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繼續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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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念離醒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門外漏進來一點白色燈光,隱約有哼唱的聲音傳過來。
    慢慢起身,江念離打開房門走出去。
    在客廳裏就可以看到廚房裏紀悠的身影,隔著一層玻璃門,顯得有些朦朧。
    紀悠一邊輕盈地走動,一邊哼唱著不知名的歡快調子,她此刻的樣子,有些像童話故事裏的精靈。
    江念離就站在那裏靜靜地看著,又過了許久,才輕勾了唇角,和他平時會有的那種溫柔的微笑不同,這個笑容很淡也很淺,幾乎稍縱即逝。
    他緩步走過去,推開門,笑著問:“做什麽?”
    “燉點雞湯給你喝,快好了。”頭也不抬地回答,紀悠轉身看到他,笑起來,“睡得怎麽樣?”
    “很好。”江念離笑笑回答,的確是好,這一覺罕見的無夢,意外香甜。
    紀悠還在忙碌著,把燉雞湯的砂鍋打開,用小碗盛了一點嚐味道,沉吟了一下:“還不錯,淡淡的,正好給你喝。”說完衝他笑,“可以出鍋了。”
    現在不少人做菜講效率,像燉湯這種,一般都用高壓鍋來弄,方便又快捷,她卻用了費時的砂鍋,每滴湯都是慢火熬成,怪不得直到他睡醒,湯才剛出鍋。
    江念離沒再說話,而是走過去,自背後摟住她。
    以他們的身高差距,他的下頜正好可以放在她肩上,於是他就安靜地抱著她,隔了很久才低聲說:“多熬一會兒也沒什麽。”
    紀悠被他困著行動不便,轉頭準備揶揄一下他,卻在回頭的瞬間,雙唇就被他堵住。
    這是一次深吻,江念離有足夠的耐心在她的唇上一點點流連描繪,再將她貝齒慢慢撬開。
    這之後他就喪失了主動權,紀悠激烈地回吻了他。
    她要急切得多,甚至是不顧一切地啃噬他的唇瓣,用舌尖來丈量他口中每一寸領地,貪婪地攫取獨屬於他的味道。
    直吻到兩人都差點窒息,紀悠才放開了他。
    在剛才的激吻中,她早就轉過了身,此刻和他相擁著,她把頭緊貼在他胸膛上。
    江念離用手臂撈住她的腰,防止她靠上廚房操作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還是低頭用麵頰貼著她的頭發:“小悠,我還是沒有真實感。”
    紀悠身體輕顫了一下,然後更加用力地抱緊他,將頭深深埋入他懷中。
    她也沒有真實感,即使現在抱著他,感受著他的體溫和味道,還覺得像在做一場未醒的夢。
    一切來得太快,好像是什麽閘門被打開了,於是那些從八年前開始積累起來的東西,就全部傾瀉而出,傾覆了所有。
    兩個人都長久地沉默著,還是紀悠先抬起頭,在他唇上輕吻了一下:“湯再不出鍋,要幹了。”
    江念離笑著放開她。
    她把燉湯的砂鍋移到餐桌上,又擺上已經做好的幾道菜。
    江念離坐下來拿起竹筷,笑了:“小悠,沒想到你手藝挺好的。”
    紀悠輕哼了聲:“我手藝本來就不錯。”
    當年兩個人約會都是躲躲藏藏的,紀悠自然也沒機會向江念離展示自己的廚藝。
    伸出左手,江念離隔著飯桌握住了她的手,純黑瞳仁裏滿是柔光:“小悠,我很高興。”
    他的目光太溫柔,紀悠反倒不好意思了,抽出手來,盛了一碗湯遞給他:“你手還是涼的,喝點暖一暖。”
    笑著接了過來,江念離低頭慢慢喝湯。紀悠怕他胃口不好,所以這碗清湯撇去了所有的油星,清澈又滑潤,沒有一點腥臊。
    直到一碗湯見底,江念離才將湯匙放下,笑了笑:“很好喝,小悠。”
    紀悠明顯鬆了口氣,也笑了:“讓你說聲好喝不容易啊。”
    江念離還是笑:“我沒有那麽挑剔吧?”
