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 老連慶決意投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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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歡一直在謀劃兩蛋村的事,倒不是出於連家財產損失的事,而是因為兩蛋村的地理位置。
    兩蛋村正好處在清水縣和南江縣的交界處,如果清水縣是嘴巴,南江縣是肚子,那兩蛋村就是脖子,就是咽喉。咽喉被鬼子控製,嘴巴和肚子就相互連接,吃得飽,能消化,力氣自然也足。隻要把兩蛋村的鬼子端掉,就等於掐住了鬼子的咽喉,兩個縣城首尾不能相接,再一個個殲滅就簡單得多。
    張震回縣城時,跟連歡大致說了兩蛋村的情況,也說了陳遠方這個人。連歡多少有點驚訝,之前以為陳蛋之後,兩蛋村再也不會有第二個能人,沒想到當年那個流鼻涕光屁股的遠方弟,竟然也能撐起一片天。
    後來又說到陸金生,講了他在兩蛋村的所作所為。連歡恨得直咬牙,沒想到當年那個青梅竹馬的後生,竟然成了鬼子的幫凶。還不如當年被國軍抓起來當場斃了呢。
    想到這,連歡心裏一陣抽搐,微微感覺太狠心。再怎麽說,這個男人曾經對自己好過,千依百順過。可是,他怎麽能這樣做?怎麽能將民族大義百姓安危置之度外?這還是個男人嗎?想到慘死的火燈叔、李阿乖,想到連家無端被搜查家破人亡,那陣微微的抽搐一下子沒了,一團怒火從腳底燒到頭頂,把眼睛都燒紅了,恨不能立即抓住陸金生,帶到火燈叔和阿乖墓前,就地正法。
    這段時間,煩心事很多。縣城八路軍遭到國軍的瘋狂圍剿,幾個地下成員被抓進去,總部不得不秘密遷移。好在教堂和麵館兩個點知道的人不多,暫時還算安全,才能勉強棲身。
    來回一折騰,精力全都分散了,縣城自顧不暇,兩蛋村的事也就擱淺。這次陳遠方進城,再次激起了連歡拿下兩蛋村的想法。想法歸想法,辦法卻沒有,差點想破了頭殼。
    張震也沒卸妝,帶著陳遠方進了教堂。白胡子馬克正帶著一群信徒做禮拜,吟唱著我愛世人世人愛我等等詞句,回頭看見張震,丟下信徒,出來迎接。
    陳遠方對這個老頭沒什麽好感,因為他在逼死阿爹陳蛋的事情上多少也有參與。當年,要不是他作出的偽證,彭欽定怎麽能一口咬定傷勢情況,怎麽有借口獅子大開口。不過,眼下不是計較這個事情的時候。
    “這位是?”馬克根本不認得這個年輕人,其實他連陳蛋都已經不記得了。
    “自己人。”張震也不多做介紹,丟下馬克徑直走進後院。馬克搖頭笑笑,似乎一點兒也不在意,轉身回去繼續做禮拜。
    教堂後院少有人進來,裏麵其實是個四合院,前後左右各有一排廂房,中間一個小庭院,種著一株桂花樹,樹下擺著一張石桌椅,顯得很別致。
    連歡正和阿爹連慶坐在石凳子上聊天,連慶冷不丁抬頭看見走進來的陳遠方,急忙起身撲通跪倒在地,不停磕頭。陳遠方也認出連慶,急忙過去攙扶,不讓他繼續跪拜。
    連慶老淚眾橫,泣不成聲:“遠方仔啊,沒想到啊,沒想到最後出手救我連慶的人竟然是你啊。我羞愧啊,真的是沒臉再活在這個人世間啊。”
    陳遠方很想說一句,沒臉活你不也活得好好的,想想眼下不是拌嘴的時候,便道:“阿慶叔你說什麽呢,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提它幹什麽?”
    “怎麽能不提,你不知道啊,自從出了村子,我每個晚上都夢到你阿爹陳蛋。他也是真正的兄弟啊。當年要不是他收留我們一家,我們,我們可能早就客死他鄉了。我不是人,遠方仔啊,真的,我連慶不是人。日子過好了,我這顆心就不知足,竟然,竟然能跟彭欽定這個老夭壽一夥,設計害死了你阿爹。我悔啊,不應該啊。我現在想通了,隻要你想報仇,我隨時都可以把命給你,一命償一命,絕對沒有第二句話。”說完,又要跪下來。
    陳遠方把連慶攔住,嘴裏也沒有說話。從內心深處講,阿爹的仇他從來沒忘記過,之前做了那麽多事,也隻是為了報仇。沒想到半路殺出了日本鬼子,把報仇的事攪得亂七八糟。
    雖然如此,連家和彭家也都遭到了應有的報應,無形中等於是把家仇給報了。現在,連慶已經是個一無所有的糟老頭,再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已經沒有一點兒意義。還計較些什麽呢?眼下最可恨最可怕的是鬼子,趕走鬼子才是最根本的事。
    “阿慶叔,這事您就別放在心上了。什麽報不報仇的呢,眼下最要緊的仇就是小日本。我今天來,還有重要的事跟歡姐商談,您就別再說這些客氣話了,行嗎?”
