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遇故人馬克做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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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欽定看出來陳蛋是再給彭有益驗傷,氣得吹胡子瞪眼睛,喝道:“有益,趕緊進去寫字。”
彭有益見阿爹突然變臉,搞不清是怎麽回事,撅著嘴巴不情不願進了房間。彭欽定把他喊住,問道:“你大哥呢?”
彭有益道:“去田裏了。”
彭欽定暗道不妙,吩咐道:“先別寫字了,去地裏把你大哥叫回來。”彭有益領命而去。
陳蛋冷笑道:“怎麽?就要去搬救兵了?”
彭欽定看出陳蛋不懷好意,抽了抽嘴角道:“好好的搬什麽救兵。中午了,叫那個傻兒子回來吃午飯。那孩子,全身的力氣,使都使不完。要不去叫他,估計能從早幹到黑。”
陳蛋知道彭欽定是在展示兒子的實力,也不想反駁,趁著彭有力還沒回來,趕緊把道理講了。要是彭有力回來了,那根本就沒有說話的份了,道:“無事不登三寶殿,我就直來直去的說了吧。我今天來,就是為了孩子打架的事。”
彭欽定製止道:“錯了,不是孩子打架,是你兒子打我兒子。還有,你打我。”
陳蛋不想再糾纏,不耐煩道:“對對對。就為了這事。”
彭欽定以為陳蛋是要耍賴,見他承認了,也想聽聽他接下去能弄出些什麽言語,便不再搶話。
陳蛋道:“你說你兒子傷了,我看他好好的。你說你傷了,我看你也好好的。我沒有說你們沒傷,但是傷多重,值得多少賠償,這是一個需要商榷的問題。”
彭欽定道:“還商榷什麽?有什麽好商榷的?你們打了人,就該賠償。”
陳蛋道:“我知道要賠償,但是賠多少呢?怎麽賠呢?這不都還得弄個明明白白嗎?你也是個講道理的人。你說,我這個說法有哪裏不對?”
“哪裏都不對。”彭欽定還沒回答,彭有力就從門口走來,大聲嚷嚷,“對你老母的逼啊。你兒子都把我阿弟打成這樣了,還對什麽對啊?”
陳蛋循聲望去,見彭有力手上抱著一個軟不拉幾的孩子。再一看,那孩子就是彭有益。怎麽回事?剛才還好好的,現在怎麽就暈過去了呢?疑惑道:“不能啊,剛才不是才活蹦亂跳的嗎?”
彭有力罵道:“好你老母啊好,哪裏好了?三五分鍾就暈過去一次。看看吧,看你那個死兒子把我弟弟打成什麽樣了?別說賠一半田地,就是把你家全部田地都拿來賠都還不夠。”
陳蛋被這個突發狀況鎮住,有點不知所措。彭有力把彭有益放在椅子上,過去一把抓住陳蛋的衣領,喝道:“別在這裏廢話,趕緊去寫張字據,把地讓出來。不然我今天先把你狠揍一頓。”
陳蛋嚇得兩腿發軟,但心裏還是知道不能就這樣把那麽多地給賠了,喊道:“你別逞威風啊。我們都是講道理的人。你阿弟這樣的暈跟我有沒有關係還是個問題。得先找個郎中問個明白。就算是要賠,也要賠得清清楚楚。”
彭有力幹脆掐住陳蛋的脖子,罵道:“怎麽了?不承認了?我就知道你這樣的鳥人,說話一會兒黑一會兒白。也不怕你不認。你今天要是不認,不乖乖把字據簽了,我就捏死你。”陳蛋被掐得兩眼冒金星,嗯嗯啊啊說不出話。
“放手。”門口傳來一聲厲喝,一個文質彬彬的書生走了進來。這人就是彭欽定的二兒子彭有才。
彭有才書念得最多,在彭家的地位也最高,連阿哥彭有力都讓他三分。現在彭有才一喊,彭有力立刻就把陳蛋放了下來。
陳蛋蹲在地上,不停揉按自己的脖子,一聲接一聲地咳嗽。
彭有才沒理會阿哥,直接對彭欽定道:“阿爹,我看保長說的也不無道理。是該找個人驗驗,才能照價賠償。”
彭欽定對這個念過書的兒子也是頗為信服,基本上大事小事都會跟他商量。但是,有益這傷看起來也不像是被打出來的,自己這眼睛好像也慢慢好了,能驗出什麽傷來?到頭來還是要吃虧,一時回答不上來。
彭有才轉身對陳蛋道:“保長,我阿哥為人魯莽,多有得罪,還請不要見怪。”
陳蛋心裏大罵,能不見怪嗎?不過見怪了又能怎麽樣?你們人多勢眾,隻能認栽,憋紅了臉不說話。
彭有才道:“這樣,我在城裏念過書,也知道哪些先生看病比較準。明天,你們選一個人,帶著我阿爹和阿弟到城裏去,把這個傷給他驗了,回來再談賠償事宜。您看怎麽樣?”