    他還真的從不挑食,紀悠天生一副好胃口,生冷不忌,葷腥蓋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無論紀悠吃多麽怪的東西,他全都好脾氣地奉陪,從來沒有一句怨言。
    記得有一次,紀悠偏要去挑戰什麽炸蠍子,站在大排檔麵前挽著袖子一口氣要了十串,江念離去交了錢,回到她身邊壓低聲音說:“沒事,小悠,你吃不下的話,我可以幫你吃。”
    那時候旁邊已經聚了幾個食客,興致勃勃地準備看這個外表文靜的小姑娘怎麽吃掉十串蠍子。
    紀悠眼看著蠍子串在烤架上吱吱作響,形狀猙獰,氣味也有點詭異,神色漸漸動搖起來,卻還是強撐著裝出一切盡在掌握中的樣子。
    那天的結果……當然是紀悠在四周叫好聲中,麵不改色地把十串蠍子全都咀嚼吞了。
    隻不過一離開那個大排檔,她立刻就拉著江念離飛奔到街邊的飲品店,要了一大杯薄荷水喝了好幾口,才緩過來點,吐著舌頭連連搖頭:“我再也不想吃那種東西了,口感太詭異了……”
    江念離攬著她的肩膀,替她拍背,有點忍俊不禁:“你逞什麽強?分給我幾串也沒人笑話你的。”
    紀悠還在大口喝薄荷水,好像很奇怪他會這麽說:“那麽奇怪的東西,我怎麽舍得讓你吃?”
    江念離笑起來,捏了捏她紅紅的鼻尖:“這時候你倒知道那是奇怪的東西了。”
    紀悠哼了聲,用含著水光的眼睛斜睨他:“你都不誇誇我,我可是為了你,才這麽舍身忘我!”
    是啊,她那時候就已經會為了江念離變得無所不能,勇敢到仿佛可以戰勝一切。
    一頓飯下來,氣氛輕鬆。吃完飯,紀悠泡上紅茶,兩個人到客廳裏坐下。
    江念離持起茶杯啜飲,姿勢閑雅。
    紀悠在一旁看著,歪歪頭問:“你……不是今晚打算留在這裏吧?”
    她隻不過是看他一副安之若素的樣子,突發奇想問了一句,沒想到江念離還真笑了笑:“你要趕我走?”
    “也不是沒那種想法……”紀悠隨口笑答,卻在觸到他的眼睛後就停了下來。
    那雙深黑眼眸中滿是笑意,這麽安靜看著她的樣子,實在太過美好。
    紀悠裝作無奈的樣子輕歎口氣,笑笑說:“說實在的……不舍得。”
    笑了下,江念離把茶杯放下,對她伸出手:“小悠。”
    將手放在他手心裏,紀悠被他引到身前。
    讓她坐在自己膝蓋上,他捧住她的臉,在她額上輕吻了下,笑說:“隻要你不趕我走,我就留下來。”
    紀悠低下頭,抱住他的脖頸,深深吻他。
    隻要看到他,她總有一種錯覺,好像時光已經被他們浪費了很多,所以無論是什麽決定,都要盡早去下。
    要不然,就會來不及。
    放開他之後,她抬起頭:“我給你準備洗漱用品。”
    都是成年人,那些事情並不需要說得太明白。
    當看到她為自己拿了新牙刷和毛巾,江念離就勾起唇笑了,眼中有隱約的光芒閃爍。
    看到他這樣的神情,紀悠的臉忍不住有些發燙,明明是他提出要留下來,為什麽卻弄得好像是她在主動一樣?
    微瞪了他一眼,紀悠將東西放到他手上:“你的睡衣和替換內衣怎麽辦?”
    “可以讓私人助理幫我送來。”江念離微笑著,還沒好心地加上了一句,“抱歉,我沒有作萬全的準備。”
    說得好像是她急不可待了一樣!
    紀悠瞪了他一下,憋了一會兒,說:“你的私人助理是男人還是女人?”
