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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筱寒伸出手臂接住小米顫巍巍的身體，隨手撫去女兒額上剛現的汗珠。“怎麽跑得那樣急，小心跌倒了。”慈愛柔軟的聲音隨著氣流砸入在場所有人的耳膜，讓這個冰冷的城堡瞬間升起人間的溫度。
    “不會的啦。”小米微笑起來的時候，臉蛋上會出現兩個小小的酒窩，就像漩渦一樣，將周圍的一切美好都吸收納入，然後再一齊綻放出幸福的滋味。
    “媽咪，爸爸說他等會就會回來了哦，我們不要再住在這裏了。”前一刻的笑容凝固轉而是一副委屈不滿的表情，小米不要再喜歡小雪阿姨。
    莫筱寒等小米把話說完後，側臉看了眼旁邊的端木雪，淡淡的表情下看不出什麽特殊的情緒，隻是蔥白的玉手端著杯子一動也不動，咬在嘴裏的三明治吃了很久也沒咽下。
    重重地吐了口氣，莫筱寒的眼神又暗了一度，“小米，小雪阿姨剛才不是有意要凶你的，你不要生小雪阿姨的氣了。”
    小米不理會莫筱寒說的話，氣呼呼地瞪了端木雪一眼後，小小的身體就往自家媽咪的懷裏爬。左搖下再右擺下，看在旁邊的人眼裏，隻覺小米爬的甚是艱難，而攀爬著的小米卻樂在其中，一往無前。
    待小米爬到莫筱寒的身上，雙手摟住自家媽咪的脖頸後，麵色凝重得像是在發表自己的決定般，“媽咪，我們走吧。”
    “我們要去哪裏？”莫筱寒知道女兒受了委屈，但這事她不想追究，也不想全怪在端木雪身上。
    “我們回去把那個布娃娃拿著，然後等爸爸回來我們就走。”小米摟著莫筱寒的手越來越緊，她隨時準備著被媽咪抱起來，然後離開。
    “爸爸說回來帶我們離開了嗎？”莫筱寒將小米的身體轉過來，麵對著自己。她不知道小米是怎麽和藍景昊說的，但她相信，無論如何，藍景昊都不是那種輕易下決定，和改變決定的人，所以既然早就安排好是在這裏住，那就斷然不會這麽容易換地方；或者說以藍景昊和端木雪的交情，藍景昊非但不會讓她們走，或許還能給她們解惑呢。
    “嗯……”小米微眯起自己的一雙杏眼，她需要思考下這個問題。大約過了三十秒，小米糾結起自己的小臉，手拽起一縷頭頂的發絲，失望地望著莫筱寒說：“好像沒有耶。”
    意料之內的結果，莫筱寒的心不再沉甸甸的，輕輕拿下小米抓住自己頭發的手，“小米還記得昨天的晚餐嗎，那些都是小雪阿姨請我們的哦。小雪阿姨還是很疼小米的。”
    一說到昨天的晚餐，再想到那些自己還沒來得及品嚐的糕點，小米的胃腸就開始蠕動，唾液也開始不受控製地分泌。莫筱寒看到女兒探出來舔舐自己唇瓣的小舌，不得不承認她的女兒是個‘吃貨’。
    不過這何嚐不是種幸福呢，如果世間的事都能這樣輕易煙消雲散，不僅是對別人的寬恕，也是對自己的一種解脫。
    將女兒抱坐在自己的腿上，讓小米麵對著端木雪的側臉。然後把一杯奶拿起送到小米的嘴邊，“小米可以和小雪阿姨說說話，媽咪保證小雪阿姨不會再吼你了。”
    小米就著莫筱寒的力量，咕嚕嚕地喝了幾口牛奶，然後滿足地讓自己的唇邊都沾染上白色的泡沫，舌頭伸出來，風卷殘雲般地將泡沫掃入口中。“小雪阿姨，你為什麽要吼小米，小米沒做錯事。”
    隻有到這個時候，你才能看到小米臉上的認真。在她的世界觀裏，她可以惡搞調皮，但是她自己沒有做錯事就不該受到懲罰！
    “我……我……”端木雪都不知道莫筱寒剛才是哪來的勇氣，用自己保證她不會再發火，她垂在身側的手，牢牢攥緊，原本就瘦弱的手指現在更是骨節分明，青筋暴起。
    看著端木雪欲言又止的模樣，莫筱寒也不明白端木雪剛才的行為，更不知該如何編個理由來安慰小米。三人就那樣在樹葉墜落紛飛下沉默，沉默……
    小米定定地望著端木雪，對於端木雪摘下眼鏡後的樣子，她在腦海裏不知構思過多少回，看著眼前的本人，她現在真有種把那眼鏡摘下來的衝動。
    而莫筱寒望著端木雪越見局促不安的神情，有種引力在指引著她向事實的真相靠近，但又有種聲音在阻止她，告誡她：揭露真相往往是對一個人最殘酷的瓦解。
    端木雪努力地試圖讓自己鎮定，但一切努力也隻是試圖，她最終還是辦不到！深深地吐了口氣，憋在心底的秘密，難道真的要在今天揭曉嗎？她真的非這樣不可嗎？
