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山窮水複疑無路(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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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湖石上有水痕,內湖的水位在一年四季裏都不一樣,當水位落下去時,這個圓洞就能露出來,而水位上升的時候,這個洞會被水注滿。
他們之前走過的通道是斜向下的,地牢的高度應該是在水位以上。
這條暗道挖的可真夠長的,竟然從那麽遠的地方一路通到這裏。蘇遲覺得古成烈真是個怪人,他不想見到顧茗,又不讓她死,把她關起來不聞不問,將她變成那種不人不鬼的樣子,但就是不讓她死。
這種感情蘇遲無法理解,因為古成烈似乎沒有太多的理由去憎恨顧茗,就算是要遷怒,也不至於恨她恨到這個地步。
“這個通道是做什麽用的?”宋良辰也不太明白古成烈的做法,挖這麽一條通道完全沒有任何用處,從這裏又無法出去,有什麽意義?
“有人想出去,所以挖了這個通道。”就著光,蘇遲看到了洞壁上留下的抓痕,“你看,這是有人用手挖出來的。”
宋良辰心裏咯噔一下,“什麽意思?你不會是想說,這個通道是顧茗挖的吧?這怎麽可能,這麽長的通道,如果顧茗能挖到這裏,她沒有道理出不去啊。”
“所以這個通道不是顧茗挖的。”蘇遲說著,抬起手頂住了通道的頂壁,“挖這個通道的,是個身形魁梧,武功不低的人。”
“那這個通道怎麽沒能被打通?”宋良辰不太明白。
蘇遲搖了搖頭,她並不是神,她隻能根據一些已經有線索,去得出最有可能的結論。
碧波莊裏藏了太多的秘密,有這樣一條奇怪的通道也不算什麽。
“從這裏能出去嗎?”宋良辰將頭伸出洞外,他試了試,這塊石頭非常堅硬,不借助一些器具,根本無法弄壞。
“這裏出不去,不過等在這裏,總有辦法能出去。”蘇遲唇邊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宋良辰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蘇遲的意思。
之前,內湖水位明顯是高過了這個洞口的。但為了看清湖底的死屍,千尋燕將湖裏麵的水都放幹淨了,湖裏沒有水了,這條被水淹沒的通道就露了出來。
如今他們完全可以站在這裏等,隻要有人從這裏經過,他們就能得救。
這一等,又是小半天,蘇遲和宋良辰都是又困又餓又渴,就在他們都快撐不下去的時候,終於有人走上了橋。
那是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蘇遲記得她叫香荷。
她連忙叫了一聲,香荷聽到有人在叫她,四下望了望,卻沒有看到人。
“在橋下,往橋下看!”蘇遲又喊了一聲。
香荷這才從邊上繞了過來,當她看到小洞裏麵的蘇遲和宋良辰時,驚道,“蘇姑娘和宋公子在這裏啊,大家找你們都快找瘋了。”
“去喊白清風和千尋燕來。”蘇遲吩咐了一聲。
香荷應了聲好便急急走開了,不多會兒,白清風就和千尋燕一起趕來。這兩人看上去都有些憔悴,像是一夜沒睡著,蘇遲和宋良辰被關在地牢裏,也說不清到底被關了多久。
白清風一掌震碎了那塊大石頭,蘇遲和宋良辰總算是從那潮濕肮髒的通道裏走了出去。
“你們見到顧茗了嗎?”蘇遲出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詢問顧茗。
千尋燕點了點頭:“是那個瘋瘋癲癲的女人嗎?”
“就是她!”蘇遲問,“她在哪裏,我要去見她。”
“她在古大小姐那裏,古詩在照顧她。”白清風接過話頭,“是你找到她的?”
蘇遲就將她和宋良辰的遭遇都說給了白清風聽,白清風聽完好一會兒沒說話,蘇遲急著去見顧茗,也就沒有管白清風。
宋良辰和千尋燕跟在蘇遲身後朝古詩的住所走去,已經快到掌燈時分,天空已然暗了下去。
“你給顧茗看過了嗎?”蘇遲一邊走一邊問千尋燕,“她看上去像是瘋了。”
“失心瘋。”千尋燕說,“她的確是瘋了,並且瘋了有些年頭了。”
“換誰被關在那種地方都會瘋,她被關了十多年啊。”蘇遲心中很是不忍,“這古莊主可真是造孽。”
“她被關在那裏這麽多年,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千尋燕也難以想象,一個人被關在潮濕陰暗的地底,孤獨和恐懼常伴左右,這碧波莊裏沒有人知道顧茗的存在,這就說明根本沒有人照顧她的三餐,那麽這麽多年,她到底是靠著什麽生存的呢?