    江念離立刻笑著回答:“男人。”
    “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以後別讓他幫你做這種事情!”紀悠滿心不悅,像準備睡衣這樣私密的事情,怎麽能交給助理去做!
    女助理當然是絕對不行的,男助理也不保險!像卓言那樣的人,都能被一個男人表白,誰能保證沒人覬覦江念離!
    好像是猜到了她動的是什麽心思,江念離笑起來,這時候才說:“我的私人助理是一位從小照顧我的叔叔。”
    紀悠的臉紅了起來,為虛張聲勢,她裝作淡漠地輕“哼”了聲,才把自己鎖進了浴室。
    女人洗漱清理的步驟總是繁瑣,等她好了後從浴室裏出來,江念離的衣物已經送到了。
    他支著下頜坐在沙發上看她,唇邊還是帶笑:“好了嗎?”
    紀悠從來不否認江念離相貌很俊美,像現在他就這樣隨意靠在那裏,帶了幾分慵懶輕挑著眉梢的樣子,就擁有了致命的吸引力。
    她輕應了聲,分不清是被蒸汽熏紅了臉,還是看到他之後才雙頰發熱,指了指身後浴室,不自覺又說了句富含挑逗意義的話:“你可以用我的洗發露和浴液。”
    江念離深黑的雙眸迅速閃爍了一下,一瞬間那深不見底的瞳仁像是更黑了,他笑著道:“好,謝謝。”
    而紀悠……她早已被接連的失誤摧毀了所有正常思考能力,急忙逃回了臥室,用被子蒙住發燙的臉。
    紀悠蒙在被子裏的臉漸漸冷卻了下來,就開始露出眼睛偷偷打量。
    她想盯著臥室門口,等他進來,卻又有點不好意思,於是看一會兒,就掩飾性地將眼睛轉開一下。
    結果等她又一次將目光轉過來,就看到了閑閑站在門口的江念離。
    他換上了淺藍色睡袍,清爽的短發散下來一些,遮住了額頭,目光含笑。
    不知道為什麽,紀悠滿心的害怕和焦慮就像是不見了蹤影,臉頰卻再次飛速地紅了起來,她低著頭說:“好了?”
    “嗯。”輕應了聲,江念離也不再說話,緩步走過來,坐在她身邊,抬手輕撫她的下頜。
    他手指仍是微涼,被他觸碰過的肌膚像是爭先恐後地戰栗起來,直達心底。
    紀悠想去推他,但他帶著清涼氣息的薄唇卻早已落在她的頸中,貼著她發燙的肌膚,留下一個柔軟的吻。
    深吸了口氣,紀悠抬起手臂,抱住他的身體,聲音發抖:“念離……我們真的能在一起嗎?”
    她還是惶恐,當年那個突如其來的分離,還有如今他隱晦不明的態度……這一切,都不是正常愛情該有的。
    停頓下來,擁緊她的身體,江念離猶如說下什麽誓言般,那一字一句,溫柔得驚心動魄:“可以的,小悠,我不會再離開你。”
    沒有再說話,紀悠抱著他的頭,顫抖著吻他的唇,她把頭埋進他的胸膛裏,閉上眼睛,嗅著那淡淡的草木清華,任自己沉醉在他懷中。
    這是紀悠的第一次,除了不斷吻他,她不知道該做什麽。
    而江念離則無比溫和,他的吻和撫摸,帶著顯而易見的忍耐,卻始終沒有失去控製。
    他進入她的那一刻,低頭輕吻去她眼角滲出的淚水。
    清晨從男人懷裏醒來,是紀悠沒有過的經曆。
    當她睜開眼,看到近在咫尺的那個睡顏,不知為何有種劫後餘生的錯覺。
    曾經她以為,這樣的情景隻會在她夢裏,或者最不契合實際的狂想中出現,但現實居然如此圓滿……也許有八年的等待,但那個人始終是他。
    支起身體,俯身輕吻他的眼角,紀悠退開看著他。
    濃黑的長睫輕閃了幾下,他睜開眼睛看著她,薄唇微微翹起:“小悠……”
    她也不由自主跟著笑起來:“早。”
    他並沒有起身,而是抬手放在她肩膀上,聲音帶點初醒的沙啞:“幾點鍾?再睡一會兒?”
