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什麽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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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年,他也隻是受人之托,代課了一段時間,要走的前夕,他無意間在路上遇見過江念白。
    那時候,頭發染著五顏六色,化著大濃妝的小女孩兒,頭發已經染回了黑色,一頭烏黑瑩亮的黑發垂在身後,清秀的小臉未施粉黛,不染纖塵。
    其實是有人喊她的名字,他才認出來的。
    不然他也沒辦法將那個臉上五顏六色,妝花了不說,連頭發都五顏六色的江念白,跟當時那個清秀靈麗的小女孩兒相重合。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做過的事太讓人印象深刻,還是因為心疼她的境地,季北這些年盡管離開了榕城,心底有個角落還是記掛著當初那個小女生的。
    午夜夢回時,他總能記起那個烈陽灼灼的盛夏,陽光下那個清瘦孤傲的背影,孤獨,倔強。
    那雙清澈又不失靈透的雙眸牢牢刻畫在他腦海深處,到死都記著,那眼睛裏熠熠生輝的流光,和熾烈濃稠的愛慕。
    所以那天在醫院門口,他一眼就認出了江念白。
    其實當時他也不敢確定,看她抬頭,眉眼相似,他才確認,那就是當年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頭。
    不過剛剛她說出獄?
    他出國的這幾年,這小丫頭身上看來發生了不少的故事。
    季北定了定心神,“我沒有喜歡過誰,也體會不到你說的那種感覺,不過我很清楚,感情一旦痛苦多過歡喜,就該斷然放棄了。”
    “痛一時總比痛一世的好。”
    她點了點頭,失神的眸漸漸回攏了神采,她知道應該放棄,打從她出獄,她抱著的就是這種念頭。
    不過江念白隻是沒想過陸遲年會對曾經他那麽討厭的自己,做出讓人匪夷所思的舉動來。
    偶爾流露出來的溫柔,對她而言,就是毒藥。
    她飲了後,怕會毒發身亡。
    “不然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季北提議道。
    江念白看了他一眼,眼睛還紅紅的,跟兔子一樣,鼻尖也泛紅,眼角還有未幹的淚痕,濕漉漉的眸子無辜又惹人憐愛。
    看得季北心腸漸漸軟化成一汪春水,他歎氣,“你要是想回去休息的話,我現在送你回去也是可以的。”
    “我沒事兒,你帶我去吧!我也想去走走,透透氣。”
    她不想回去碧園,也無處可去,更不想看到陸遲年。
    雖然跟季北剛剛認識,可她卻覺得這個人出人意料的可靠。
    跟著季北從西阜離開,她沒想到季北會帶她出海。
    上了船,後知後覺的江念白才發覺到不妥。
    囧囧有神的看向淡定自若的季北,問道,“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現在才開始怕,是不是太晚了點?”
    “…我哪有害怕。”
    “沒有嗎?”
    好吧,她承認是有那麽一點點,畢竟她跟季北並不熟。
    鹹濕的海風拂麵,撩起了垂落肩側的長發。
    可能是臨近黃昏的緣故,海麵上很安靜,隻有海浪沙沙翻湧的聲音。
    想起海雲村的計劃案,江念白情不自禁的彎起了唇角,她說,“很快,我們榕城就會有一個對外貿易的海岸港口了。”
    到時候不僅是海雲村會收益,還會推動榕城的經濟。
    這算是她出獄兩年來,做的最高興最值得她驕傲的一件事。
    憑借著自己的努力想出來的計劃,等到真正實現的那一天,她會為此而自豪。
    “哦?海岸港口?”
    “嗯!我想這兩年就會落成。”
    季北看了她一眼,此刻的江念白被籠罩在殘陽餘暉中,秀麗白皙的臉被踱上了一層淺淺的熒光,那雙眼睛,恢複了他所熟悉的神采。
    光華婉轉流露,攝魂奪魄。
    “你們大學教授每天都要幹嘛啊?就是給學生上課,你的課是不是滿座啊?”江念白一掃先前陰鬱的模樣,賊兮兮的湊過來問他,季北認真的想了會兒,才說,“嗯,滿座。”
    “我猜也是。”
    看她小臉蛋上的得意,季北突然就來了幾分興趣,問道,“哦?你為什麽會覺得我的課是滿座呢?”
    “這還用說嗎?!”江念白白了他一眼,“要是我是學生的話,除了必修課外,選修課我肯定要挑賞心悅目的老師啊!你看你,儀表堂堂,風姿綽約,這絕對就是吸引小女生的利器!”
    “按你所說,我應該感謝我生了副好皮囊咯?”
    “那是當然,你要是禿頂、啤酒肚,還矮,說話唾沫星子橫掃千軍,肯定是沒人想來上課的。”
    季北哭笑不得,“有道理,我還以為是我課上的好才會吸引這麽多學生來上課。”
    “當然不是!她們那兒哪是想上課,就是來看你犯花癡的~”
    江念白枕著手,靠在護欄上,眼睛微微眯起,跟曬太陽的貓兒一樣,慵懶愜意。
    唇角的那抹笑意,淺淡又令人舒心。
    不忍心破壞此刻的安寧,季北深深看了她一眼後,轉過了頭看向波光粼粼的海麵。
    不知不覺,這小丫頭也長大了。
    暖洋洋的太陽一曬,江念白就變得懶惰了,眯著眼睛不想睜開,靠著護欄睡了會兒。
    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身上多了條毯子。
    看到正在掌舵的季北,江念白揉了揉眼睛,“回去嗎?”
