到此人，不少心下並不相信之人內心也是搖搖欲動，欲圖歸順，但仍是有人將信將疑：“你說這是李佗，有何證明？”

    這些人皆是未見過李佗何樣，心下自是慌張。

    老者輕輕一笑，寵辱不驚：“老夫便是李佗，何須自我證明？信者便信，不信者便不信，又有何兩說？”說完，李佗轉頭看向巨漢：“老夫傷神，不太想診治了。”

    “自然。”巨漢沒有反駁，直接點頭，而後沉聲：“既然李佗先生已經發話，那這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便是取消。”

    “別啊！”

    “不不！”

    “該死的，與我們有何幹係？”

    巨漢此言一出，四下皆是慘嚎，有人大聲嗬斥：“與我們何幹，此人不信便讓他滾，我等皆是相信啊。”

    “是啊是啊，還請莫要如此為好。”

    半數者皆是大聲叫著，不少人眼神似刀，逼著剛剛說話那人。那人一瞬成為眾矢之的，往日時分還好似強人，若遇如此惡毒眼神定會張口嗬斥，可如今他又豈敢多說半句？

    李佗與巨漢不為所動，轉身便請前者離開。

    “啊！”正此時，一聲慘叫，剛剛那人橫著飛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登時便是口鼻當中鮮血橫飛，出氣多入氣少，滿眼不可置信，臉上被一口老血染紅，半天說不出話來。

    人群當中，一人站出橫手抱拳：“李先生，此人出言不遜，在下替您教訓一番，還請消氣恕罪。”

    眾人驚呼，眼中卻滿是快意。

    剛剛那人當機立斷，一掌拍出，正中這地上人後心窩。出其不備之下，那人挨中一掌，慘叫一聲，直接飛了出去，怕是活不成了。

    “哈哈，好，這該死的東西！”

    四下一陣歡呼雀躍，彈冠相慶，朝著地上那人啐了幾口，仿佛他們若世仇宿敵一般。

    慕十三看在眼中，並未言語，心中寒氣上湧，隻覺場內眾人皆是可笑至極。

    李佗與巨漢對視兩眼，老頭兒吧唧了兩下嘴巴：“嘖嘖，當真是當機立斷啊。”

    說完，李佗彎身，弓著身體望向地上的男人。那人還在嘔血，滿口猩紅，滿眼痛苦，嘴裏發出微弱的聲音，伸手去抓李佗：“先，先生救救我，救命......”

    聲音細弱蚊蟲，旁人細不可聞。

    李佗笑眯眯看著前者：“剛剛不還說老夫並非李佗嗎？”

    那人口鼻竄血，哪有磨嘰的時間，滿臉哀求神色，意識卻是愈加迷離：“先生救我，小人知錯......”

    眼看回天乏術之際，李佗幹巴的手指朝著對方身上微微一點，下一瞬這人卻兩眼清明起來，吸氣更有氣力，就連雙眼當中都多了幾分神采。

    眾人見了，皆是瞠目結舌，驚呼神醫。

    此人明明是將死之樣，怎的一記手指卻勾回半條小命？

    慕十三也是眉頭一緊，看不出李佗這是何等手法，竟是幾乎瞬間緩了那人將死之感。

    李佗依舊是那一副慈祥模樣，笑眯眯的神情更顯幾分仙風道骨。望著地上之人，李佗道：“小友現在感覺如何？可覺老夫不是李佗？”

    那人比之剛剛要振作不少，說起話來也是多了幾分底氣：“先生先生，剛剛是小人狗眼不識泰山，還請您老恕罪，恕罪啊！”

    那人說話多了幾分底氣，聲音也是大了幾分，在場眾人都是聽了個清楚，滿是一副看熱鬧的樣子。李佗聞言，笑容依舊，慈眉善目之下卻不帶絲毫慈悲，眼底半分憐憫都沒有：“當真可惜啊小友，老夫不想救你，可記得老夫江湖上的名字嗎？”

    生死神醫！

    一言生！一言死！

    “不，不要......”這人聞言，臉色瞬變，滿麵駭意，嘴中不斷哀求，祈求李佗出手醫治自己，可李佗哪會應聲，起身鬆手，那人眼中的光瞬地消失不見，一片陰沉之下，腹腔還未起伏兩下便是靜止不動。