    “快八點了,大少爺,我還要上班!”紀悠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居然想要賴床。
    但她竟然一點都不想破壞這樣的氣氛,她總算知道古時候那些昏君是怎麽來的了,此情此景,真是有“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衝動。
    可惜再想享受這種安逸,她也實在沒有連續請兩天假的膽量,最後還是咬牙先爬了起來,洗漱好後,便去廚房準備早餐。
    早飯是昨晚早就熬好的白粥,早上隻要加熱一下,再配上一碟肉鬆,煎上兩個雞蛋,就全部搞定了。
    等她把做好的東西端上餐桌,江念離總算肯屈尊下床來到客廳了。
    他已經換下了家居服,看樣子也像洗漱過了,卻還是有些懶洋洋的樣子,雙瞳中也像是蒙著一層薄霧,神色帶些漠然。
    徑直走到餐桌前坐下,連頭都沒抬,他屈指掩著唇輕咳了兩聲:“我不喜歡煎蛋,換成煮的。”
    這口氣,明顯是把她當管家或者廚師了吧?紀悠忍住笑,說:“好。”
    而後又進廚房去,點火煮了顆白水蛋,還順帶幫他冷卻了剝好切成兩半,才端了過去。
    這次江念離總算滿意了,姿態優雅地喝粥吃東西。
    直到將手中的碗放下,他抬起頭看到餐桌對麵托著頭,興致盎然地盯著他的紀悠,目光閃了閃,先是露出困惑的神情,接著才突然清明:“小悠?”
    紀悠終於忍不住笑出聲:“大少爺,剛醒?”
    “我……”麵容上帶了少見的尷尬,江念離掩飾地笑笑,“謝謝你,小悠,粥很好吃。”
    “剛才還有人嫌棄我做的煎蛋……”紀悠已經笑到快要不行了。
    看起來永遠那麽完美無瑕,幹什麽都滴水不漏的人,早上卻不但賴床,而且要迷糊到早餐結束!
    “抱歉。”臉頰浮著可疑的紅暈,江念離輕咳了一聲,“我也很喜歡煎蛋,我這就把我那份吃完。”
    “沒事,你那份歸我了。”忙攔住他,紀悠還是偷笑,“是我沒有考慮到,不能給你吃油膩的東西。”
    看了這麽久笑話,紀悠的時間可不充裕了,她飛快掃完屬於自己的那份早餐,然後又手腳飛快地收拾好家裏,換好衣服,就到了必須要出門的鍾點。
    看她忙著,江念離坐在旁邊還是有些尷尬,等紀悠收拾好準備出門,他便站起來送她到門口,笑了笑,說:“小悠,我要在家裏等你嗎?”
    “備用鑰匙在鞋櫃裏,你可以自便,隻要記得聯係我。”紀悠說著,抱住他吻了吻他的薄唇,還順手摸了下他的臉頰,“我突然覺得你很有被包養的潛質啊,江大美人。”
    說完也不管江念離變得更加僵硬的表情,笑著關門逃走。
    到了設計院,紀悠臉上那抹笑容還是沒有褪去。
    連平日裏隻顧著埋首工作的同事,都覺察出了她的好心情,疑惑地問:“小紀怎麽了?這麽開心?”
