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依稀紅顏美少年(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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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根細如發絲的軟針,有點像醫館先生用的針灸長針。
這種針紮入人體,是跟著經脈行走的,這種絕活兒,會的人應當不多。
這根針長七寸,純金打造而成,大概是因為剛剛仵作的一番驗視,又或者因為屍體腐爛的太過,便從經脈裏露了一點出來。
因為認識了千尋燕,加上蘇遲重傷瀕死時,千尋燕也曾替她用過針,所以蘇遲對針灸還是知道一些的。
這根七寸的軟針,正是九種針灸用針中的一種,有一個專業的叫法,叫做長針。九種針,能全部精通之人少之又少,尤其是這種七寸長針,會的人更是鳳毛麟角。
千尋燕作為江湖上極負盛名的第一神醫,他的水平自然非尋常大夫可比,因為他曾用八寸長針替蘇遲療過傷。
這次的命案,或許還得求助千尋燕。
蘇遲一邊尋思著,一邊將針一點點地抽了出來,放在一個幹淨的木盤上。
就算是這樣單獨放置,這針的存在感也異常的低,不怨仵作沒有發現。
除非把屍體的經脈一點點破開,正常人都不會想到屍體的經脈裏會藏著一根軟針。
“這是什麽?”宋良辰看了半天都沒看出個所以然來,“人的身體裏怎麽會有這種東西?”
“人的身體裏當然沒有這種東西。”顧西臣忍不住道,“這是針灸用的軟針。”
“哦,你真厲害,竟然還知道這個。”宋良辰相當耿直的表達了自己對顧西臣的敬佩,也不在意人家小少年比他小了好幾歲。
顧西臣嘴角動了動,似乎是找不到想說的話,最終隻能用眼神鄙視了宋良辰一下,然後抱著劍站在一旁,一言不發。
“這軟針怎麽會出現在屍體裏啊?”陳捕頭愣愣地看著那根針,這真是邪了門了,難道蘇遲真的能通靈不成,這麽細小的針她都能找到,簡直太神了。
“肯定是有人放進去的啊。”蘇遲雖然對陳捕頭的智商不抱希望,但也沒想到他會問出這種問題。
他到底是怎麽當上捕頭的,難道臨安城捕快的智商都是陳捕頭這樣的?
不能吧……蘇遲都要為臨安城老百姓的安危擔憂了。
蘇遲繼續在屍體身上翻找,她的手要碰到屍體的時候,停了一下。
“你們都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會兒。”有人在總歸是礙手礙腳的。
陳捕頭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帶著自己的三個手下出去了,宋良辰本來想留,蘇遲硬是把他推了出去,因為一會兒她要做的事,鐵定會把宋良辰給嚇暈。
他暈倒了不要緊,關鍵是那麽大一塊杵著,特別占地方,這停屍房本來就不大。
“我要留下。”顧西臣說什麽也不肯走。
“沒聽蘇遲說她想一個人待著啊。”宋良辰直接將顧西臣給拉了出去。
蘇遲將門關上,拿起掛在牆上的一套驗屍衣衫套上。
接下來她要做的事情會特別血腥,她就這麽一件能見人的好衣衫,她可不想弄髒了。
驗屍的罩衫對於蘇遲來說太大了些,好在外麵還有圍裙係著,再套上驗屍用的手套和口罩,一個看上去很專業的驗屍官就出現在了停屍房裏。
