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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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王紅。
躺在地上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女人,是我的母親。
我去拿毛巾,想要給她擦一擦,她卻伸手,攥住了我的腳踝。
我看到她的眼淚混著血水在臉上流淌,表情猙獰而絕望.
她對我吼:“王紅!逃啊!你不逃你還在這裏幹什麽,等著你爸回來打死你嗎?”
我無所謂:“那就打死我好了。反正我活著也沒什麽意思。”
她的手顫抖著,想要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整張臉因為驚恐而扭曲。
我發覺不對,轉頭,隻感覺右臉火辣辣地痛,整個人已經飛了出去——
肩膀被戳上了什麽東西,血開始往外溢,我摸著黏膩的血,笑了笑。
最後的意識裏,窗外的夕陽血紅血紅,淒迷中漾著那個男人的獰笑:“小兔崽子!活膩歪了……”
我醒來的很快,左肩膀痛不可抑,黏膩膩的,血沒幹。
床單上也都是血。
母親跌跌撞撞地撲過來,手裏拿著兩瓶髒兮兮的雲南白藥,不停往我傷口上倒。
痛得我呲牙咧嘴。
她的眼淚吧嗒吧嗒就往下掉,嗚咽著:“你爸不讓我叫醫生,我隻好用手拔,兩根釘子,五公分長……大夏天的,可別感染了……”
我一把打落她的手,兩個小瓶頓時滾落。
“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媽你是豬嗎?找這麽一個男人,打算一輩子就栽到他手裏嗎?”
她的嗚咽更凶了。
“紅紅,你說我能怎麽辦……我們沒有錢啊……而且他不喝酒的時候,其實對我挺好的……”
我掙紮著起身,將臥室門扣上,從床底下扯出半斷了的電話線,插到桌上的電話裏。
試了試,有聲音。
我剛按下110,就聽見了那個男人砸門。
“不想活了是吧?開門!再不開門,信不信老子我捅死你們——”
母親不住在顫抖,哆嗦著。
我的聲音也有些顫抖,對著電話裏報地址:“陽春路北一巷34……”
“哢——”
門還是被他砍開了。
那個男人手裏拿著菜刀,紅了眼,看著我和我母親。
我抓起一切能抓到的東西,電話、筆筒、杯子、台燈……全部往他身上扔,可他還在往前。
我抱起沉甸甸的音箱,扔了過去,他一閃身,我拉著母親就跑。
風在耳邊颼颼穿過,我不知道跑了多久,直到看不到那個男人了,才鬆懈下來,一下跪在了地上。
沒歇多久,他就追來了。
我再跑不動了,隻能開始嚎啕,行人都往我們這邊望,卻沒人願意幫忙。
就看著那個畜生,拿著刀向我們砍過來。
眼看著他的刀子就要砍上母親的胳膊——
母親卻一把拉過一個行人,那刀刃不偏不倚砍在了那行人的脖子上——
豎著就插在了那人的脖子和肩膀中間。
血液如瀑布迸流而出。
那人瞬間倒地。
“殺人啦——”
霎時警車轟鳴。
來的還真是時候。
……
第二天我起了大早,把黑板擦了,教室打掃幹淨了,開始向同學們收作業。
收到鄭成京桌前,鄭成京說:“我沒帶。”
於是我在筆記本上寫上了他的名字。
鄭成京一把打落我的筆:“你別犯賤!”
我說:“我隻是做一下記錄,明天你把作業帶來我再把你名字劃掉。”
他卻指著我的鼻子:“你他媽的不會聽話是不是?”
我剛要再開口,他卻一把推搡過來,我本就個矮,又瘦,他的力氣極大,要不是扶住了桌角,我差點一個趔趄跌過去。
我抬起眼,聽到他說:“收作業呢還!我媽在電視上看到了,你爸是殺人犯!你就是賤貨跟殺人犯生的雜種!”
我眼睛辣疼辣疼的,止不住怒意,抄起了板凳,就往他身上砸。
他被我逼的連連後退,還嘴硬:“殺人犯的女兒,你也要殺人嗎?”
我的眼睛一定鮮紅:“對!我要殺人!”
他被我抓得滿頭滿臉血。
很快,他母親就來學校了,一哭二鬧,無論如何必須要嚴懲犯錯學生,要不然就把事情捅到教育局,讓整個學校好看。
然後,我就被學校勸退了。
辦退學手續的那天,我在走廊裏聽到了班主任的歎息:“多好的孩子啊。家庭那麽差,成績還年年前三。”
教語文的陳老師附和著:“誰叫她不走運呢!鄭局的公子可是她得罪得起的?”
我抱著斷了一個背帶的書包,眼淚在眼眶打轉。
身後的電視上,還在放著父親殺人的新聞。
“王強殺人案已經告破,晉城市中級人民法院做出最後判決,判處嫌疑人王強有期徒刑二十年。今日,政法大學張教授對此案做出評價,認為此案判刑太輕,違背了罪刑法定原則,已聯合多位法學專家向檢察機關提起抗訴……”
我看著父親被押上被告席。
我有一個殺人犯父親。
所以,我沒有其他出路,隻有學習。
學習是我唯一的出路。
而如今,這個出路也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