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一夜(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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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錘??”

    “烏鴉??”

    兩邊人同時叫著,動作停了下來。

    如此來勢洶洶,正是風聲鶴唳之時,尤其是見火光四起,刀光瀲灩,任是誰都會想到是敵人來犯,若是無能之輩恐怕早已膽寒。就連這三十餘騎見有人強攻都是愣了一下,而後瞬間反應,想要與之相搏,怎料大當家先行停了下來?

    烏鴉瞪著眼睛,表情古怪:“你來這裏作甚?”

    說著,手上禦刀緩緩鬆開,卻是硬生生在對方手中金瓜錘之上磕出來一記醒目刀痕。

    對麵高頭大馬之上,來人一身粗布麻衣,長相粗獷,頗為豪邁,令人注目稱奇的,當為此人留著一嘴赤色絡腮胡,也不知是火光的緣故還是什麽,這人麵上頭上的毛發皆是顯出幾分淡紅色,猶如何人鮮血灑在其上。

    那人鬆了手中金瓜,一把從其上跳了下來,皺眉道:“我還未問你,你當真在這裏??”

    被鐵錘這般一說,烏鴉更蒙了:“什麽意思,你是來找我的?”

    “江湖傳言,義父在京城,而且還和你們在一起,果真如此?”如此八尺男兒,在說這句話之時,卻不住嗓音微微顫抖,語氣激動。

    烏鴉皺眉:“這消息,是如何不脛而走的?這麽多年你在哪裏?”

    “西北黃碭山,占山為王!”鐵錘把住烏鴉肩頭:“莫問這些,義父在哪。”

    “慢著慢著,你這夯貨,且先莫急。”烏鴉連忙打住對方:“你在西北都有消息傳來?”

    鐵錘點了點頭:“不錯啊,一路南下,恐是有幾十裏路,接連幾省,這消息都像是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耳朵。早就聽聞義父自由,等著算盤的消息,可是等來等去卻一無所獲,實在忍耐不及就是過來,義父呢?”

    鐵錘焦急地問著,烏鴉卻是擺手:“你沒收到算盤的消息?”

    “苦苦等候,卻什麽都沒有啊。”

    聞得此言,烏鴉臉色一變:“怎麽會......”

    身邊陳判與陸洵都是走了上去:“怎麽了?”

    “算盤坐踞南方,天高地遠,早在入天下第一莊之前我便是傳去消息,若是按照義父傳來密函計劃,算盤早該知曉,並且以天網把消息散出去。”烏鴉看著鐵錘:“但是他卻一無所知,這怎麽回事?”

    “算盤不會這麽有紕漏的。”陳判也是感覺到了不妙。

    “出事了!?”即使是神經大條若鐵錘,也是想到了不對勁。

    “絕對出事了!”烏鴉神情一變:“遠水解不了近渴,現下卻是不知算盤那裏究竟如何,況且這邊大亂,不能輕舉妄動。”

    正言說著,一陣寒風吹過,四人齊齊打了個冷戰。

    不約而同望向一個方向,一人出現在那邊,若是鬼魂一般:“不錯,烏鴉說的對。”

    “義父?!”鐵錘望見,又驚又喜。雖是天色昏沉,難以看清遠處之人樣貌如何,但僅是模糊的身形與那熟悉的聲音,便令鐵錘好一陣熱淚盈眶,三步作兩步瞬地上前,一把便是撲倒在了來人腳下:“義父啊義父,孩兒好特麽想您啊義父。”

    鐵錘大大咧咧地,說話也難聽至極,但是身高八尺近九的粗獷漢子,直接哭的好似一個孩子,如此之下看其手下一眾手下都是麵麵相覷,自己眼中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掌櫃怎的如此模樣了?

    中年人微笑著,伸手摩挲著鐵錘的腦袋,輕輕一拍:“鐵錘啊鐵錘,怎的與我說話呢?說話這般難聽。”

    “義父啊義父,錘子我是個粗人,哪裏會說什麽好聽的?”鐵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抹著,嘴中聲音呼嚕不清,但卻絲毫隱藏不住他那洶湧澎湃的真情:“孩兒想您啊,這麽久了,不知多少次想衝進這裏為您分憂啊義父。”

    堂堂八尺多高的漢子,哭的如此模樣,當真是至情至性,令人動容,但如此模樣卻還是令人頗感幾分尷尬,尤其是鐵錘這滿麵鼻涕眼淚的樣子,更是狼狽不已。

    “好了好了,別哭了,這麽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中年人微笑著,麵孔之上滿是慈祥,當日僅是一言便嚇退賀赦之色已蕩然無存。

    “好!”鐵錘自地上直起身來,將麵上涕淚一把抹掉:“不哭不哭。”說完,轉身對著身後一眾跨馬徒眾大喝一聲:“孩兒們,叫大老爺,這是你們老子的爹!”

    “大老爺,大老爺!”隨後山呼海嘯一般的聲音大作,幾十人且響出了幾百人的聲浪來。

    中年人含笑:“這是你的人?”

    鐵錘道:“這麽多年,退到西北,苟延殘喘,一點一點將人手湊足,豐兵壯馬,逐漸做了起來,這般前來還怕累贅,人手帶的還是不多哩。”

    中年人含笑,並未多言語。

    正此時,一旁烏鴉陳判陸洵三人皆是而至,烏鴉道:“大人,事情不太對啊。”

    “我知道事情不對。”男人點頭:“有人在平白造勢,為的就是讓整個京州,整個京城都亂起來。借著那慕十三小友龍骨之名,將一切源頭都堆在我們頭上,是也不是?”