陳蛋一聽,彭有才畢竟是讀書人啊,肯去驗傷自然最好,當下答應。
次日,彭有才、彭有力帶著彭欽定、彭有益走在前頭,陳蛋叫上陸明水作陪,五個人一起進城去驗傷。
彭欽定一開始無法理解這個二兒子在搞什麽鬼,明知道驗傷對彭家沒有一點好處,卻一口答應下來。
彭有才自然有他的想法。不管怎麽說,他都是彭家的人,不可能做不利於彭家的事。
去驗傷,出於三方麵的考慮。一個是驗完傷,就能有個書麵上的證據,找陳家賠償也能名正言順一些。
第二,陳蛋就城裏的情況不熟悉,醫生肯定是彭家找的,開出來的證明自然會偏向彭家。
第三,很久沒進城了,說不定進城後能遇到連歡。
彭有才隻跟彭欽定說了前麵兩條原因,後麵一條隱隱藏在自己心裏。彭欽定對彭有才的安排和計劃都很滿意,立馬答應進城驗傷。
清水縣這幾年沒有戰事,百姓日子相對安穩,縣城建設自然也就日漸繁華。
閩融路、泰和路和中心街發展成為商業中心,到處燈紅酒綠,招牌林立,成為百姓購物,商家攬財的絕佳所在。
縣城最南邊的筆架街主要是學堂和教堂,隨處可以見到穿著學生裝的後生家和穿著教服的基督教徒。
一段時間以前,來了一個外國佬,高鼻梁大胡子。最奇怪的是頭發是黃的,眼睛是藍的,走到哪裏都被一群孩子跟著。
這外國佬也不生氣,還會用外國腔的閩南話與孩子們交流。孩子們像跟著一個巨大的玩具,他一出聲音就引起一片雀躍翻騰。
外國佬是一個傳教士,專門到清水縣傳播基督教。外國名字叫約翰?馬克斯勒,中國名字叫彭馬克。
彭馬克的名字是彭有才取的。這段經曆,誰也不知道。
其實馬克原來也不是什麽傳教士,是一名美國大兵。是美國派到中國指揮空軍作戰的小頭目。因為國軍內部水太深,馬克很快失去指揮權,無奈之下準備跑回美國。
那個年代,逃兵說殺就給殺了,哪兒管你三七二十一。國軍下令誅殺馬克。馬克運氣好僥幸逃脫。但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隻能四處逃竄,莫名其妙就來到清水縣。
那時,彭有才還在學堂念書。一次出去郊遊,在密林裏撒尿時,尿液噴到了昏迷在草叢裏的馬克,陰差陽錯救了他。
救活一個人很容易,救完以後如何安置這個人卻很麻煩。彭有才受過傳統教育,知道救人於難的道理,偷偷把馬克養在宿舍裏。
一段時間過後,馬克的胡子長長了,頭發也長了,模樣與原來大不相同。
也正好在那個時候,筆架街出現了第一個基督教堂。彭有才多次奔走,總算征得教堂同意,把馬克弄進教堂當個牧師。
其實,這也是一拍即可的事。教堂是一個中國老奶奶辦的,是個半路出家的基督教徒,本身沒多少說服力。但是,她和縣長夫人關係過密,自然而然辦起了教堂。正思考如何找個像模像樣的牧師來唬弄人,馬克就從天而降了。
馬克感激彭有才的救命之恩,就幹脆把中文的姓改成彭,得名彭馬克。
彭馬克在清水縣生活了幾年,發現回國無望,也就心安理得地當起牧師,每天幫一些癡男怨女化解心中的鬱結,算做些善事。
這還是其次,主要的是看病救人。馬克在部隊裏學過一些醫術,看點傷風感冒沒有問題。後來找他看病的人越來越多,逐漸也看些事關生死的大病。
那時的年月,得了病看好是幸運,看不好是正常。馬克偶爾也能看好幾個,於是名聲越來越大,十裏八鄉的百姓都知道城裏有個洋神醫叫做彭馬克。
彭有才這次就是要找彭馬克驗傷。陳蛋以為彭有才果然是講道理的人,驗傷就驗傷,還要找個洋人來驗,真的是很公平公正。
一行人到進了教堂。彭馬克見到彭有才,心中激動。故人相見,怎能不動人心魄,張開雙臂就要過去擁抱。彭有才急忙用眼色製止住彭馬克,又用英語簡單說了幾句話。
陳蛋不知道彭有才說了什麽,問道:“你們認識?”
彭有才道:“認識,以前找他看過病。”
彭馬克能聽懂閩南話,笑道:“隻是一麵之緣而已。你們放心,驗傷就驗傷,我們美國人講究的是公平。”
陳蛋以為外國人不會做手腳,也以為彭有才不可能有能耐讓一個外國人偏心,也就不說什麽。
結果出來之後,陳蛋徹底懵了。
彭馬克白紙黑字寫道:“彭欽定,男,50歲,因受外力撞擊,造成眼球積血,慢性淚腺梗阻。彭有益,男,10歲,因受強力擊打,造成腦部神經受損,不定期暈厥。二病人均屬重傷。”
事實證明,外國人也會瞎搞。當然,也可以說這個外國人很重情義,知恩圖報。
彭有才對彭馬克有救命之恩,別說開一張毫無根據的驗傷證明,就算是開一張死亡證明都沒有問題。再說,這證明也不是官方出具的,不用負什麽責任,愛怎麽開就怎麽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