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誰把娥皇作女英(01)
字數:5745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靈媒師 !
蘇遲說完之後,廂房裏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靜。
千尋燕沒有說話,宋良辰也沒有開口,這沉默仿佛是有重量一般,一點一點地壓在人的心頭,叫人坐立難安。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傳了過來,宋良辰頓時跳了起來,“我去開門!”
一室的寧靜被打破,剛剛凝重的氣息瞬間消散。
來人是白清風,他已經把該問話的人都問過了一遍,隻剩下最後一個——蘇遲。
蘇遲很自覺地站了起來,她抬起頭的時候,正好白清風朝她看過來,她衝他略微點了下頭,然後抬起手指了指隔壁房間,白清風眉心微微皺了一下,不過沒有說什麽,轉身走了出去。
宋良辰和千尋燕目送著蘇遲和白清風走出廂房,他們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困惑不解。
蘇遲應該是有什麽話想單獨和白清風說,宋良辰和千尋燕都不是那不知趣的人,自然也不會幹涉蘇遲的秘密。
隔壁廂房裏,蘇遲反手將門關上,這才慢悠悠走向白清風。
白清風一直在打量蘇遲,他眼底有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蘇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你?”白清風問。
蘇遲似乎料到了白清風會問這個問題,她從容不迫地說,“白先生真是貴人多忘事,你當然見過我。”
“哦?”白清風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蘇遲。
“六年前,在玄陰司裏,白先生去請教圓寂大師一些問題,當時我就在那裏。”蘇遲笑道,“不過那時候我才十一二歲,現在已過去了六年,先生隻覺得我眼熟,卻不記得我,也是情有可原。”
白清風仔細想了想,最終恍然大悟。
六年前,他的確在玄陰司裏見過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的眉目,確實和眼前的蘇遲有幾分相似。
所謂女大十八變,這話說的可真是不假。
“蘇姑娘怎麽會在這裏?”白清風問。
蘇遲將請帖拿出來放在白清風麵前。
白清風是個聰明人,沒必要和他玩什麽花樣,那樣沒有任何好處,反而會露出更多的馬腳。
“靈媒師?”白清風頓時想起了一件事,前段時間江湖上才傳的有鼻子有眼的,“你就是那個破了曲家懸案的靈媒師?”
“如果你說的是曲婉兒那件案子,那麽應該就是我了。”蘇遲也沒有隱瞞,這種事隨便打聽一下就能知道了。
“嗯。”白清風反複把玩著那張請帖,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麽。
近距離打量他,蘇遲發現,歲月到底還是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些痕跡的,比如說曾經微微上挑,風華絕代的狐狸眼,眼尾也有了皺紋了。
蘇遲第一次見白清風,並不是在六年前,而是更早的時候,隻是白清風不知道而已。而他之所以覺得蘇遲眼熟,當然也不是因為六年前的那次見麵,應該是在更早的時候,白清風見過另外一個人。
腦海中,一個小小少女靜靜地站在一排花牆前麵,睜著一雙烏黑的大眼睛望著她……
蘇遲深吸一口氣,將那身影趕出了腦海。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鬼嗎?”白清風冷不丁地開口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當然沒有。”蘇遲回答的很堅定,“這個世界上是沒有鬼的,無論多麽匪夷所思的事,隻要一點一點剝開謎團,最後找到的真凶,絕對不會是虛無縹緲的鬼,而是實實在在的人。”
“那麽蘇姑娘,既然你不相信鬼,為什麽你要來這裏?”白清風看著請貼上的字跡,她是作為靈媒師被邀請來的,邀請她的理由,是招魂。
既然蘇遲並不相信鬼怪的存在,那她沒有理由接下這個請帖,還千裏迢迢跑到這裏來。
白清風聽說蘇遲的名字是因為曲婉兒的案子,隻不過百姓茶餘飯後所談論的,並不是破案人的心思有多縝密,而是說一個蘇姓靈媒師神通廣大,說她找到了曲婉兒的鬼魂,問出了凶手。
白清風自然是不信的,不過他當時多留意了一下,因為蘇遲的姓。
曾經盛極一時的靈媒世家,就是蘇家。雖說蘇家已經在江湖上銷聲匿跡,但白清風一直沒有放棄追查蘇家那件案子。
