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春來新芽發幾支(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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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遲心裏的小糾結,白清風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此時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呂一刀的身上,可他剛想開口問幾個問題,陳捕頭就風風火火地找來了。是剛剛來的路上,蘇遲打發人去找的陳捕頭。
陳捕頭一進來,目光就落在了呂一刀的身上,這一見著麵,陳捕頭就圍了上去,“呂捕快,你這是上哪兒去了?你沒事兒吧?”
他一想起那天在家門口看到的,帶了血的捕快佩刀,心裏就直發怵。
沒辦法,誰讓呂捕快失蹤的不明不白,又怎麽找都找不著,這讓陳捕頭很是頭疼的。往常,陳捕頭不管做什麽事都會帶著呂捕快,這麽些年下來,彼此之間也算是有了默契,這人失蹤了,自己也心慌慌的。
“哎,其實這事兒……”呂捕快就慢慢地,將之前來的路上說給蘇遲的那番話,又說了一遍。
蘇遲不說話,隻是安靜地想事情。耳邊傳來呂捕快的聲音,還有白清風時不時插上幾句話,陳捕頭則是細細問了陳大少爺的事。
圓寂大師沒說話,隻是端著一杯苦茶慢慢地喝著,出家人自然對俗事沒有多少興致,他之前那麽著急,也不過是因為牽扯到了蘇遲,如今蘇遲好好地回來了,他也就懶得為旁人操心了。
蘇遲心裏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可是往深了想,又似乎沒有什麽異常。她下意識地看了呂捕快一眼,然後慢慢地將視線移開。
不大會兒,千尋燕就推門進來了,蘇遲問道,“怎麽樣?那陳大少爺的命救回來沒有?”
“暫時還活著。”千尋燕這麽說著,臉色卻仍然凝重,“不過,情況不太好。”
“他什麽時候可以醒過來?”蘇遲果斷問道,千尋燕說情況不太好,那就很糟糕了,蘇遲隻想著趁著陳大少爺還有口氣,想要問他幾個問題。
這幾個問題非常重要,關於陳家發生的這幾件人命案子,蘇遲已然將心中的線索理清了七七八八,但是還缺少一些關鍵的東西,尤其是陳大少爺為什麽會出現在夜市,他失蹤的這些天去了哪裏,又到底是怎麽失蹤的,這幾個問題非常重要。
要解開陳家案件中的這些謎團,陳大少爺的證詞是關鍵。
“應該快醒了。”千尋燕道,“他除了受傷之外,體內還有一種奇怪的毒。”
蘇遲也顧不得繼續問了,聽千尋燕這麽說,當即推開門走了出去,千尋燕的客房裏,陳大少爺仰麵朝上躺著,白色的袍子幾乎被血染透,身上的被褥也滿是血跡,看樣子他應該是傷了心頭血管。
血是止住了,但陳大少爺的臉色卻像紙片兒一般的慘白。
“真就救不回來了嗎?”蘇遲心中暗歎一聲,“燕子,他現在不是還沒死嗎?”
“是沒死,但他似乎很想死。”千尋燕淡淡道,“一個人想死的時候,就算還有一線希望,也會因為沒有活下去的執著而消失。”
蘇遲愣了一下,她緩緩走到床邊,陳大少爺他是記起來了嗎?
她記得陳大夫人說過,她為了處理掉那具屍體,為了不讓陳大少爺阻攔,便暫時讓他失去了一部分記憶。如果陳大少不記得玉卿,斷然不會一心求死,畢竟人總是怕死的。隻有那些心死之人,才會徹底喪失活下去的心。
“那他還能活多久?”蘇遲問。
“這要看他想活多久。”千尋燕也有些無奈。
他隻是一個治病救人的大夫,就算江湖上給他封了個天下第一神醫的頭銜,也改變不了他並不能左右生死的事實。
他的視線慢慢落在了蘇遲的身上。
蘇遲曾兩度受傷,傷勢都比眼前的陳大少爺嚴重的多,哪一次都驚險萬分,哪一次,千尋燕都覺得自己救不活這個丫頭了。然而那小小的小姑娘,身體裏卻蘊藏了那麽大的力量,她硬是活了下來,以一種千尋燕無法想象的毅力活了下來,就算是個正常的成年人都未必做得到,但蘇遲卻做到了。
“怪可憐的。”蘇遲腦中浮現的是陳大夫人說起的玉卿,說起來,這兩人也算是有情有義,他們都是真的很愛對方,可這段愛卻沒有辦法結出果實來。
就像那滿園的桃花,未必每一朵都能結成秋桃,總有一些在風雨中凋零,沉入泥土,化作來年的花泥。
蘇遲看著陳大少爺,就見他皺了皺眉,緩緩睜開了眼睛。那雙漆黑的眼珠,仿佛是死了一樣。
蘇遲第一次見陳大少爺時,覺得他的眼珠就像是一對上好的墨玉,透著靈動的生氣,而現在,這一雙漂亮的眼珠,卻如同死了的大魚眼睛。
“陳大少爺。”蘇遲輕聲開了口。
此時,白清風等人也進來了,原本寬敞的客房頓時顯得有些擁擠,圓寂大師便和千尋燕一起走了出去。
白清風和陳捕頭還有呂一刀都沒有走,陳捕頭是案件的負責人,白清風是他請來協助破案的,是以這幾個人留下來,也算是合情合理。
他們並沒有往前湊,這麽一大·波人讓陳大少爺見著了,難免會有點不自在。
陳大少爺沒有動,他似乎沒有聽到蘇遲的聲音。
“桃子熟了。”她沒頭沒腦的,忽然蹦出了這麽一句話,“臨安城近郊的那片桃林裏,長了許多的桃兒,很甜。”
陳大少爺的眼珠動了動,視線終於落在了蘇遲的臉上。
“桃花庵裏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摘去桃花換酒錢。”蘇遲頓了頓,“是這麽說的吧,我不太記得了。”
如同忽然起了霧,陳大少爺的眼底浮現出一層水汽,然後一滴清澈的淚珠順著他的眼角滑落。
“你恢複了記憶。”蘇遲歎道,“我知道你為什麽會去那個地方了。”
“玉卿說,他想吃桂花糕,吃徐瑾記的桂花糕。”他聲音沙啞,破碎的叫人不忍,“他最愛吃那家的桂花糕了。”
蘇遲心裏也跟著難過起來,她從不是什麽鐵石心腸的人,她會為了曲三夫人落淚,也會為顧茗悲傷,陳大少爺和玉卿之間的感情,叫她有一種很壓抑的絕望感。
“他就在我麵前,我卻不記得了。”他癡癡笑了,“他穿著大紅色的嫁衣,我們拜過了堂,可是我不認得他了。”
蘇遲想起來,那天在陳家的客房裏,大少爺看到那具屍體時的情景,那個時候的大少爺,冷漠,清貴,斷然否認自己認識那個人。
卻想不到,等塵封的記憶再次襲來,會讓他如此的痛,痛到他再無勇氣獨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