    紀悠連忙收起翹得過於明顯的唇角,裝作沒事的樣子:“昨天買彩票中了一千塊。”
    她平時從來不開玩笑,這麽說居然沒引起懷疑,那個同事甚至接著恭喜道:“不錯嘛。”
    “謝謝。”紀悠一本正經地禮貌回答,又把注意力轉移到麵前的圖紙上。
    她今天並不輕鬆,昨天請了一天假不說,前天晚上也積了些東西沒做,為了把進度趕出來,整個上午她都處在精力高度集中的狀態。
    下午上班,她再次被費院長叫到了辦公室。
    這次沒有別人在場,費院長就笑了笑,直截了當對她說:“小紀,這幾天你手上的工作也交接得差不多了,你明天就到緯業建築的設計部報到吧。”
    “這次你參與的‘一城四季’項目,時間跨度比較長,工作量也比較大,所以在和對方的負責人協商了之後,設計院決定安排你以借調的形式參與。當然項目結束後,如果你想回設計院的話,隨時都可以回來。”
    微笑著說完,費院長還開了句玩笑:“別愁眉不展了,參加這種項目可是所有年輕設計師夢寐以求的機會,不過是換個環境工作而已,建築設計師要有在任何地方都能畫圖紙的能力。”
    紀悠點了點頭,笑笑:“謝謝院長,我隻是覺得比較突然。”
    費院長倒是很理解她:“我知道你們都不願被借調出去。我們這裏畢竟人際關係比較單純,也適合潛心做事,不像外麵的公司,人員複雜不說,人心也浮躁。”
    這的確是紀悠最大的顧慮,畢業前夕,她也不是沒有拿到大公司的offer,但最後卻選擇了薪酬待遇都不算最好的科建設計院,就是因為她想待在一個能讓自己潛心畫圖的地方。
    和她有著同樣選擇的同事,基本上也都是這麽一批人,所以他們之間很少有專業之外的交流,相處的模式也簡單直接,進來一年多,紀悠一直很享受這種氛圍。
    費院長說著,把話頭轉了:“但是年輕人出去多經曆一下也不是什麽壞事兒。”
    他沒繼續往下說,但紀悠知道他的潛台詞是什麽:雖然出去後有很多需要適應的地方,但這個機會真的很珍貴,她應該抓住。
    她笑了笑:“好的,我聽從設計院的安排,謝謝院長您的照顧。”
    費院長一笑:“不必客氣。”
    從院長辦公室出來,她就開始交接手頭的工作了。她早有心理準備,該完成的工作大部分都已經完成了,所以交接起來也並不麻煩。
    到下午下班之前,她已經辦得差不多。
    提著並不多的私人物品,她從設計院裏出來,就看到靜靜停在門口的那輛賓利。
    她剛走過去,後座車窗就放了下來,露出江念離帶笑的麵容:“準備好了?”
    費院長說調走她這個決定是設計院和對方公司商議過的,她就猜到這個意思,多半就是江念離的了。
    身為借調方的高層之一,早上送她出門時,他大概就知道這應該是她最後一天去設計院上班,卻也沒有透露絲毫訊息給她。
    站在設計院門口太惹眼,於是紀悠就打開車門,俯身上車,歎了口氣:“江大美人,我以後是你的人了,你開心了?”
    勾起了唇,江念離心情很好的樣子:“也不算是我的人吧?我隻是緯業建築一個董事而已。”
    “是有提名設計師,並且安排人員進核心項目的權力的董事。”事已至此,紀悠隻能從口頭上討回點便宜,笑看著他,“可惜董事不用天天去上班,不然我就可以在工作場合看到江大美人了。”
    “你想看到我?”江念離笑起來,眉梢微彎,“那我可以考慮去擔任個職位。”
    紀悠也開起了玩笑:“別,不都說真正的有錢人是不用工作的嗎?我可不敢讓你去上班,累到你我可就心疼了。”
    她說著,抱住他的腰,將頭靠在他肩上:“謝謝你,念離,能參與‘一城四季’這個項目,我很高興。”
    上次被通知的時候,她還沒有跟他和好,兩個人針鋒相對,接到這個工作的興奮被衝淡了不少。接下來的時間,她一邊被卓言分去了精力,一邊又陷入要不要和他重歸於好的矛盾中,直至此時,才開始真切地感到喜悅。
    江念離摟住她的肩膀,也笑著:“小悠,你高興就好。”
    她合上眼睛,靠在他肩頭,享受這片刻的安謐,她眉目添上了淡淡的神采,輕聲低語:“念離,比起參與這個項目,還有件事,是讓我更加高興的。”
    他沒有接話,紀悠就將他抱得更緊,用臉頰貼著他的胸膛,道:“你知道是什麽。”
    淡淡應了下,江念離低下頭,輕吻她額頭,動作是一貫的溫柔小心,如同在觸碰易碎的珍品。
    進入緯業建築第一天,紀悠被帶到為“一城四季”專門成立的重大工程部。
    他們的主管是個精幹的女副總,名叫付薇,見麵後上下打量她,很直接地說:“紀設計師是吧?羅總對我介紹過你了。”
    緯業建築的總裁叫羅昊辰,是個年輕海歸,接手這家公司不過兩年,就因為能力突出,思路開闊,備受業界好評。
    這話裏聽著仿佛有點火藥味,紀悠笑著點頭,隻當沒注意到:“付總,您好。”
    付薇沒再說什麽,讓人帶她去熟悉環境。
    重大工程部占據大樓的一層,紀悠被安排進一間單獨的辦公室,並配了專有助理。
    剛到項目組,有個熟悉期,所以她也沒太多事情,不外乎看看資料,再了解下目前的進度。
    不是很忙,紀悠原本想趁中午休息的時候給江念離打個電話,沒想到還沒到休息時間,江念離就主動打了過來,還是一貫輕柔的聲音,帶著笑意:“小悠,今天還適應嗎?”