    “嗯,夜深了,我們得返航了。”
    “哦…”
    她捂著嘴打了個哈欠,懶懶的托著腮幫子,望向海平麵。
    月朗星稀,海麵灑了一層柔柔的光,輕風拂過,海麵泛起了點點漣漪,斑駁著皎潔的月光,粼粼光澤。
    “謝謝你啊,陪了我一天。”
    “沒事,反正我今兒也沒什麽事做。”季北倒是無所謂,他回國也是因為大哥的身體出了問題,不得不回國幫忙打理,他沒有抱希望會跟江念白重逢。
    這些年雖然記著她,卻沒有動過要找到她的念頭。
    不過看她現在這樣,季北倒是後悔了,也許早點找到她,她會少吃點苦頭。
    返航的郵輪,乘風破浪而行,江念白一直都維持著一個姿勢,眺目遠望。
    等到了岸上,季北問她要去哪兒,她又遲疑了。
    想了想,最後還是報了碧園的地址。
    她這會兒也無處可去,不回去碧園,真的就無家可歸了。
    看來,她有空得去找找房子和工作了,不然等從碧園搬出來,她就得去睡天橋。
    季北將她送回了碧園,江念白客套的跟他道謝,並且許諾說有空一定會請他吃飯。
    下了車,江念白站在車外,朝著車內的人揮手,看到季北的車走了,她才進屋。
    樓上露台邊,清雋挺拔的身影與黑暗融為一體,眼中神色晦澀不明。
    江念白一開臥室門,屋內亮著一盞昏暗的床頭壁燈,光線昏暗,隻影影綽綽能看清楚那站在露台上的黑影。
    冷不丁看到露台上站著個人,這給江念白嚇去了半條魂兒。
    越是走近越是能辨認清楚,那背影是陸遲年,她才鬆了口氣。
    也沒吭聲,緊抿紅唇,預備不搭理他去拿衣服出去的時候,聽見了男人低沉寡涼的嗓音,“去哪兒了?”
    拉住衣櫃的手一頓,眼眸微微黯然,“沒去哪兒。”
    “送你回來的人是誰。”
    江念白一怔,仔細想了想,才明白過來陸遲年說的那個人是季北,他看到了?難不成剛剛他一直都站在露台?
    奇了怪了,安妍吞了安眠藥自殺,這會兒他不是應該在醫院裏陪著安妍嗎?怎麽跑到她這來興師問罪來了?
    “就是一個朋友。”
    輕嗤的笑聲,在朦朧夜色中,更顯得突兀。
    “朋友?江念白,這話說的你自己信嗎?”
    “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不懂?”陸遲年背對著她,“你江念白什麽時候有過朋友?哦,我忘了。”
    他冷嘲熱諷道,“你確實有朋友,想想你唯一的好友秦慕柔,兩年前就跟你反目成仇;宋黎城呢?你當他是朋友,可他隻想娶你當老婆。”
    “江念白,活到這把年紀,落得什麽都沒有了,你也真是可憐。”
    她臉上血色急劇消退,一支利箭直直射向了她心扉。
    疾馳而過,從破開的洞蔓延開的疼痛,漸漸充斥在四肢百賅,喘口氣都疼。
    是,她什麽都沒有了。
    因為她就是掃把星,害了自己害了別人。
    忍了又忍,江念白忍著沒讓自己失態。
    一開口,微顫的尾音泄露了她的情緒,“安妍的事,我很抱歉,如果我早知道是她打電話給你,我是不會接的。”
    “既然現在安妍知道了,我們之間也沒必要延續下去,免得節外生枝,你放心,我肯定永遠都不會再出現在你們麵前的。”
    想了一整天,她還是想放棄,盡管對他偶爾的體貼溫柔仍有眷戀。
    季北說的對啊,痛一時總比痛一世的好,是毒刺總要拔掉,是毒瘤總要割除,不然傷口怎麽能結疤痊愈呢?
    背對著他的陸遲年,深深皺起了眉,眼底的墨色翻湧,手攥緊了拳,又鬆開。
    反反複複,心思也千回百轉。
    “你有什麽資格喊結束?”陸遲年轉過身去,眉眼冷寒,“江念白,你最好老實點,要是再敢耍滑頭,你連累的可就不止是宋黎城了,跟你有關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是不是腦子有病啊?”江念白都忍不住想罵娘了,“你到底要怎麽做你才滿意?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你想要我怎樣?看到我出糗,看到被所有人唾棄指責,你就高興了是嗎?”
    “對啊!”她笑出了聲,笑聲淒涼苦澀,“你一直都喜歡看我出醜,看到我被所有人嘲笑,你就開心了,每次都是這樣…”
    她不管對陸遲年做什麽,他都是不冷不熱無動於衷。
    她還能怎樣啊?就算用刀子剖開了胸腹取出心髒,他也不要啊!他嫌棄血淋淋的,髒。
    想想以前,她以為陸遲年是喜歡乖乖女,所以才改掉了那身陋習,硬是拔掉了身上的尖刺,收斂了性子,乖乖的去上學,乖乖聽從家裏的安排。
    可就算這樣,陸遲年也還是不肯多跟她說兩句話,她親手做的生日禮物,也被棄如敝履。
    她又不是木頭樁子,他拿刀子在她身上刻下一道又一道痕跡,她也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