    連歡過來把阿爹攙扶到椅子上,安慰道:“阿爹,過去的事都過去了。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以後如果還有機會,咱們就多補償陳家。兩家人化幹戈為玉帛,化逆氣為祥和,多好的事啊,別再瞎想了,先進去房裏休息休息吧。”
    “不行,遠方仔來找你肯定是兩蛋村出大事了。不然,他那麽聰明,什麽事情自己解決不了?”人的變幻果真是快,什麽時候連慶對陳家還是恨之入骨,現如今恨不能立刻變成陳家的下人,當牛做馬賠禮道歉。
    “行了,阿爹你先別激動。”連歡安撫連慶坐下,轉頭問陳遠方,“你是來找我的?”
    “呃,算是吧。”
    “行了,有話就直說,吞吞吐吐不是咱們革命人的風格。”連歡瞬間把潑辣幹練的性格展露出來,陳遠方吐了吐舌頭,還是沒把話講出來。
    “你婆媽什麽啊?大老遠跑城裏來,就是為了吐舌頭的?”連歡絲毫不給留情麵,弄得陳遠方尷尬又糾結,一件事情憋在心裏,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張震也看不下去,催促道:“行了,一個大老爺們,別跟娘們似的,該說什麽就說什麽,咱也不能在這裏久留,一會兒馬克老頭該來趕人了。”
    陳遠方長吐了一口氣,無奈道:“我本來打算有個萬全的計策再說,既然你們這麽急,那我隻好說了。但是,你們一定要忍住啊,千千萬萬不要激動傷心。”
    “行了,別囉嗦。”
    “有才先生被鬼子抓了。”
    “什麽?”連歡第一個從椅子上跳起來,一把抓住陳遠方,追問,“他現在怎麽樣?有沒有受傷?鬼子有沒有為難他?快說,快說啊。”
    張震急忙把連歡按住,接道:“暫時還不會怎麽樣,隻是吊在樹上,不會有生命危險。”
    “啊?吊在樹上?”連歡臉上立刻閃現出屬於女人柔情和糾結,對丈夫的掛念擔憂之情溢於言表,“有才是個讀書人,哪裏經得起這樣折騰啊。不行,我要回去救他。”
    “鬼子就是希望你回去救他。”陳遠方一氣嗬成,竹筒倒豆子般把鬼子為什麽抓彭有才,自己為什麽會到縣城來的前因後果說得清清楚楚。
    幾個人一下子陷入沉默之中,誰也沒有先說話。清水縣城中,八路軍的力量有限,加上最近又是多事之秋,根本抽不出足以對抗小野隊伍的力量,回去救彭有才,就是自投羅網。可是,不回去救,自己的丈夫,兒子的阿爹就會活活被日本鬼子吊死。
    情何以堪?何去何從?
    連歡畢竟是經曆過大風大浪的人,衝動情緒按下去後,立刻恢複冷靜,在心中醞釀著各種方案,隻是暫時拿不出一個萬無一失的。
    “我進城也是萬不得已的事。”陳遠方率先打破沉默,“我四弟陳四海在鬼子手上,我要是沒把歡姐引進兩蛋村,估計四弟的命就懸了。”
    “小鬼子這招連環套使得很陰啊。”張震用力拍了桌子,罵道,“去他娘的腿,不行老子單槍匹馬偷偷殺進村,先把小野鬼子的人頭摘了再說。”
    “鬼子裏裏外外一二十條槍,還有一門像打炮一樣的物件,偷襲恐怕沒那麽容易。”
    “我看這樣吧。”連歡冷峻說出一句話,“我回去,先把有才替下來,你們再想辦法營救我。如果救不了,那就是我的命。”
    “這怎麽行?你以為鬼子是開門做買賣啊?你去了就能換回先生?去了就等於多死一個,懂不?”
    “你有更好的辦法?”
    “我有。”陳遠方心裏有點失望,以為隻要找到張震和連歡就沒有解決不了是問題,沒想到現在這兩個人都是自身難保,根本想不出什麽好辦法。
    “你?”張震眼裏閃過一絲不相信,但很快變成淡淡的失落,冷道,“說說看。”
    “其實,我來之前已經想好了。不管怎麽說,我手上都有一支隊伍,雖然是有十幾個人,本領也都不強,但至少有武器,明裏跟鬼子沒得拚,暗裏打一打也不是沒有取勝的可能。不管怎麽說,歡姐千萬不要在村裏露麵。”
    “那你四弟怎麽辦?”
    “他,他。”陳遠方一陣心痛,真心希望被軟禁的人是自己,現在,為了全村的安危,為了把鬼子徹底趕出去,隻能放手一搏了,相信四弟也能理解。
    “我看,這也是一個辦法。”張震淡淡道,“隻不過,沒有必勝的把握。萬一失敗,遠方的隊伍全軍覆沒不說,整個兩蛋村都會被血洗。”
    “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這麽幹。”連歡也道,“我相信天無絕人之路。這樣,我先跟遠方回村,觀察觀察情況,再伺機動手。”
    “你?我怕你控製不住,一看到先生被吊在樹上,忍不住暴露了行蹤,那時更危險。”
    “不會,絕對不會。”這話連歡自己都不太相信,但是,還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嗎?
    幾個人正糾結著,在一旁聽了半天的連慶突來站起來,毅然決然道:“讓我說兩句。我看,這個時候隻有我回去才是最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