    “是......”烏鴉弱弱回答。

    那人大袖一揮,端的宗師風範:“那便是來,我聖教男兒,可是怕了陰險詭計?”

    丹鳳眼微微眯著,無盡殺氣無端湧起,自男人四周,仿佛升起一股莫名氣場,令人血氣翻湧,渾身戰栗。一時間,三十六天罡中的四個人登時隻覺內心一陣激動,仿佛回到了當年那段恣意江湖的快意時光。

    “轟!”

    正此刻,不遠城內響起一聲震動,其聲響之大,竟是自京州中心的京城揚起,蔓至如此郊外?

    男人身影一閃,化作黑影閃入黑夜當中:“就以此為先,鬧他個天翻地覆!”

    “消失江湖數十年,倒要看看如今誰還在言無敵?!”

    “衝!”鐵錘翻身上馬,身後三人各乘一騎,揮手怒喝,一行幾十騎浩浩蕩蕩,直奔京城。

    也不顧京城布防,隻是衝鋒!

    前有義父開路,萬物無阻!

    雖不知究竟是何人布局,但今晚的京城便因這幾個人,當真亂了起來!

    京城之內,爆浪所處,正值亂巷當中!

    慕十三一人獨戰十幾人,手持鋼刀卻已卷刃,但他仍是不管不顧,手上身上劍氣四橫,腦中一片清明,在濃濃煙塵之間,一雙清亮的眸子好似未曾出現的明月,在眼眶之中飛速移動!

    劍眼!

    洞察!

    慕十三可以清晰地看清每個人的動作,望出他們的一招一式,看破其中最脆弱的地方,即破綻!

    “當!”又是一聲鏘然,已記不清這是慕十三手中鋼刀第幾次落在了這十幾人的兵刃之上,旁人也是想不明白,一把卷刃的普通鋼刀,怎的如此勢大力沉?!

    “心越平靜,劍法越沉!”慕十三腦中空明一片,劍心運轉之下,劍氣幾乎實質化,若是那劍衝虛仍在當場,看著這激烈戰況,定會沉默。

    那段紅塵所言非虛,此人,比自己強出許多!

    “退,退,退!”一聲聲淒厲的喊叫,周遭的人再也頂受不住,向後退去,同時口中傳出暴喝,生怕後麵的人退地慢了耽誤了自己。

    這慕十三莫不是瘋了?

    無敵?

    手中且還非劍,若是當真是劍,這群人不都要被他殺了?!

    一個打兩個他們還曾見過,一人對上三四人也是習以為常,但一人對上十幾人,還皆是江湖好手的,這還當真是不常見!

    旁人已是膽寒,心生退意,手上功夫自然落得下乘,又是接連敗退。剛剛那岐山的張博俊正在慕十三身後,眼前一緊,微微放光,手中長袖揮舞,其下又是一陣煙霧繚繞,卻是再起妖術。

    “噗嗤!”

    可那股子煙塵還未揚起,慕十三轉身便是一刀,手起刀落,痛快的沉悶砍在肉上的聲音,那張博俊慘叫一聲,一隻膀子直接被其生生卸了下來。沒有絲毫停頓,慕十三又是揚刀,張博俊若待宰羔羊,滿眼祈求,空中所言:“誤會啊,都是誤會啊。慕十三你不能殺我,你知道我師父是誰嗎?你......啊呀!”

    話沒說完,慕十三那把卷刃的破刀最後直接斬在張博俊的天靈蓋上,正正中央,對方一聲慘叫,死在當場!

    “無論是誰?來此的便是我慕十三的敵人!”慕十三手上一輕,那把破刀扔了出去。

    彼時已成廢鐵一塊,再持在手中,隻是耽誤時機。

    慕十三再度恢複手無寸鐵,但是周遭卻無人敢上。

    為何?

    這慕十三氣勢已至巔峰,殺氣四橫之下,何人敢上?

    他們雖是利欲熏心,但並未傻子。

    於是,這群人第二次向後退了下去。

    “來啊,怎的怕了?”慕十三嘴角翹起一個微微的弧度,滿是譏諷,環顧四周,發覺場上還站著十餘人,地上橫著五六具屍首,皆是渾身刀痕,已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劍心果真強大!

    而慕十三也不好過,畢竟隻是肉體凡胎。劍眼雖強,卻隻得一雙,顧得前端則無法望其身後。慕十三身上身下,大大小小差不多百來道口子,或重或輕,大多皆是輕傷皮外,最嚴重的莫過於肩頭被人拍上一掌,內力強催之下,無心化解,受了些許內傷,但卻並無大礙。

    聞得慕十三的嘲諷,眾人麵色幾變,稍稍有些掛不住麵子來。

    是了,自己一眾上下多人齊來,竟是拿不下一個慕十三?傳出去,恐怕都要教人將大牙笑話掉。

    正此刻,一陣刺耳的古怪聲音響起:“慕十三,你當真好膽啊。”

    緊接著,便是一陣叮叮作響的金屬敲地的聲音。

    望見人群中一陣簇擁,慕十三臉色微微一變。

    “我說過,你要是敢騙我,定要你碎屍萬段,如今卻是還債的時候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