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掉進土匪窩
字數:5331 加入書籤
,最快更新兩蛋村風流錄 !
鄉長低頭在陳蛋耳邊說了幾句話。
陳蛋一下從椅子上跳將起來,頭搖得像撥浪鼓,拔腿就往大門口跑。
鄉長也不去追,頹廢坐在太師椅上,長籲短歎。
走出鄉政府,陳蛋放緩腳步,在中心街閑逛。
中心街是玉泉鄉唯一的街道。過去街道兩邊商鋪林立,人流擁擠,是四十七都的商品營銷中心。現在,商鋪大門緊閉,一片蕭條。
陳蛋見一家打鐵鋪還沒關門,便走過去。
鐵匠正舉著錘子奮力敲打一塊剛從爐裏拔出來的紅鐵塊,碩大的汗珠從額頭一直滾到脖子根。
陳蛋心裏很亂,想找個人說話,對鐵匠道:“師傅,在忙什麽啊?”
鐵匠瞄了陳蛋一眼,沒好氣道:“在打鐵。你看不見?”
陳蛋心裏本就不舒服,被鐵匠一嗆,也來了氣,怒道:“我好心好意跟你說話。你耍什麽威風?”
鐵匠不搭理陳蛋,繼續打鐵。
陳蛋四下看了看,沒其他人,便又繼續找話,道:“其他店鋪怎麽都沒開?”
鐵匠放下錘子,走到陳蛋麵前,道:“國破家亡。你能懂嗎?你他媽的能懂嗎?”
陳蛋道:“我看你他媽的才不懂。國哪裏破了?改朝換代而已。戲裏說了,三國歸西晉,兩宋變元朝,這是常有的事。家有沒有亡我不知道。我的是沒亡。你的可能是亡了。”
鐵匠一把抓過陳蛋的衣領,怒道:“你家才亡了。你家才死光光了。”
陳蛋驚道:“說話就說話。你動什麽手啊?”
鐵匠推開陳蛋,眼裏泛出淚光,轉身繼續打鐵。
陳蛋見鐵匠神色異常,眼裏卻包含善意,心下好奇,跟過去追問道:“老兄,你怎麽啦?有什麽心事說來聽聽。”
鐵匠歎道:“說了有什麽用?”
陳蛋道:“說出來,說不定我能解決啊。再怎麽說,我也是一個保長。”
鐵匠臉上掠過一絲喜悅,之後又是唉聲歎氣。
在陳蛋的再三追問下,鐵匠道:“鄉長都解決不了的事。你一個保長能有什麽辦法。”
陳蛋拍著胸脯道:“眼下這世道,不能比鄉長大還是保長大,比的是本事。懂嗎?鄉長就是一個糟老頭,能有什麽本事?”
鐵匠聽後,仔細看了看陳蛋,深深吸了幾口氣道:“如果你能幫我。我這輩子就給你當牛做馬,任你差遣。”
陳蛋豪邁道:“當牛做馬的事先不說。你先說說你的事。”
鐵匠官名陳天賜,今年四十五,人長得黑瘦,又是打鐵的,大家都叫他黑鐵。
黑鐵從小家裏窮,沒錢娶親。四十歲那年,撿了一個流浪女做老婆。未曾想,這流浪女洗漱打扮之後,竟是個年方十八如花似玉的美嬌娘。
街坊鄰居都說黑鐵走了狗屎運,一隻天鵝莫名其妙掉進蛤蟆嘴裏。全四十七都的男人,老到鳥都硬不來的大老爺們,小到毛還沒長全的懵懂少年,都爭著來看黑鐵老婆的芳容。
難免也會有些登徒子使出下流伎倆,偷摸一下奶子,偷捏一下屁股。每每如此,黑鐵就拿起鐵錘拚命護住嬌妻。幾年下來,倒也沒有哪個色鬼得手。
流浪女本是鄰鄉一戶農家的養女,名叫李銀花。自幼受盡欺辱,後父母雙亡,房子被霸,無奈離家出走,四處流浪,風餐露宿,一晃三年。
李銀花從未得到過家人的寵愛,對於黑鐵的關懷照顧感恩在心,決心一輩子跟著黑鐵。對於一切誘惑,都斷然拒絕。夫妻相敬如賓,舉案齊眉,和美不勝。
隔年,李銀花生下一個男娃。黑鐵樂得合不攏嘴,取名陳樂樂。一家三口,美滿幸福。
可惜好景不長。
樂樂四周歲那日,街上來了一群土匪,把所有商鋪洗劫一空。土匪頭子見李銀花頗有姿色,哈哈淫笑,奪去當壓寨夫人,一並擄走陳樂樂。命黑鐵在一個月內打出一百把兵器,否則就殺了陳樂樂。
黑鐵說完,嚎啕大哭。
陳蛋憤怒難忍,大喊:“這土匪太他媽猖狂了。看他阿公我這麽收拾他。”
黑鐵見陳蛋頗有幾分英雄氣概,撲通跪在陳蛋麵前,磕頭不已,大喊救命。
陳蛋拉起黑鐵,後悔剛才的表現,又不好直說管不了這事,撓頭不知所措。
黑鐵把說有希望都寄托在陳蛋身上,哀求道:“保長。我實在是沒有辦法了。樂樂就是我的命啊。他要是沒了,我陳家就毀在我手上了。”
陳蛋一聽“陳家”兩字,心裏一咯噔,問道:“你也姓陳?”