    聽到他的聲音,紀悠就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嗯,還好,你上午休息得還好嗎?”
    昨晚他還是留在她家裏,還讓人送了更多生活用品過來,看起來不像是住上一兩天就打算走的。雖然看起來好像同居,但對此紀悠也沒反對。
    江念離笑了笑:“挺好,我中午過去和你一起吃午飯?”
    紀悠沒有不答應的道理,笑著回道:“好啊。”
    兩個人約了在樓下見麵,時間一到,紀悠就走下樓去。
    江念離的車早就停在了樓下,紀悠徑直走過去,打開車門上車,笑著問:“要吃什麽?”
    看到她笑,江念離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越發柔和:“我可以隨意嗎?”
    紀悠笑起來:“那是當然,隻要合你胃口就好。”
    紀悠吃東西從來都不挑,更何況她知道江念離心髒不好,很多東西不能吃,所以在這方麵要格外小心。
    江念離也不再推辭,笑著讓司機開車。
    他選的這個地點離緯業大廈並不遠,紀悠本以為是兩個人就餐,到了包廂之後才發現裏麵已經坐了兩個人。
    一個是付薇,另一個是眉目英挺的年輕男人,穿著隨意,卻透露出一種壓迫感,紀悠看情況也猜到他就是羅昊辰了。
    他們進去後,羅昊辰和付薇就站起來,江念離就笑著幫她引薦:“小悠,這位是羅總,付總你上午應該已經見過了。”
    紀悠和他們依次握手,客氣了幾句。
    羅昊辰坐下後就笑著說:“小紀就是讓念離念念不忘的那個女建築師?我們這些人沒少受他荼毒!”
    江念離怕紀悠不明白,笑笑解釋:“昊辰是我在國外時的同窗兼好友。”
    “同窗是,好友不敢當。”羅昊辰笑,“江公子總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我等俗人不敢高攀啊。”
    話雖這麽說,能當麵跟江念離開玩笑,證明他們交情不一般。
    果然江念離聽後沒接話,而是掩唇輕咳了幾聲,羅昊辰立刻就放下其他話題,關心地問:“感冒好點了嗎?誰讓你來來去去折騰的?”
    “念離在輸液,是因為感冒了?”紀悠這才知道,這幾天他總是低咳,也不是很有精神,還有這個原因。
    “本來就剛從瑞士飛到加州,前幾天又非要回國,趕上天氣不好,兩趟折騰下來,回來就感冒了。”羅昊辰笑了笑,“我還從來沒見過這位大少爺這麽心急。”
    看了看江念離,紀悠沒有說話。
    她也許該感動,但她卻不知道江念離專程回來,是因為要見她,還是另有其他的事情。
    如果不僅僅是為了見她,那麽這恐怕跟她沒什麽太大的關係,如果是為了見她,那麽之前八年音訊全無又是什麽原因?不可能等了八年都不著急,到了這幾天,突然想見她了吧?
