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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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這話一出,便是當著眾人的麵來坐實了梅白依的身份。
這位邱柏公子竟然真的戴著人皮麵具,且還是女扮男裝,她是紫玉閣的千金,江湖第一美人梅白依!在場除了幾個已經對梅白依的身份心知肚明的人之外,其他人都麵露震驚之色。
門外一直圍觀的玥娘也是驚得差點掉了下巴,竟然有人混進了瑤池仙莊!還是女扮男裝!這還了得!她匆匆拉過一個小丫頭,同她耳語了幾句,讓她速速去稟報瑤池聖母,自己則留下來瞪大雙眼繼續觀看後續發展。
這廂,見梅白依已經露了餡,鶯時立時收了手,站到了花朝身後。
花朝涼涼地看了他一眼,鶯時被看得頭皮發麻,下意識衝她討好地笑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之後,他輕咳一聲,幹巴巴地垂下頭,眼觀鼻鼻觀心,擺出了一副隨時聽候吩咐的奴才樣子。
心裏卻是暗自懊惱,剛剛那是什麽鬼表情,那副樣子豈不是承認了自己的心虛!
他在心虛什麽啊!心虛自己剛剛沒有使出全力嗎?他能當著所有人的麵使出真功夫?那他的身份還能藏得住?他還能活著離開瑤池仙莊去見義父?!
所以他到底在心虛什麽嘛!
花朝收回壓在鶯時身上的視線,看向梅白依,“現在,梅姑娘可否解釋一下,你為何要女扮男裝,另立身份混進瑤池仙莊?”
袁秦從未見過花朝如此咄咄逼人的樣子,他下意識上前一步,將孤立無援的梅白依護在了身後,“花朝,你不要太過分了……”
聽到這句話,花朝幾乎想笑出聲來。
她也真的笑了。
袁秦被她笑得有些心慌,但是想起那一日,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結果卻被那對無賴夫妻反咬一口,合謀誣陷抓進大牢,是梅白依讓人救了他,便覺得此時梅白依落難,他伸手相助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然而此時的袁秦卻似乎是忘記了當日花朝也是想要幫他的,可是當時他是怎麽說的?
他說:“住口!”
他說:“讓他告!花朝你敢和他私了,我跟你沒完!”
花朝笑得傅無傷心都碎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笑容,更不想這樣的笑容出現在花朝的臉上,傅無傷怒道:“若花朝當真過分,就不該是揭了她那層臉皮,而是當眾扒了她的衣裳!比起掀開那層人皮假麵,扯開她的衣襟豈不是更容易一些!”
“傅無傷,我同你無怨無仇,你為何如此待我?”梅白依抬起臉來,幽幽地道,“是因為我當眾退了你的婚,你才這般挾怨報複嗎?”
真是好大一則八卦,大家的視線一下子移到了傅無傷身上。
花朝收斂了唇邊的笑意,冷冷地掃了梅白依一眼,“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似你這般有婚約在身卻不知檢點,和旁的男人秉燭夜談至淩晨方歇的女人,連報複你都是侮辱了傅公子。”
她的眼中滿是冷冷的諷意,說到那句“秉燭夜談至淩晨方歇”時加重了音調,這正是方才梅白依自己講的話,隻是那時大家不知她是個女人,如今再回味那句話……
除了花朝和梅白依,在場都是男人,當下大家便一陣熱血翻湧,有意味不明的目光掃向了梅白依,甚至更有放肆者隱諱地打量著梅白依身著男裝的模樣,心道這位江湖第一美人作男裝打扮也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呢……