黑鐵道:“正是。”
陳蛋道:“清水縣姓陳的並不多。你是陳家溝的?”
黑鐵反問:“你怎麽知道?”
陳蛋道:“我也是陳家溝的,我叫陳蛋。我爸叫陳錢,我阿公叫陳本基。”
黑鐵追問:“你太公是叫陳圭賢嗎?”
陳蛋道:“正是。你怎麽會知道?你是哪一佻的?”
黑鐵道:“你是長房子孫。我是二房的。我太公叫陳圭文,是你太公的堂弟。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啊,論算起來我們是堂兄弟啊。”
陳蛋很早就離開陳家溝。他連爺爺的麵都沒見過,更別說太爺爺。太爺爺的堂弟?毫無耳聞。
黑鐵見陳蛋沒反應,就把陳家溝的前前後後說了一遍。陳蛋聽後,激動不已。
是不是親黨先不用說,是陳家溝人肯定沒錯。再說,陳家溝本來就沒幾戶人家,彼此也都是親黨。
陳蛋問道:“我有好久沒回過陳家溝了。不知道現在怎麽樣?”
黑鐵歎道:“陳家溝早沒了。前幾年鬧了一場大饑荒,活著的人都逃難去了。”
陳蛋唏噓不已。
黑鐵見陳蛋沉思,又跪將下去,求陳蛋幫忙救兒子。陳蛋不好推辭,含含糊糊亂答應。
黑鐵卻是動真格,把所有期望都寄托在陳蛋身上,轉身進房間拿了一個包袱出來。
黑鐵道:“蛋哥。”
陳蛋一聽“蛋哥”二字,笑得前俯後仰,直不起腰,良久才擦了眼淚道:“你不如叫我蛋糕。這樣吧,你要麽叫我陳蛋,要麽叫我保長。別蛋哥蛋弟的,惹人笑話。”
黑鐵沒心思說笑,沉道:“保長。這些是我勒緊褲腰帶省下來的銀兩,你就帶上當盤纏吧,若到時需要打點,也能用上。裏麵還有一把我用精鋼打製的匕首,鋒利無比,可以防身。”
陳蛋直接道:“我還沒說要去救你兒子啊。”
黑鐵一聽,猶如晴天霹靂,磕頭如搗蒜,大喊:“保長。你就看在陳家先人的份上幫幫兄弟吧。此行回來,我一定給你做牛做馬,端屎倒尿,一生一世絕不反悔。你走到哪裏我就跟到哪裏。你說往哪兒走我就往哪兒走。”
陳蛋被黑鐵拜得手足無措,耳朵裏突然響起方才老鄉長那幾句話,心裏一橫,道:“好。看在先人的份上,豁出去了,去就去,死就死。”
要說這陳蛋,本就是個沒輕沒重的主。換成一般人,單身去闖土匪窩?不是神經病就是精神病。陳蛋被親黨哄得腦袋發熱,心底深處的英雄氣不斷上湧,脫口就答應了。
當然,陳蛋心裏也有自己的小算盤。救下陳樂樂,陳天賜就會跟隨自己是石頭村,而且肯定聽命於自己,又加上親黨這層關係。這樣在石頭村陳氏的勢力就更大,足以鞏固村長的地位。
土匪窩盤踞在玉泉鄉西麵的福駝山上。福駝山地勢險峻,山頂平闊,是紮寨下營的好所在。
陳蛋帶上幹糧,藏好匕首,往福駝山進發。走了半日,來到福駝山腰,累得不行,靠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掏出一個硬饅頭,邊啃邊思考,如何才能把陳樂樂就出來?想著想著,迷迷糊糊睡著了。
突然,腦殼一陣疼痛,陳蛋猛醒過來。兩把鋼刀橫在他的脖子上。陳蛋驚呼:“誰?誰?誰?誰打我?是要死嗎?”
兩個虯髯大漢立在陳蛋麵前,怒目圓睜,凶神惡煞道:“你小子。膽子很大啊。敢隻身來闖福駝山?我看你想死吧。”
陳蛋正要分辨,被大漢一手提起來,用青藤反綁了,推著往山上走。
陳蛋嚇得屁滾尿流,苦苦哀求道:“兄弟。放了我吧。我是路過的。走錯路了。我真的是路過打醬油的。求求你們了。”
大漢麵無表情,不停用腳踹陳蛋的屁股,催他快點。走了半個時辰,來到土匪山寨。
山寨範圍寬闊,砌石成牆,門上掛匾,上書“福駝寨”。陳蛋看不懂,隻知道那是三個字。
未幾,陳蛋被推到山寨大廳。大漢大喊:“大哥。我們抓到一個擅闖山寨的賊人。”
陳蛋這會兒倒忘記了緊張,爭辯道:“你們這些天天燒殺搶掠、奸淫婦女、毫無廉恥的土匪才是賊人。我怎麽是賊人。”
屏風後傳來一個聲音,哈哈大笑道:“是哪個不知死活的?到了福駝寨還敢這麽囂張?”
陳蛋應道:“沒有別人。正是你阿公陳蛋。”
屏風後的人快步走出來,仔仔細細看著陳蛋,驚呼:“怎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