    雖然是這麽想著,但她還是把手伸出去,握住了江念離的手,笑著說:“下次別這麽不顧身體,你病了我會難過。”
    羅昊辰在旁趁機打趣,連聲說太肉麻。
    付薇在一旁,始終沒什麽表情,也沒說話。
    不知道為什麽,紀悠感覺到她身上始終有些不耐煩和厭惡的情緒,隻不過被勉強控製住了。
    吃過飯,紀悠下午繼續上班,江念離則要回家輸液,他們就在緯業大廈下道別。
    上樓的時候,紀悠遇到了剛從地下停車場上來的付薇,笑笑跟她打招呼:“付總。”
    淡應了一聲,付薇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也沒有開口的意思。
    這下紀悠總算確定她的確是對自己有敵意,也隻好笑了下,不再說話。
    回到辦公室,紀悠這半天的工作依舊跟上午沒什麽差別,乏善可陳。臨近下班的時候,她的助理來了一趟,交給她一些資料,轉身就出去了。
    紀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總覺得緯業建築的人對她不是很歡迎,比如付薇,比如她這個助理,她記得是姓嶽,年紀不大的女孩子,看起來也比較活潑,跟別的同事都有說有笑的樣子。
    按理來說,紀悠跟她算是同齡人,她應該會沒事來閑聊幾句,互相熟悉一下的。但一整天下來,這個小嶽卻隻跟她打了兩次照麵,一次是付薇介紹的時候,一次就是剛才,而且剛才的表情也不是很好,雖然在笑,卻帶著點僵硬。
    難道這個公司的人這麽不喜歡空降兵?可是……企業人員流動不是比設計院要更加頻繁嗎?
    暫時不清楚問題出在哪裏,紀悠也隻好收拾東西,準備下班回家。
    恰好這時,江念離的電話來了,話筒那邊的聲音帶著些淡淡笑意:“小悠,我去接你?”
    紀悠頓時把那點不快都丟到了腦後,隻要聽到他柔和的聲音,好像連身體都能溫暖起來,於是就笑道:“好啊。”
    臨近下班才給她打電話,但她一下樓,就看到江念離的車停在不遠處。紀悠會心一笑,果然他是在給她打電話之前就趕到附近了。
    紀悠上車後就對他笑著說:“一天來兩次,你都不嫌煩嗎?”
    看著她微笑,江念離的眼眸中笑意盈盈:“會嗎?”
    紀悠有心開玩笑,繼續說:“你都不會說句太想我了之類的話?”
    江念離的唇角挑得更高了些,還是那樣微笑:“是想。”
    他現在倒是有點像當年的那個少年了,不管紀悠說什麽,都隻是淡淡應著,不過目光卻一直溫柔得像水一樣,滿目的柔光幾乎要流溢出來。
    前麵還有司機,所以紀悠不能再像從前那樣,在這種時候情不自禁地湊過去吻他的唇角,而是吸了口氣,輕歎著笑言:“你這個樣子要是放在古代,絕對是禍國殃民的藍顏禍水。”
    江念離總算是笑出來了:“你從哪裏學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詞?原來明明都沒有。”
    紀悠總不能說是自己讀大學的時候,因為課餘生活太單調,狠狠看了兩年的網絡小說,那裏各種層出不窮的新詞匯也被她學了個全吧。
    輕挑了眉梢沒打算解釋,紀悠作勢去勾他的下巴:“來,江大美人,給姑娘笑一個吧。”
    她得到的,自然是一記無奈的目光和一抹縱容的微笑。
    司機還是將他們送到了紀悠的公寓樓下。
    下車的時候紀悠笑著戲言:“怎麽?江大美人真的要跟著我,甘願被我包養嗎?”
    前兩次被這麽說的時候,還有些不適應,到第三次,江念離已經很鎮定了,笑笑:“不歡迎?”
