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教書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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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皓月當空,正為當月十六日。

    攝政王府之內,燕祁頗有雅興地看著伶人唱段,一曲鄭誦聽得他麵含笑意,微微點頭,身旁有人送來幾張輕薄紙張,燕祁抬眉輕掃一眼,眉頭皺了皺,仿佛此刻雅興卻是被破壞。

    微微揮了揮手,眼前伶人停了唱段,微微一禮便是下去。

    身旁之人道:“王爺,這段時間,卻還是死了不少......”

    燕祁皺著眉頭,眼底藏著幾分怒意:“禦刀衛都是做什麽吃的?”

    “主子,實在並非是禦刀衛辦事不利,出手之人乃個中好手,速度之快一時之間是難以察覺,幾乎都沒有照麵,三下兩下便解決了保護證人,實在是......”話未說完,燕祁一記耳光扇了過去。

    “啪”的一聲,將前者扇翻過去,在空中倒轉兩番摔在地上,而後一把站起,低著頭顱跪倒在地,將頭顱盡可能地低垂到最下:“是我多嘴。”

    “這一巴掌不是因為你多嘴,而是打擾了孤的雅興。”燕祁臉色不善,仿佛有火氣醞釀:“接連幾日,之前魔教所投靠之人,已經死傷大半。他們投靠於孤,現在卻不明不白的死了,人多眼雜,隔牆有耳,消息傳出去叫孤如何處之?日後豈有旁人敢再投靠本王?”

    “主子,賀赦大人已經前去了。”那人道。

    燕祁搖頭,起身朝著王府深處走去,邊走邊微微搖頭:“一個賀赦遠遠不夠,這一次恐怕是那人卷土重來,孤實在是低估了他的氣度與膽量,由京城逃命出去,竟然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便敢回來,不愧是魔尊。”

    “吩咐下去,天下第一莊之內現在能調動的好手都是派出去,守在那幾個投靠之人身旁,守株待兔,莫要暴露行蹤,若是還連影子都看不到便失了人命,便提著腦袋來見孤!”

    “是!”那人一把站起,信誓旦旦:“絕對不會讓您失望!”

    言罷,他便朝外走去,剛走幾步卻停了下來:“賀赦大人那邊......”

    “告訴他,政務莫理,殺賊為先!”燕祁手裏搓著獅子頭,眼中閃動著難以抑製的殺氣。

    ......

    京城之中,寸土寸金。

    京城不大,卻也能容納上萬人口。由繁華地段向南排開,距離皇城根越遠的地皮越便宜,但對於一般人家來說卻也是天文數字,或許在不到巴掌大小的地方就住著一家人也說不定。

    數個大院形成條條短巷,短巷夾雜間,則藏著一條長巷,長巷當中,一個文鄒鄒的男人腳步略快,低著腦袋在巷口處來回徘徊。

    此人麵白無須,看上去頗為年輕,隻是微微吊著眼眉,顯著幾分邪性,不似好人。雖氣質文鄒,但時不時瞥視中夾雜著冷色,總會讓人不寒而栗。

    “怎的還不來?”男人嘴裏輕輕念道,等待地好似有幾分焦急。

    正此時,巷口伸出傳來一記輕微聲響,好似老鼠叫聲。男人眼中一動,不著痕跡地朝著聲音所向走去。

    不過五六步,暗處當中一個微弱的聲音響起:“站住別動,就在這裏吧。”

    白淨男人有些焦躁:“怎的才來?”

    “風聲鶴唳之下,誰敢貿然?”暗處中低沉聲音道:“我怎麽知道你會不會出賣我。”

    男人一斜眼睛,藏著幾分怒容:“你不信任我?”

    “嗬嗬。”暗處一聲冷笑:“你我換了身皮就真當作是清白人士了?都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小心為妙。鄧伯都死了,你覺得還能相信誰?”

    “是啊,鄧伯都死了,這也便是我找你來商量的原因。”白淨男人微微歎了口氣,咬了咬牙:“他們已經動手了,若還是暗自不動,便是平白等死。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

    暗處中聲音略顯譏諷:“先下手為強?怎的?你要主動去尋教主他們?”

    “未嚐不可!”白淨男人斷然道:“我跟隨他那麽多年,其身法計謀,知道個七七八八,以你我之力,再找上旁人與燕祁的力量,未嚐沒有一拚之力。”

    那聲音仍是嘲笑:“算了吧,螳臂當車,你莫不是在發夢。”

    “發夢也比等死好。”白淨男人對著暗處道:“如今隻有這兩條路了,遲則生變,要及時果斷啊!”

