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彭欽定強行逼保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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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們習慣把睡覺當成逃避壓力的最佳辦法,總以為睡一覺什麽都會過去,醒來以後,一切都還會是原來的樣子。陳蛋也一樣,以為好好睡一覺就能把昨天晚上的不愉快全部忘記,開始新的一天的美好生活。
現在,新的一天是開始了,美好生活卻沒有如約而至。相反,如約而至的仍舊是昨天晚上的不愉快,甚至比昨天晚上還不愉快好幾倍。
彭欽定一大早就在門口吵吵鬧鬧,跟他一起叫嚷的還有妻子林美英和兒子彭有力。三個人就像在進行唱歌比賽,你一聲我一聲,一聲比一聲大聲。
陳蛋迷迷糊糊來到大門口,罵道:“使你老母啊,一大早在這裏哭爹嗎?”
彭有力一個箭步衝到陳蛋麵前,擰住他的衣領,反罵道:“我才使你老母呢。你這個狂妄仔,以為當個破保長就能無法無天嗎?今天我就要找你討個說法。你要是沒給我一個說法,看我不弄死你?”
陳蛋被一推一揪,從床上帶來的那股迷糊勁就全部消散了,心裏知道昨晚那事肯定沒完。這父子兩肯定要來鬧事。怎麽辦?依舊是雙拳難敵四手的問題。
思來想去,一樣得不出個辦法,隻能硬著頭皮走一步算一步。想著,使勁掰開彭有力的手掌,罵道:“你這個死人仔,還有大有小嗎?敢這樣跟你阿叔講話?你不怕被雷公劈死?”
彭有力放開陳蛋,叉腰罵道:“你也配當阿叔?有你這樣的阿叔嗎?我今天就是一拳捶死你,也是合理合法的,雷公也不會劈我。”
陳蛋道:“這是什麽話?這是人教出來的話嗎?你爸是怎麽教你的?先生是怎麽教你的?”
一旁的彭欽定終於找到了上場的機會,忍了一肚子的話一股腦冒將出來,破口大罵道:“我怎麽教的?我怎麽教的關你什麽事?我教出來的孩子至少要比你好幾百幾萬倍。你教的那是什麽孩子?那是殺人放火的歹仔流氓仔。有鳥用嗎?”
陳蛋心裏雖然沒底,被一罵,心中那股屬於男人的尊嚴也自然會被點燃,怒火蹭蹭往上冒,喝道:“來討說法就好好給我講,別滿嘴被屎塞住,吐出來都是屎。你老母的再瞎罵,看我不把你弄死再塞進屎穴裏。”
彭欽定見陳蛋發怒,心裏一顫。不管怎麽說,對陳蛋這個保長雖然有很多不服,但多少還是有幾分信服。真正把他徹底激怒,也不是什麽好玩的事情。當下不想再從口舌上下功夫,直接把昨晚發生的變化說了,又把眼睛擺到陳蛋麵前,要他仔細查看。
陳蛋細細看了彭欽定的眼睛,果然是有血塊在其中。但不管怎麽樣,看路看東西還是沒有問題。想來不是什麽大事,也就應承下來,承認是自己不小心,看彭欽定怎麽要求就怎麽賠償。他心裏以為,破財消災,自己讓一步,彭欽定也就不要再步步緊逼。
把事情想簡單了。彭欽定既然來了,就不是善類。他要是善類,就不會來。你想啊,他一直就對陳蛋不服,這次好不容易找到個合理合法的借口,怎麽能輕易放棄。說完自己的眼傷,彭欽定又說兒子的傷情,添油加醋把兒子昨晚暈倒的事情又說了一遍。
陳蛋聽完,知道事情不像自己想象的那麽簡單,一時手足無措。彭欽定見陳蛋沉默不語,知道他心中理虧,於是趁熱打鐵,一個勁要求陳蛋賠償。陳蛋被纏得沒有辦法,心想,賠就賠吧,我看你能說出個什麽價錢來。
彭欽定說出來的價錢,把陳蛋驚得靈魂升天,同時也是氣得蹊蹺冒煙。彭欽定要陳蛋把一半的田地無償讓給他,這樣這個事情才算結束。
陳蛋哪裏肯讓。雙方當下擺出要拚個你死我活的架勢出來。劍拔弩張之際,張蓮花及時加入戰陣。
張蓮花向來足智多謀,臨危不亂。在這個關節眼上,她表現出來的沉著冷靜,遠遠勝過保長陳蛋。要是張蓮花沒有出來,彭有力已經按住陳蛋,準備要開打。
張蓮花一把推開彭有力,半笑不笑道:“怎麽,一大早就準備被雷公劈啊?保長也能隨便打嗎?是不是啊,彭甲長?”