“我和良辰下去的時候,她正在吃活老鼠。”蘇遲的腳步慢了下來,“在地牢裏,我還摸到了一些魚骨頭。”
“魚骨頭?”宋良辰探過頭來,他完全沒有注意這些。
“是的,魚骨頭。”蘇遲說,“剛剛你們也看到了,那個地牢和碧波莊的內湖之間,有一條通道連接,我們先不去管那個通道到底是誰挖的,但是那個通道一定存在很久了。內湖裏的水可以從那個小洞裏流進去,那個通道是向下傾斜的,而地牢的位置高過通道入口,這就說明,那些湖水可以一直漫到地牢口。”
“你不會是想說,顧茗就是從那裏抓的魚吧。”宋良辰覺得蘇遲一定是在胡說八道。
怎麽可能有那麽愚蠢的魚?
正常人在水裏抓魚都很艱難,更何況一個瘋子?
“哎。”蘇遲的視線從宋良辰和千尋燕的臉上掃過,他們的臉上都有著不可思議的表情,而白清風就要淡定的多,看樣子,他應該已明白了蘇遲的意思。
“你們忘了嗎?碧波莊的湖裏養著什麽魚?”蘇遲很有耐心的解釋了一下,“那天晚上,我咬破手指放進水裏的情形,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啊!”宋良辰頓時恍然大悟,“食人魚!”
碧波莊的內湖裏,養著的不是錦鯉而是食人魚,那些食人魚食人屍骨,生生不息地在湖裏活了下來,而這些食人魚,又養活了地牢裏,被關了十八年不見天日的顧茗。
“隻要嗅著血的味道,食人魚就會鑽進通道。”蘇遲的眼神很悲傷。
“我明白了。”話說到這個份上,宋良辰再不明白也太不像話了。
沒有人再說話,因為顧茗真的太可憐了。
她做錯了什麽要經曆這些磨難?
若不是蘇遲和宋良辰找到了她,顧茗會不會吃光地牢裏的老鼠,然後就這麽餓死了?
因為湖水放光了,她無法再抓到食人魚了。
古詩的院子就在前麵,蘇遲的腳步卻越來越慢,她甚至有點不敢去見她們。
太悲傷了。
悲傷的讓她覺得無法承受。
“走吧,總要有個了結的。”白清風低聲對她說。
蘇遲無聲地歎了口氣,跟著白清風走進了古詩的院落,
她明白的,不管什麽事,既然發生了,總要有個了結。
她深吸一口氣,扭頭朝正對著自己的窗戶望去。
窗前坐著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她仿佛沒有靈魂,隻是呆呆地坐著,古詩手裏拿著一把梳子,正在慢慢地替她梳頭。
眾人走了進來,她卻好像沒有聽到一樣,她仍然專注地替顧茗梳著頭。
蘇遲細細地打量著顧茗,十八年不見天日,她一頭青絲白如雪,她的眼睛沒有焦距,漆黑的眼仁裏毫無光彩。
但這無礙於她的美麗,是的,她是個很美麗的女人,蘇遲不得不感歎一句,古成烈真的是人生贏家,不管是第一任莊主夫人還是第二任夫人,又或者是他鍾愛的季如棠,他們全都生得比花還要嬌俏。
“知道嗎?”古詩慢慢地開了口,“從我知道我娘是顧茗開始,我就一直想要見見她,想要像這樣,親手替她梳頭。”
她說著說著,眼淚忽然落了下來,“可我沒有想過,我再見她,她竟然是這個樣子。”
“但至少……不管怎樣,她還活著。”蘇遲往前走了一步,和上次一樣,她站在窗外,古詩站在窗內,“我找到了顧茗,我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諾。”
“我會的。”古詩替顧茗梳頭的手真真溫柔極了,像是怕一不小心弄疼了她,“燕神醫,我娘能好起來嗎?”
“她瘋了太久了。”千尋燕有些遺憾地看著古詩,“我能讓她暫時清醒,但要徹底好起來,有些難。”
“原來這世上,還有燕神醫也無法醫治的病症。”古詩似是自嘲,又似在嘲笑千尋燕,“那你讓她暫時清醒吧,畢竟……我得遵守我的承諾,我想和清醒的娘親見一麵。”
她替顧茗梳好了頭,又給顧茗換了一身衣衫。她就這麽坐著,和蘇遲在地牢裏見到的那個顧茗完全判若兩人,雖然現在的顧茗木木的像個玩偶,至少她幹淨整潔,還是個美人模樣。
算來,顧茗也還不到四十的年紀,本該是夫妻恩愛,兒女成行的年紀。
“好。”千尋燕點了點頭從懷裏翻出了針具,雖然他不能讓顧茗的瘋病好起來,但要讓她暫時恢複清醒,他還是有很多辦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