那些粘稠的目光如有實質般掃過梅白依的身體,不再如同往日裏那些公子對待江湖第一美人的禮貌欣賞,而是透著絲絲淫邪的意味,這一瞬間梅白依感覺自己仿佛被扒光了衣裳放在眾人麵前,如同青樓女子一般,她哪裏見過這般陣仗,當下便煞白了一張小臉,連身體都在瑟瑟發抖。
袁秦忙將她護在身後,抬眼看向花朝,麵上不自覺帶了懇求之色,那句“旁的男人”其實聽得他也分外的不適,仿佛對於花朝而言,他真的隻是個不相幹的人罷了。
“花朝……”
“怎麽?又想讓我不要太過分?”花朝冷冷打斷了他的話,“下次說這樣的話之前,你先推己及人一番,這位梅姑娘的行為不過分嗎?她當初擅自退婚,如今又擅自覺得傅公子會因為她的退婚而報複她,她哪裏來的這般優越感,也許退婚之事傅公子求之不得呢?畢竟似梅姑娘這樣聲名在外的女人,一般人也消受不起。”
這話毒舌且犀利,圍觀的眾人一下子八卦了起來。
“唔,江湖第一美人呢,據說那位不明不白死在瑤池仙莊的那位景王殿下也曾是她的忠實擁躉。”
“眼前這位袁公子,看著也頗為護著她啊……”
“該護著的吧,畢竟他們都秉燭夜談至淩晨方歇了……雖然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似這般不知檢點的女人,一般人的確也消受不起啊……”
耳畔是眾人七嘴八舌的八卦聲,袁秦卻是一臉呆滯,他從來沒有見過花朝如此刻薄毒舌的樣子,感覺今日簡直刷新了他對花朝的看法。
傅無傷卻是看著花朝,兩眼發亮,花朝這是在……護著他?
這護犢子一樣的行為,真是讓他……好爽啊!
梅白依眼中已經露出遮掩不住的怨毒之色,“你倒是護著我這位前任未婚夫,不肯讓他受半點委屈啊,當著袁哥哥的麵,這樣真的好嗎?畢竟……若非袁哥哥當初逃婚,你們可是已經成親了呢。”
袁秦麵色一變,神色頓時緊張了起來,他下意識看了花朝一眼,斥道:“依依你不要胡說!”
“我怎麽胡說了?若非袁哥哥你當初不願娶她逃了婚,此時她早該是你的娘子,如今她卻看不清自己的身份,這樣護著旁的男人,又至袁哥哥你於何地?”梅白依瞪著花朝,冷笑著道。
“是啊,你的袁哥哥在成親當日逃婚了,所以你假設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因為那個婚禮取消了。”花朝淡淡地看著她,“我不是拋棄別人的那個人,我問心無愧,如今我願意護著誰,誰也管不著我。”
“花朝,不是這樣的……”袁秦下意識想開口解釋,但卻發現根本無從解釋,眼前這樣的花朝讓他覺得有些害怕,他逃婚這件事,他們誰都沒有真的將之放在台麵上,當眾敞開來講。
這個時候,他甚至有些怨恨梅白依為什麽要提起這件事。
這件他做錯了,但一點都不想去麵對的事。
“不過,梅姑娘為了岔開話題也真是煞費苦心,我同你袁哥哥取消了婚禮,你和傅公子也解除了婚約,這兩樁事早已經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必再多費唇舌了,早就沒什麽幹係的,又何必來攀扯。”花朝沒有理會袁秦中氣不足的半句話,也知道他根本掰扯不出什麽東西,不過是想再一次稀泥罷了,於是直接打斷他,道。
一直圍觀得津津有味甚至還不知死活地參與了一把周文韜聽到這裏,愣了一下,他下意識摸了摸下巴,唔,這話聽著怎麽那麽不是滋味呢?花朝這副唯恐梅白依再和傅無傷有什麽牽扯的樣子,莫不是她……當真看上傅無傷那個繡花枕頭了?!
這什麽眼神!和袁秦那小子簡直有得一拚啊!
為什麽就看不見他呢,他周文韜再不濟,也比傅無傷那個隻能靠拚爹的紈絝公子好啊,周文韜酸溜溜地腹誹著,下意識看了傅無傷一眼,便見他正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花朝,那亮度簡直閃瞎人眼,真是令人不爽……
花朝才不管別人在想什麽,她徑直看向梅白依,“現在我們應該來談談正經事了,回到之前的那個問題,你為什麽會女扮男裝易容混進瑤池仙莊?”