    “原來是回光返照。”慕十三見了，心下暗道一聲。

    李佗隻是鬆開手指，這人不出一息時間便是殞命，奇效十足，更是引人驚詫不已，皆是議論紛紛，這老翁恐是當真是那生死神醫李陀。

    “久聞李佗此人心胸狹隘，現在見了果真如此啊。”烏鴉眯了眯眼，低聲暗道。

    慕十三聞言，側首回問：“如何？我隻聽說過生死神醫李佗乃是絕世神醫，江湖之上懸壺門中不世的天才，這心胸狹隘又是從何說起？”

    烏鴉輕笑：“既然你曾有所耳聞，定是清楚李佗出走懸壺門的原因咯。”

    慕十三微微皺眉：“據說，是因為門主之爭？”

    烏鴉道：“李佗與賽華鵲乃是同門師兄弟，上一屆懸壺門門主張思邈將門主之位傳給了賽華鵲，而李佗心有不甘，便是一氣之下離開了懸壺門，並放言自己終身不踏懸壺山，這麽多年過去了，未曾想到此人的心性依舊如此啊。”

    慕十三出道時間不短，但是對於這些早於自己出道幾十年前的事情，卻仍是一無所知，被烏鴉這般言說，倒是對懸壺門當中有了全新的見解。

    李佗身份表明，在場眾人心悅誠服。

    這一日，在場當中幾乎八成都表示歸順，而這個比例是之前從未出現過的。

    沒有人能拒絕的了天下第一神醫為自己醫治的誘惑。

    巨漢表情微妙，顯出幾分喜色。左右環顧，注意到毫無表情的烏鴉與慕十三，他眼睛眯了眯，朝著二人走去。慕十三見狀，做好防備，待其湊近，道：“有何指教？”

    巨漢道：“你們不歸順嗎？如此機會千載難逢。”說著，他還若有所指道：“無論是內功消失，還是寒氣內傷，都可以醫治得了，隻要李先生一句話。”

    慕十三知道他在說自己，隻是笑了笑並未開口回應。

    “乃蕃，這麽大的個子，怎麽腦袋有些秀逗了，還拿這個來誘惑人？”烏鴉一旁譏諷道：“哪個有內傷？哪個有寒毒？指出來看看？”

    巨漢乃蕃冷冷盯了眼烏鴉，並未言語，見慕十三仍沒有別的意思，便是冷哼一聲，轉身便走。

    “他叫乃蕃？是西域人！”慕十三聽出了其中門道。

    烏鴉走在前，慕十三跟在後，卻聽烏鴉道：“不錯，這大高個是個西域人，在這天下第一莊裏就相當於燕祁的一條看門狗，也不知被燕祁抓住了什麽把柄，這麽多年幾乎寸步不離。”

    “把柄？”慕十三看著巨漢離開的背影：“他很強嗎？”

    烏鴉輕鬆說著：“他或許內功並不深厚，但其內力剛猛無比，一般人輕易定是抵抗不住。”

    慕十三聽了，有些慚愧低頭，自己不就是被其內功深陷，無法脫困嗎？

    烏鴉繼續道：“除卻內功，他一身鋼筋鐵骨才是真正殺器。”

    “鋼筋鐵骨？”慕十三一愣：“傳說中萬裏無一的鋼筋鐵骨體質？”

    “不錯！”烏鴉篤定道：“他出身西域，貧苦家世，隻靠著一身蠻力功夫討生活，之後的事情無人知道，而再次出現世人眼中，便是一副鋼筋鐵骨的模樣，一般人的掌力根本傷不到他分毫。”

    “此等體質，隻存在於傳說當中，之前隻是在典籍中有所了解，我還從未想過世界上真的存在這種體質。”慕十三皺眉望去，巨漢已是帶著眾人離開了：“若是搭配佛門的金剛功，豈不是天下無敵？”

    “也不一定。”烏鴉含笑：“肉體凡胎，始終敵不過刀槍劍戟，不用擔心的。”

    慕十三點了點頭，一臉古怪望向烏鴉：“鴉兄，你怎的知道這麽多事情？前有各個高手的背景，後有李佗與懸壺門的恩怨，甚至這個乃蕃的事情，你都了如指掌，你究竟是何人？”

    “嗬嗬。”烏鴉輕笑，拍了拍慕十三肩頭：“當你是朋友，隻能說我是個搞情報的，足夠嗎？”

    慕十三眼神灼灼，忽的點頭：“足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