屋裏還有之前仵作驗屍時引燃的香,蘇遲看了一眼,那香應該足夠燃到她再次驗屍完成。
“你到底死於何時呢。”蘇遲嘀咕了一聲,
那個老仵作的工具不是很齊全,不過眼下她需要的,倒是都能找到,就算沒有,也可以找到替代的。
蘇家人對於這些用具,或許比最專業的驗屍官都要精通。所謂靈媒師,就是和一些不可言說的東西在打交道。蘇家曾經是盛極一時的靈媒世家,也曾幫官府破獲不少奇案,蘇遲生於蘇家,長於蘇家,她從小耳濡目染的,就是這些不可言說的東西。
無論是上次,寡婦那具被砍的亂七八糟,又被浸泡在尿壺裏,放在義莊經過炎熱氣溫的發酵,任誰看了都會做噩夢的屍體也好,還是眼前這具,高度腐爛,可怖又惡心的屍體也罷,對於蘇遲來說,他們都並沒有什麽特別的。
這隻是一具屍體,在她麵前,會說話的屍體。
眼前的屍體,因為仵作驗屍,嫁衣已經被扒開,攤在停屍體的木板上。
蘇遲目測了一下,屍體的身高大概有五尺,這對於男人來說是矮了些。(中國古代每個朝代的一尺換算厘米數都不一樣,本文中所有計量單位,均沿用傳統計量法,1尺=c,這裏男屍的身高大概在163cm左右)
如果這人還活著,站起來或許隻比蘇遲略高一些,這也是為什麽,眾人聽說這是個男人時,會異常的驚訝。
一個身形纖細,穿著嫁衣的男人——可能還是個長得特別好看,氣質出塵的男人。
蘇遲取出一把細長的小刀,這種刀形似一片柳葉,薄而精巧,於是又被稱作柳葉刀。
這種刀是用精鐵打製,異常鋒利,一般是被仵作用來切開屍體的肚子的。
這些必要的驗屍流程,之前那位老仵作已經都做了。蘇遲要做的,卻不是這些。
要讓這具高度腐爛的屍體說話,就得換其他的手段。
蘇遲一手執刀,另一隻手按住屍體的腦門,她下刀的力度極輕,沿著手指按著的地方,一點點,緩慢卻異常利落的,將死屍的頭皮整個剝了下來。
腐爛的肉泥黏在頭骨上,若是普通人見著了,必定要蹲在地上嘔吐不止。
但蘇遲的表情卻隻有嚴肅,眼神裏還有一絲虔誠,她額頭上漸漸出了汗,她必須保證不傷到骨頭。她試著去查驗頭皮上的經脈穴位,可惜的是,腐爛程度太高,就算是蘇遲,也什麽都驗不出來。
她想了想,便用刀破開了屍體的胸腔,毫無意外的,內髒也是一片血肉模糊,已經開始化水。屍體的完整度越高,能看出來的東西也越多,可放在蘇遲麵前的這一具,卻偏偏是個例外。
他骨骼完整,雖然腐爛度極高,可是穿著的嫁衣卻很幹淨。他的內髒都接近化水了,代表著這具屍體放置的時間絕對很久。當然,也有可能他是中毒了,或許是江湖上出現了什麽詭異的毒藥,可以讓服用的人在很短的時間內就腐爛化水。可惜的是,蘇遲並沒有聽人提起過這種毒藥。
蘇遲一邊思考,一邊查驗著屍體的肚子,肚子裏的髒器最多,蘇遲用一根小鐵棒伸進去攪了兩下,停屍房裏的香氣忽然就變得濃鬱了起來。
蘇遲愣住了,這是怎麽回事,屍體腐爛成這樣,本該奇臭無比,尤其是肚子打開之後更該如此,可為什麽停屍房裏的臭氣都被這股香氣壓下去了。
這香,就是蘇遲踏入陳家客房時,撲麵而來的那種濃香。
屍體的肚子裏有東西!
幾乎是一瞬間,蘇遲就反應了過來。
“裏麵怎麽回事,蘇大師,你點了什麽香嗎?好香啊。”侯在門外的陳捕頭聞到了那股香氣,頓時覺得有些奇怪,再加上蘇遲一個人在裏麵已待了很久,便開口問道。
“再等等!”蘇遲丟掉了小鐵棒,一咬牙,直接將手伸進了屍體的肚子裏。
就算是蘇遲,此時也有些忍不住了。
查驗這具屍體可比查驗寡婦的屍體難多了!
