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佗表情精彩，慕十三卻看的愈來愈心驚。

    糾結半晌，慕十三還是沒有開口發問。李佗的性格他雖所知不多，但從烏鴉所言與剛剛所表現出來的，他還是不問為妙。

    李佗探脈良久，一隻手在其手腕之上不斷挪移，兩根手指換做三根，最後竟是四根幾乎半個手掌覆蓋在之上，一股溫暖氣流從慕十三手腕處緩釋出。

    “這是......真氣？”如此真氣，還是慕十三頭一次感受到的，是如此溫潤，這般順滑。

    半晌之後，李佗緩緩抬頭，微眯著的眼睛也是睜開，收回手掌，端詳著慕十三不說話。

    此刻氣氛略顯尷尬，慕十三望著對麵皺眉的李佗，微微張嘴：“神醫，我的身體，可是有什麽問題嗎？”

    李佗吧唧了兩下嘴巴，拂了拂袖子，一杆筆不知何時出現在他的手中。墨黑狼毫在口中稍稍沾了沾，自袖中掏出一張麻紙，便是輕書起來，口中還念念有詞：“身體當中，亂流叢生，現在未死，當真奇跡。”

    “？！”

    慕十三一驚：“先生何意？”

    現在的李佗少了些剛剛的傲氣逼人，倒是多了幾分沉穩凝重：“小友，你體內很怪啊。”

    “你並非是毫無內力，而是內力被人強行壓住，那股真氣比之你的內力要強橫出不少，若是比之，當如螢火對皓月。而且那真氣極有摧毀性與毀滅感，在你丹田之中雖並未狂暴衝撞，但卻也好似一記沉眠火藥。”李佗如此說道。

    慕十三看了眼一旁久久未曾說話的乃蕃：“是他的真氣。”

    李佗順著目光，看了眼一邊的乃蕃，冷笑一聲：“老夫雖然不是什麽絕頂高手，但是當世強人也是見了不多。他雖強，但卻也隻限於肉身罷了，內功層麵是略遜一籌的。”

    乃蕃也是冷笑：“我早就說過，我封住你的丹田是保住你的小命，若是解開，說不準你早就死了。”

    李佗道：“他說的不錯，你身體當中除卻那狂暴的真氣，你自己以及他的真氣之外，還有三種不同的真氣沒有消化，相較而言雖然沒有那麽強橫，但卻也並非常人內功。裏外裏，你身體裏共有六種截然不同的真氣，而且都是來自不同的人。”

    說著說著，李佗的眼神變得一片火熱：“如此玄異的景象，老夫從未見過。按理來說，這般衝突之下，五髒六腑不化作膿水已是奇跡，最起碼丹田也要受損。可是如今看你，除卻毫無內力之外，竟是沒有任何否態，當真奇怪，也當真稀奇。”

    話音到此，李佗手裏紙已經寫滿了東西，再看他眼中已滿是狂熱。

    將麻紙遞給乃蕃：“這些東西，都給老夫尋來，老夫要好生研究一番。”

    乃蕃盯著手裏的麻紙，臉色有些古怪，看了看慕十三，又看了看李佗：“你認真的？”

    “嘿嘿。”李佗怪笑一聲：“王爺那邊，老夫去說，你隻管把東西找全便是。”

    乃蕃皺著眉頭：“王爺是請你來救治他的，而不是讓你殺了他。”

    “不研究，老夫如何去救他？”李佗的臉色也垮了下來：“不信老夫？”

    慕十三在一旁聽的是雲裏霧裏，不知兩人在說什麽，隻是當聽到乃蕃所言，他下意識去看其手上的麻紙，明晃晃在上麵看到幾個藥材，驚地他後背一陣發涼：“紫馬蹄，綠絨花，人麵蘭......這都是劇毒之物啊。”

    密密麻麻的藥材單上，半數都是見血封喉的劇毒，他要做什麽？

    乃蕃眉頭緊皺，沉默半晌，沒有說話，其心中念想著慕十三所說的紫玉簫秘密，一時半會並不想讓他死，正糾結的時候，慕十三倒是開口了：“我願相信先生。”

    簡單的六個字，引起李佗一陣驚訝，老眼微微閃爍：“你不怕死？那單子你應該看了個仔細吧。”

    慕十三顯得很是從容：“醫者父母心，先生乃是當世成名大醫，自然有良方所賜，小子不怕。”

    如此說完，李佗眼中的驚訝當真是發自內心。

    “此人莫非不是傻子？我李佗惡名在外，他竟是相信？”李佗心裏也是不信，但對方眼神清澈，不像騙人。

    乃蕃也是一臉古怪，端詳良久，道：“既然如此，那便準備，但王爺那邊還請先生吱喝一聲。”

    李佗的眼睛一直放在慕十三身上，根本不去看乃蕃一眼：“自然，你先下去 ，我有話對他說。”