    幾種聲音在心底呐喊，掙紮，端木雪似躲避又似下最後的決心般輕輕地閉上眼睛，那是在很久很久的以前……
    “我……”
    “小米！”
    端木雪的話才說出口了一個字，一切都被藍景昊的一句‘小米’打亂。
    端木雪立即睜開雙眼，可是眼前仍舊一片黑暗，怎麽了？她這是怎麽了？她怎麽會產生自己睜開眼就能看到世界的錯覺呢？！她在黑暗裏已經生活了十年，早就已經習慣黑暗了呀！
    心劇烈地跳動，端木雪再把眼睜大一點，還是黑漆漆的！她再也看不見媽媽的照片，再也看不見大雪紛飛的樣子，再也看不見自己又愛又恨的爸爸，再也看不見即使離得再遠也不會忘記，即使離得再近也靠不了的端木燁，再也看不見……
    好多好多美好的，破碎的畫麵重新拚接，端木雪握著杯子的手懸而無力，失重般稍微一鬆，玻璃杯應聲砸在青石小路，而端木雪的腦子也嗡嗡作響，下一刻，身體毫無知覺地向右麵空著的地方倒去……
    “端木雪！”“小姐！”“小雪阿姨！”不同的聲音，不同的稱呼，想要表達的都是同樣的含義和關心急切。
    空氣有瞬間的凝固，周圍的一切聲響都被巨大的驚恐吞沒，死寂一般的靜默中，每個人都隻能聽見自己不斷加快的心跳聲。
    當端木雪身體傾斜的弧度越來越大，頭也即將墜到青石板路，飛奔過來的藍景昊不偏不倚地接住了還在下落中的端木雪。
    端木雪原本純白嫩紅的臉龐現在泛著蒼白的蒼老，紅唇失去光澤隻剩暗淡的色彩，墨色眼鏡被甩出去，在那下麵的一雙眼空洞而無神。
    “端木雪！”看著這樣虛弱的端木雪，藍景昊一向沉著冷靜的眸子溢滿自責，他答應過端木燁的事，他沒有做到！
    “快去叫醫生！”跟著跑過來的歐陽逸朝管家怒吼，直到這時，管家mary和一幫女仆才反應過來，這個時候她們的擔心都無濟於事，最重要的是找來醫生！
    “快去叫醫生！”mary朝身後的女仆們又叫了一聲，雖然這個城堡裏許久沒出現過這樣的緊急狀況，但剛才給她的那些時間已夠反應過來。
    身後的女仆應聲全部往正門跑去，而mary望了眼麵無血色，孱弱無比的端木雪，眼角有一滴清淚流下。‘可憐的孩子’五個字在心底重複了幾遍，mary靜靜地走到端木雪的身邊。
    “大當家，你們這次一定要勸小姐接受眼科的治療。”眼淚一滴滴地砸在手背，mary在這個家服侍了兩代人，這十年來，都是她陪在端木雪的身邊。現在望著眼前那靜靜安睡的端木雪，mary的心揪著地疼。
    藍景昊將mary的話聽在耳裏，然後又深深地看了眼懷裏的女人，深邃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他該怎麽做才能讓端木雪好過點呢？
    親手把自己的雙眼刺瞎，即使是藍景昊，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下得去手，那對於端木雪這個女人呢？是自己太弱，還是這個女人太狠？
    一朵嬌豔的花瓣隨風飄來，在大家凝視下，正落在端木雪蒼白的臉上。嬌豔欲滴的紅，應該正是怒放的時刻，可是此刻，映在端木雪的臉上，讓人不容想起了那句話：多情最是著紅妝，一點嫵媚一點殤。
    莫筱寒將周圍人的表情全部納入眼底，然後又將視線定在端木雪的臉上，端木雪的眼睛真的有問題！在心底再將這個認知確認一遍，眼眸暗了又暗，她今天是不是咄咄逼人，是不是錯了？
    小米楞在原地，她聽不懂大人的對話，也不懂這是什麽狀況，身體和腦袋都像是被禁錮什麽也做不了，眼睛瞪得大大的，也一眨不眨。
    藍景昊轉過頭，瞥了眼站在椅子旁邊的莫筱寒，在兩人視線交匯的那一刻，男人又立即收回視線。手上的力道一加重，端木雪的身體被藍景昊抱起來，下一步就朝端木雪不遠處的房子走去。
    莫筱寒看著藍景昊遠去的背影，男人剛才的眼神，讓她渾身一陣戰栗，那是她不懂的情緒，讓她不解，讓她害怕……
    mary和歐陽逸跟在藍景昊的身後一起走入‘夜雪閣’，那個地方就是端木雪自進入端木城堡後一直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