“我為什麽會女扮男裝混進瑤池仙莊?”梅白依看著花朝,冷笑連連,“這個問題的答案你真的不清楚嗎?”
“不如你說說看?”花朝揚眉。
“好,是你讓我說的。”梅白依定定地看著她,“在我及笄之日,我的母親死於非命,凶手便是你瑤池仙莊,你們甚至囂張得打斷了我母親的出殯之路,我紫玉閣想要同你們討個說法,結果呢?你們居然隻推出一個毫無實權且瘋瘋癲癲的代聖女,說她便是凶手!”梅白依激動得紅了眼眶,“這就是你瑤池仙莊給我紫玉閣的交代?誰信!反正我是不會相信的,我不想讓我的母親死得這樣冤枉,我隻是想要查出真相罷了。”
剛剛還在竊竊私語的聲音不見了,那些放肆打量著梅白依的視線也不見了,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殺母之仇,誰又能說她做得不對呢?
梅白依真是好手段,都已經身處這般逆境之下了,還能讓她找到可供她苟延殘喘的空間,真是令人不可小覷啊。
“你不甘心,然而紫玉閣已經接受了這樣的交待,於是在返回紫玉閣的途中路遇景王,並且知道瑤池仙莊流霞宴的消息時,你便請求景王帶你易容參加流霞宴,是嗎?”花朝完全沒有被她牽著鼻子走,而是看著她,淡淡接口。
梅白依捏了捏拳頭,有些不甘心地道了一聲,“是。”
“在流霞宴期間,你每晚都要去尋景王飲酒,兩人關係十分親密……”
“你休要血口噴人!”梅白依咬牙打斷了她的話,“我隻是借此掩人耳目,好私下裏調查一些東西罷了!”
“哦,你每天都用尋景王飲酒這件事來掩人耳目,私下裏卻隻是在調查瑤池仙莊。”花朝從善如流地點頭,“想必昨天夜裏,你依然用這個做為借口,去夜探仙莊了吧?”
梅白依捏緊了拳頭,卻無法否認,她找景王喝酒這件事,肯定瞞不過莊裏的侍女。
“那麽。”花朝看著她,問:“景王殿下為什麽死了呢?”
梅白依對上她的視線,腦中轟然作響。
“花朝。”偏這時,袁秦上前打斷了她們的談話,他看著花朝,鄭重其事道:“花朝,景王是為了護著依依被瑤池仙莊的侍衛殺死的,瑤池仙莊究竟是個什麽地方,你十分清楚不是嗎?我知道你是被逼迫的,你看現在這裏有這麽多人,你有什麽苦衷都告訴我好不好?你不要怕,大家都會保護你的,我帶你離開這裏,回青陽鎮去,爹娘都在等你回去……”
“住口!”眼見他越說越不像,花朝忍住心頭一口血,怒斥道。
這個人為什麽總也長不大!這個人為什麽總是這樣天真!這個人為什麽總是這樣自以為是!
瑤池仙莊是個什麽地方?蘇妙陽又是什麽人?若她今日膽敢將瑤池仙莊的秘密在這裏當眾吐露,這裏誰也別想活著出去!
是,沒錯,在場的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少俠,可是不夠,還是不夠,遠遠不夠!就這幾個人,若蘇妙陽當真不管不顧起了殺心,誰能逃得過?!
“花朝……”袁秦被她的眼神嚇了一跳,下意識噤了聲,隨即有些委屈地低低喚了她一聲。
明明他是想救她的啊……為什麽她也不能理解他,為什麽她總要跟他這樣賭氣呢……
對上他萬般委屈的眼神,花朝隻感覺一陣無力,然後陡然間背心一寒,她下意識抬頭,便看到門外不遠處,蘇妙陽正站在那裏對她微笑,也不知她何時來的,又聽了有多久。
她沒有出聲,隻站在那裏。
因為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屋子裏,除了那位西院的管事,竟沒有一人發現瑤池聖母就站在門外。
而袁秦那個蠢貨,竟然還想試圖開口來說服她當眾揭開瑤池仙莊的真麵目,簡直……不知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