這會兒,稱呼彭欽定為彭甲長,自然有她的道理。不管怎麽說,甲長都比保長小,甲長打保長那就大逆不道。在封建習俗才剛剛被破除的那段時日,忠君思想還是占據主流,等級觀念當然一樣嚴重。
彭欽定自幼受傳統教育,父子君臣的理念根植心中。經張蓮花提醒,立刻意識到現在自己是在以下犯上,心裏難免產生幾分天然恐懼感。
張蓮花察覺到彭欽定的心理變化,趁熱打鐵道:“做人不能忘本,飲水要思源。想想當時,是誰把你們留在這裏的?是誰在你們走投無路的時候伸出援手的?是陳蛋,是陳保長。他這個保長怎麽來的?拿命換來的。這些你們都不知道嗎?你們都知道。可是你們忘記了。這樣的事情也能忘記嗎?不能忘記啊。”
彭欽定完全被張蓮花帶進石頭村的曆史中,一股莫名的愧疚湧上心頭,心裏竟然有了不了了之的念頭。彭欽定有這樣的想法,彭有力卻沒有。
彭有力書沒念幾年,大字不識幾個,才不會管你怎麽君君臣臣,見父親不再言語,一步擠到身前,叫道:“怎麽啦?怎麽啦?你們先來的就能無法無天?你們先來的就能隨便打人?那好吧,你們幹脆把我全家都殺光啊。這樣就省心了,不會再看到我們,不會再跟我們吵。”
張蓮花的機智聰敏對講道理的人來說有很大的作用,對於不講道理的人來說,就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現在彭有力就是兵,一個蠻不講理的兵。張蓮花急了,怒道:“你這個孩子怎麽這樣?能不能講點道理?”
彭有力道:“我就是講道理的啊。我要是不講道理,早就把你們全家都殺光光了。你們這樣欺負人,還要大道理小道理拚命講。這是什麽道理?道理都是你們的,我們就都是不講道理。”
張蓮花被彭有力的一大段搶白弄得啞口無言,急紅了臉。女人一旦急了,又完全換了一個人,比男人更沒有條理,同時也比男人更胡攪蠻纏。張蓮花已經失去了方寸,就不會再講道理了,幹脆耍潑罵街,嚷道:“是誰不講道理?是你們父子欺負人。天還沒亮就跑來我家吵吵鬧鬧,這都上門踏戶了,還想要怎麽樣?來吧,先把我打死吧。把我全家都打死吧。這樣你們就爽了。”
彭欽定多少顧及幾分陳蛋的恩情,沒想要往死裏相逼。彭有力是年輕人,在這浪頭上,心裏就想要有個你死我活的結果,上前頂撞道:“你以為我不敢啊?要打死你們,那是分分秒秒的事情。我隨便就可以把你們全家都殺了。但是,我們今天是來講道理的。你們把我阿爹我阿弟弄成那樣,不是隨便罵幾句就能解決的。你們得賠償。知道嗎?剛才說過了,把你們家一半的田地劃給我們,這個事情就算了結,不然我一天殺你一個人,直到把你全家都殺光光。”
張蓮花這時已經完全失去了抵抗能力,罵了一聲夭壽啊,就坐在地上嗚嗚哭泣。陳蛋畢竟是男人,關鍵時刻還得挺身而出,要比打架,肯定是比不過彭有力和彭欽定了,眼下隻能緩一緩,再看看後麵的發展,於是軟了口氣道:“這樣吧,我會賠你們的。但是,要怎麽賠?賠多少?這些都不能你們隨便說了就算數。我們雙方也都不要著急,找個公正人,坐下來,好好商討商討這個賠償的事情。你們怎麽看?”
彭欽定多少有幾分佩服陳蛋。保長就是保長,被自己逼成這樣了,還能慢條斯理說出這些辦法,果然臨危不亂。不管怎麽說,都不能逼得太急。狗急會跳牆,兔子急了會咬人,把保長逼急了,結果會怎麽樣很難想象。還是暫時放個小路讓他去走,反正他也走不到哪裏去。
在這石頭村,張雲生過身了,能幫他陳蛋說上幾句話的,也就隻有陸明水。陸明水兒子去了城裏,也就剩下他孤家寡人,能起什麽作用?讓他折騰去吧,看能折騰出什麽花樣來。
想罷,從容笑道:“保長說得也有道理。隻要保長肯把責任承擔下來,今天我們這個事情就先到這裏,過後再找個公證人,把這個事情了結了。如果保長不肯擔這個責任,那就另當別論了。”
陳蛋這時恨不得什麽都應承下來,隻要彭欽定父子別在這裏餓飽吵就行,點頭道:“我承擔,我都承擔。是我兒子打了你的兒子,是我用中指戳了你的眼睛,該怎麽賠償我就怎麽賠償。再怎麽說,我都是保長,肯定要帶個好頭。這樣你們看行嗎?”
彭欽定哈哈大笑道:“好,果然是敢作敢當。那我們就先回去了,下次商討的時間地點,我會再通知你。”
彭有力狠狠瞪了陳蛋一眼,恐嚇道:“我警告你,可別跟我耍什麽花招,不然我滅了你全家。”
陳蛋滿臉賠笑,彎腰送走彭欽定父子,剛要轉身進屋,就被張蓮花狠狠扇了一巴掌。陳蛋捂住嘴巴,罵道:“使你老母,你是起瘋嗎?”
張蓮花哭罵道:“是你起瘋啊。怎麽能什麽責任都往身上攬啊?你們看到他們不懷好意嗎?你沒看出他們對你的那些田地虎視眈眈嗎?你是腦袋被屎塞滿了是嗎?怎麽能什麽都答應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