蘇遲雖然戴著手套,可手套早就被屍體身上的腐肉和肚子裏的屍水屍油浸透了。她手下的觸感粘膩極了,那感覺比在汙水溝裏撈東西還要惡心。
她強忍著胃裏泛上來的酸水,手指在屍體肚子裏小心仔細地一點點挪,就在蘇遲忍不住快要吐出來時,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樣東西。
她一把抓住那東西,將手從屍體肚子裏拿了出來。
握在她手心裏的,粘滿了屍水和腐肉的,是一小塊摸上去有點硬的東西。
屋內的香氣濃到叫人作嘔,她回頭看了屍體一眼,屍體本就腐爛的不能直視,此時完全不能看了。她覺得自己提前趕走了宋良辰是多麽明智,要是看到這屍體現在的樣子,他絕對會暈倒的!
她握著那東西,丟下柳葉刀從停屍房跑了出去。
“蘇遲?”宋良辰一直等在外麵,此時總算是盼到她出來,可她身上的圍裙罩衫和手套,全都被屍體上的腐肉屍水弄髒,再加上她臉色煞白一片,這讓她看上去狼狽極了。
在宋良辰的印象裏,蘇遲一直都是從容不迫的,就連在碧波莊的地牢裏,那種絕境之下她都冷靜的不可思議,他從沒想過,她竟會露出現在這種表情。
“讓開!”蘇遲低喝了一聲,她沿著停屍房前麵的小石階一路跑到了河邊,蹲下身子開始嘔吐,仿佛是要把胃裏的東西全都吐出來才甘心。
“你怎麽樣啊。”宋良辰有些緊張,她一失去冷靜,他就慌了神,揚著手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
“我沒事,幫我脫掉外麵的罩衣。”蘇遲雙手都髒兮兮的,她把手裏握著的東西放在了石階上,宋良辰也顧不得在意她身上的髒汙,飛快地替她解開圍裙的束帶,將她的圍裙,手套,罩衫和口罩一一脫下,丟在了一邊。
“姑娘,洗洗手吧。”那邊,老仵作端過來一盆皂角水,想來是他準備洗手用的。
“把地上的東西包起來藏好。”蘇遲湊近宋良辰,用隻有他們能聽到的聲音囑咐了一聲。
“好,我明白。”遠離那些可怕的東西時,宋良辰還是比較可靠的。
蘇遲就徑直走向了老仵作,“謝謝了。”
“不用客氣的。”老仵作擺了擺手,轉身進了停屍間,他的驗屍用具還在裏麵呢。
“等等!”蘇遲忽然想到裏麵屍體那副樣子,出聲想要喊住仵作。
然而仵作已經捂著嘴巴從裏麵跑了出來,他扶著牆吐了一地。
“哎呦,姑娘……你不早說啊……”仵作吐得虛脫,有氣無力地抱怨了一句。
蘇遲訕訕笑了一下。
“至於嗎?”顧西臣一直守在一邊,對他們一個個的反應有些鄙視。
蘇遲是白著臉跑出來的,另一個應該見慣了屍體的仵作,也捂著嘴跑出來了。
“你可以去看看,真的。”蘇遲說。
“哼。”顧西臣從鼻子裏發出了一聲輕蔑的哼聲,他抱著劍走了進去,蘇遲默默念了三個數字,顧西臣就抱著劍又從裏麵出來了。
他臉色憋得鐵青,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
蘇遲就隻笑笑不說話,接著洗她的手。
“你到底對屍體做了什麽?”顧西臣最終忍不住,憋出了這麽一句話,“你這也太重口味了。”
“沒做什麽,驗個屍體而已。”蘇遲淡淡道。
“你這哪裏是驗屍,你這是毀屍還差不多!就算有什麽有用的東西,也被你毀幹淨了!”顧西臣一點也不認同蘇遲這種粗暴的手段。
蘇遲也不辯解,他還隻是個天真的,對破案緝凶充滿期待和興趣的少年而已。
等他直接去接觸這些時,他大概才會好好地思考自己的理想,畢竟人命案是要和死人打交道的。
這不是什麽美妙的愛好,把這個當作一生的追求,也太過於草率了。
坐在一塵不染的寶座上,是永遠也查不出真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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