    “不了!”那人斷然拒絕:“我知道你在顧忌什麽,你有了妻兒家小,擔心不已,而且比之我來說,你與他們之前更為親近,你的背叛是更令人所不齒與憤怒的。”

    “於情於理,他們要殺也是先殺你,彼時我早已遠遁。”那人怪笑一聲,聲音居然愈來愈模糊:“雖然你的力量比之他們,不值一提。但,始終是聊勝於無。”

    “抱歉,就替我多拉扯些時間吧。”

    話音落下,聲音已是近乎消失。

    男人聽了,渾身發麻,雞皮疙瘩都是爆炸開來,幾乎睚眥欲裂,瞬地猜到了些什麽:“你背叛我?你竟然將這裏的消息散布出去,隻為了給你爭取時間?!”

    嘴上雖然說著,但腳下卻是沒有停下,朝著巷口便是衝了過去。

    是的,對方並未說錯,自己要顧忌的東西實在太多。

    自己有了妻兒家小,為了他們自己也不能輕易身亡。

    三步作兩步,幾乎用上了他渾身力氣,隻想著能更快幾分。剛走到巷口,卻聽得身後傳來一聲沉悶聲響,恍如有什麽東西摔在地麵一般,聲音極其悶壓,好似破口袋。

    對於這般聲音,男人是熟悉不過的。

    要知道,他平日裏表麵上雖是一個手無縛雞的教書先生,弱書生的模樣讓人小看,但實際上殺人越貨之事他不知做過多少次了。

    這聲音,分明是屍體摔在地麵才能發出的!

    到了這裏,男人不再克製腳步,直接快步飛奔起來,眼中隻有自己家的方向!

    “要快,要快,快些回去,晚了便是趕不上了!”心中默念,男人根本無心去看路。腳下一個踉蹌,卻是不小心撞到一人,對麵那人也是一個趔趄,險些倒地,嘴裏罵罵咧咧:“老兄,你沒長眼?”

    男人根本沒有心思去搭理對方,一眨眼的時間便消失地無影無蹤。

    轉瞬即逝,到了那好似螞蟻窩般複雜的大院門口。

    門外更夫正在瞌睡,聽聞聲響,抬眼去看,卻見男人,微微一愣,繼而笑道:“何夫子,怎的這般時候才回來啊?呼哧帶喘的,好似剛剛跑步回來?”

    男人微微一笑,沒有回話,心中卻已是焦急萬分,錯開更夫,朝著自己家的那一方小小房間快步走去。

    “要趕快離開這裏,呆不下去了!”男人原本還想著反擊,實在不行可以向燕祁討要銀兩遠走高飛,但現在看來卻是一切都來不及了。

    還未到前,遙遙的卻望見自家窗內燭火搖曳,光源若隱若現,很是飄渺。

    男人心下一沉,這個時間,妻子應該早早睡下,怎的還會亮燈?

    來不及多想,便是朝門口走去,伸手推門還未觸及,房門卻自動打開。門內一個美婦人愣愣的看著自己的相公,此女年紀不大,二三十歲的樣子,身材窈窕,美麗動人,隻是衣著樸素,並非華貴。

    見到妻子相安無事,男人一口氣終於放了下來,伸手攬住對方:“怎的這個時間還不睡下?”

    “相公,你且來......”美婦並未多語,隻是伸手牽住對方朝屋內引去,隨手便是關上了房門。

    妻子在微微顫抖!

    男人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地到,他大手輕輕握握,握住了妻子的小手,安穩下她的心神,沉眉閉目,微微吸氣,朝屋內走去。

    穿過爐灶後廚,到了主臥之中。

    昏暗燭燈裏外,一方火炕之上,安穩坐著一人。

    這人懷抱一個孩子,差不多兩三歲大小,閉著眼睛睡得格外安穩,一隻手還把握著那人衣襟,緊緊不放。

    男人走進屋內,看見那人便是臉色大變,黑若鍋底,猶如死灰。

    “撲通”一聲,男人朝著對方跪了下來:“義父,您老人家來了,恭迎教主......”

    男人五體投地,畢恭畢敬。

    終於,當麵對這個人之後,他始終是沒有一點膽子與之反抗。

    抱著孩子的中年人還在伸手逗弄著,對於男人的恭敬,他充耳不聞,恍如根本沒有聽到一般。

    那婦人渾身顫抖,淚水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撲倒在那人腳下,聲嘶力竭:“求您了,莫要傷害我們一家。”

    “小些聲音,不要吵了鄰人。”中年男人開口,語氣平緩,如同與人聊著家常。

    “義父,饒過他們,求您饒過他們。”白淨男人將腦袋死死抵住地麵,嘴裏不住發出哀求之聲,卑微如泥土一般。

    門口吱呀聲響,傳來淡淡腳步聲。

    男人麵頰貼地,不敢去看,餘光當中卻見四隻腳走了進來。

    門口處,兩個人立在那邊,一個麵無表情,冷若冰霜,另一個則是當胸環抱,戲謔審視。

    二人雖神態不同,但卻有一點相似:眼底中,都蘊藏著濃濃恨意。

    沉默,寂靜,充斥在小小房間之內,異常肅殺!

    良久,聲音響起,是中年人:

    “翔兒,為什麽要出賣我們?出賣你的手足弟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