    李佗語氣輕蔑，就好似與小廝所言一般。

    乃蕃深深看了眼慕十三，也不多言語，轉身便離開房間，順手還關上了房門。

    一時間，屋內隻剩下慕十三與李佗二人。

    慕十三表情從容，沒有任何變化，倒是李佗，神情狐疑，左右端詳：“你叫慕十三，對吧？當今風聲鵲起的劍客，還引起正道盟和朝廷的追殺，聽說龍骨也在你身上？”

    三言兩語，李佗便將慕十三近期身上發生的事情說了個大概。

    慕十三道：“江湖之上，三言為真，兩言為假，似真似假，並非皆實。”

    “你當真不怕我殺了你？”李佗笑容玩味：“老夫可沒有誇大其詞，如今你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熔爐，六種真氣稀薄不同，但皆是存在，若分層一般擰在一起。按常理來說的，每一種真氣都是獨樹一幟的，他們根本不可能完全共融，若是運氣不好，爆體身亡也是有可能的。”

    “但......你不同。”李佗眼中閃光：“你的身體不僅完全容納了這六種真氣，竟還按照疏密程度分了階層，所以才相安無事，甚至更有可能你在吸收他們。有東西壓製住了你本來的真氣，真元大空，才致如此。”

    “老夫很好奇，若是再往你身體內輸入新的真氣，你又會如何？”說著，李佗眼裏放光，像是夜間見了老鼠的貓一般，躍躍欲試。

    瘋子！

    這是慕十三心裏對李佗唯一的想法。

    從他的隻言片語當中，慕十三似乎知道了自己的境況，雖安穩但卻不安全，自己像是一個不穩定的火藥桶，六種真氣堵在一起，隻需要一點火苗就會立刻炸開！

    慕十三心裏暗讖：“六種真氣，都有誰的？我自己，烏鴉，乃蕃，陳判，那神秘的真氣或是賀殺，還有一種，便是那最為狂暴也是最為強橫的，究竟是誰？”

    李佗還道：“而且，那大高個子說的不錯，他的內功雖然不是最強，但卻以真氣護住了你的本源，這才沒有被那強橫真氣傷及根本，也算是救你一命。”

    “先生如何救我。”

    李佗道：“救你是自然，但在這之前，老夫需要好好研究一下你的身體，為何這般玄奇，如此境地還是不死。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就如同困境囚徒，毫無路徑，如何脫困？”

    “難道不能將那些真氣盡然直接排出嗎？”慕十三做著猜想，李佗無情嘲笑：“天真，真氣此物乃人體至純精粹，化掉一人真氣談何容易？除非是絕頂高手執意殺你，倒是有可能，但是到那時，莫說真氣，小命恐怕都是沒了。”

    “而且......”說到這裏，李佗微微停頓：“術業有專攻，對於內家功，還得是......”

    說到這裏，李佗的話戛然而止，望向門口冷聲斷喝：“門外之人滾進來！”

    房門打開，黑布蒙麵的宋美娘緩緩走入，隻有一雙眼睛露在外麵，盯著屋內二人閃閃發光。

    李佗麵露不善：“藏頭露尾，把黑布給老夫摘下去！”

    “......”

    宋美娘一陣沉默，並未動手。

    李佗眉頭一挑，還要說話，慕十三起身倒是拉起宋美娘來：“這位是小子朋友，也是有求於先生，隻是羞於開口。”

    “羞於開口？”李佗歪著腦袋，睥睨視之：“怎麽說？”

    慕十三貼在宋美娘耳邊，低聲道：“他是生死神醫李佗，醫術出神入化，知道你的難處，但此刻便是機會，此人性格古怪，不能被得罪。”

    宋美娘沉默半晌，終是伸手摘開蒙麵黑布，露出一臉猙獰。

    “哇哈哈哈，竟是如此。”看到宋美娘的慘狀，李佗竟是大笑開口，滿臉嘲諷：“好一個美人兒，卻怎的變作如此模樣？”

    “先生......”

    “不必多言。”李佗伸手打斷慕十三的開口：“見了如此，便是知道求老夫做什麽，毀容嘛，複原是吧。”

    宋美娘眼中顯出幾分希冀：“敢問可有辦法。”

    李佗點頭：“有。”

    “還請高抬貴手，救奴家一命。”。

    李佗冷笑：“但，老夫不想幫你。”

    “......”

    “先生......”慕十三開口：“還請幫助我這位朋友，小子日後定有厚報！”

    李佗依舊冷笑：“我需要你的厚報？你莫不是不知道老夫江湖諢號，生死神醫，老夫判其生死，隻靠老夫心情而已，這娘皮子進來便黑著一張臉，好似誰欠她銀子似的，甩著麵皮給誰看？”

    “但，你的確有東西是老夫想要的。”李佗話鋒一轉，怪笑著打量慕十三：“你知道的。”

    慕十三：“......”

    慕十三好一陣沉默，他自然知道李佗在說什麽。

    自己的身體，拿來做熔爐般的試驗。(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