蘇家的消失,是因為一場滔天大火。當時那把火將整個蘇家燒成了灰燼,蘇家一百多口人,全被燒成了焦炭。
那場滅門之火來的著實蹊蹺,實在讓人不得不在意。
“是我們臨安城的陳捕頭拜托我而來。”蘇遲實話實說,“不知道白先生有沒有聽說,半個月前,在我們臨安城發生了一樁命案。就在七夕節的第二天早上,荷花村的一名寡婦被人殘忍的殺害,屍體還被放進了夜壺裏。”
“有所耳聞。”雖說朝廷和江湖是兩個不同的勢力,但白清風也是輯凶之人,自然對這些奇怪的案件比較感興趣。
“臨安城離這裏隔了上千裏,蘇姑娘查案怎麽會查到了碧波莊?”白清風並沒有研究過那個案子,隻是聽說過。畢竟武林中人的手,還不能伸到朝廷裏去。
大周國內,朝廷和江湖這兩大勢力,素來是井水不犯河水,彼此互不幹涉,相處還算友好。
就目前來講,沒有人想打破這個平衡。
“在查寡婦那個案子的時候,我發現了兩樣特別有意思的東西。”蘇遲將梅花鏢和平安扣一起拿出來,放在了白清風的麵前,“這枚平安扣,價值連城。這梅花鏢是什麽,我相信白先生比我更清楚。”
白清風當然清楚那梅花鏢是什麽。
“這是川蜀米家的獨門暗器。”白清風身為江湖上數一數二的斷案高手,對於江湖中每門每派的功夫都了如指掌,因為隻有這樣,才能準確的斷案。
江湖中每門每派的心法武功都不一樣,這些功法製造出來的傷口也不一樣。
就比如古馨和老譚身上,那酷似一線牽的致命傷。
“碧波莊的二夫人,是米家出身。”蘇遲將那枚平安扣放到白清風麵前,“而這個,似乎是古家大小姐古蘭的東西,這兩樣東西出現在死者身邊,一定不會是巧合。”
白清風看著那枚平安扣,心中了然。
這枚平安扣的確是古蘭之物,白清風甚至比蘇遲更清楚它的來曆。
平安扣自然是保平安用的,在古蘭五歲生日那年,古成烈從玉麵郎君手裏得到了這枚平安扣,當時他的表情慈愛無比,說是要把這平安扣帶回家,當做禮物送給五歲的古蘭。
想不到,這枚平安扣,會被牽扯進一樁凶殺案裏。
“你可有查出什麽?”白清風沒有回答蘇遲的問題,而是直接問出了另一個問題。
真是個老狐狸,蘇遲在心中默默咒罵了一聲。
“我要查的案子,當然已經查到了一些眉目。”蘇遲才不會傻傻的被白清風套了線索,開玩笑,要是案子被白清風破了,那朝廷的臉麵何在,那不是說朝廷的斷案水平比不上江湖?
那樣的話,她就拿不到那一百兩的賞金了!
“說說看。”然而,蘇遲低估了白清風的臉皮,他似乎沒有聽出蘇遲不願意多說的意圖,而是直接追問了下去。
白清風自然也不傻,這碧波莊發生的事情,雖然並不難猜,可是他缺少關鍵性的線索。
說不定這個關鍵,被蘇遲發現了呢?
“凶手應該是二夫人無疑。”蘇遲沒有辦法,隻好招了,“死者季如棠並不是個普通的寡婦,她是古成烈的女人。”
“哦?”白清風大大的意外。
古成烈的名聲,在江湖中算得上是極好的。
他年輕的時候,就是個口碑極好的青年才俊,娶了有朝廷勢力的顧家千金後,也沒有三妻四妾拈花惹草,更不曾傳出什麽風流韻事。
然而傳說中專情專一,從不和別的女人搞曖昧的古成烈,他竟然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女人。這個女人沒有名分,什麽都沒有,卻心甘情願地跟在他身邊。
“二夫人要殺季如棠,實在是有太多的理由了,而最有可能的理由就是報複。”蘇遲說,“或者說是為了泄憤。”
她腦中浮現出這樣一個畫麵——
一個美麗出塵的婦人,她手握長刀,一臉冷酷地將已經死去的季如棠分屍數塊,但這樣還不夠她解恨,她還將季如棠的屍體泡進了夜壺中。
“此話怎講?”白清風追問道。
蘇遲心中暗歎一聲,看樣子,白清風是打算將她知道的事情全都挖出來了。
“一個女人,滿懷憧憬的嫁入了碧波莊,夫君相貌堂堂,一表人才,這樣的人,很難不讓人傾心吧。”蘇遲緩緩地說,“可是當她嫁進來之後,卻發現一切和自己想的不一樣,自己的存在就像個笑話一樣。明明是自己的相公,卻一直陪在別人身邊,換做任何人都不會願意接受吧。”
其實,蘇遲倒是有點佩服古成烈的從一而終,卻也有點看不慣他用這種偏激的方式來表達他鍾情於一人的決心。
很多事,在古詩將那段過去講給她聽之後,就自然而然的銜接到了一起。
比如說,十二年前,季如棠失蹤了。
她是在十二年前出現在荷花村的,那時候和她一起出現的,還有她的丈夫和孩子。
那麽蘇遲就猜測,因為種種理由,季如棠不願意繼續留在碧波莊,於是古成烈就陪著她搬到了荷花村。
但古成烈到底是碧波莊的莊主,任性也要有個度,所以一年之後,古成烈回去了碧波莊,季如棠就成了荷花村的寡婦,對外宣稱她的相公死了。
那之後,寡婦一直潔身自好,直到她將女兒養大成人。
有關於她的閑言碎語是從三年前開始的,那一年寡婦的女兒出嫁了,寡婦似乎沒有了顧忌,開始亂來了。
或許她根本沒有和任何人勾搭上,她不過是做出了一些不檢點的寡婦會有的舉動,說白了,她是在偽裝自己。
人一旦開始做不符合自己身份性格的事,那就說明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