    紀悠哪裏會說不歡迎,笑著拉住他的手:“受寵若驚。”
    兩個人一起上樓,紀悠把他安置在客廳裏休息,就忙著去做晚飯。
    她的房子說起來也是父母送的,不然在b市這種房價高得離譜的地方,就算建築師稱得上高薪階層,以她畢業兩年的收入也是買不起的。
    時間不夠,她做菜也盡量簡便,都弄好了,她去客廳叫江念離,看到他正蹙著眉靠在沙發上,雙目也緊閉著,臉色隱隱有些發白。
    紀悠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握住他的手,小心呼喚:“念離?你不舒服?”
    江念離睜開眼睛輕咳了幾聲,衝她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
    話是這麽說,但他臉色還是蒼白,胸口的起伏也有些大。
    羅昊辰說他是感冒了,但普通的感冒,他就輸了這麽多天液,並且還會時不時心悸咳嗽,他現在身體究竟差到什麽地步了?
    紀悠沒有詳細問過,卻突然覺得心酸,她抬起手放在他的臉頰上,輕輕摩挲,低聲說:“念離,這幾年為什麽不讓我一直陪在你身邊?”
    江念離似乎是愣了一下,才握住她的手,笑了笑:“我也希望,小悠,如果事事都能如願,該有多好。”
    他回答得不可謂不好,既繞開了當年的事情,又說得真誠,絲毫不見紕漏。
    可是紀悠卻覺得方才的氣氛不知為何散去了,她忍不住暗暗苦笑,明知道當年的事情是禁忌,她為什麽還要去提?沉浸在他現在的溫柔裏不就好了?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來,顯得自己斤斤計較。
    側頭在他臉頰上吻了下,紀悠笑:“這樣就很好了。可以吃飯了,你有胃口嗎?”
    江念離點了點頭,拉著她的手站起來,猶豫了一下還是說:“小悠,這次你要相信我。”
    紀悠應了聲,笑著:“我相信啊,我不相信怎麽會包養你?”
    第二天早上,紀悠把白水蛋換成了蛋羹。
    白底青花的瓷蓋碗,整了一盅香滑蛋羹,等江念離洗漱好來吃的時候,溫度正好不冷不熱,很適口。
    因為昨天醒後在她麵前迷糊了一陣,今天江念離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雖然臉色有點蒼白,眼底卻清明了,此時正笑看著紀悠:“謝謝你,小悠。”
    沒看到半睡半醒的美人,紀悠居然有點失望,又忍不住擔心他:“不舒服嗎?
    臉色怎麽比昨天還差?”
    江念離笑著搖搖頭,握住她的手:“血壓低,過會兒就好。”
    撫開他額上的碎發,紀悠側頭吻了吻他的麵頰。
    江念離臉上帶著點笑,唇角微勾:“小悠,我發現你比以前更主動了。”
    剛和江念離戀愛的時候,紀悠還真矜持過一段時間,本來就是陷入初戀的十幾歲小女孩,害羞是很正常的。
    可惜好景不長,沒過半年,他們之間更主動一些的那個就變成了她,隻要旁邊沒有人,她就愛摟住他的腰,趁他不注意,踮起腳去吻他的臉頰。
    每當這時,江念離就會淡笑著,逗她說人不可貌相——當然這是指她在別人麵前一直保持著良好的淑女形象。
    現在他又開始逗她,紀悠就微紅了臉嘴硬:“誰主動了?明明每次都是你先跑過來!”
    好在江念離總是見好就收,笑笑不再乘勝追擊。
    早飯過後紀悠照例是去上班,而江念離則去處理一些他那邊的事務。
    接下來好幾天,他們兩個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久了,紀悠就發現江念離雖然沒有具體職務,但他平時並不是閑著,他會接不知是哪裏的人物打來的電話,有時候還會說英文和法文。
    她去上班的時候,他一般都回到那棟大宅子裏,除了輸液和接受護理,還會見一些人。
    紀悠對此沒太多過問,就像當年那樣,她隻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時光,對於之外那些東西,隻要對方不說,她就沒有多大興趣。
    轉眼間她到緯業建築也有一陣了,付薇終於給她參加方案決策討論會的機會。
    別的設計師都比她先到設計組,資曆也略長一些,開會發言,並沒有給她插嘴的餘地。
    這次討論的是“一城四季”園區中的一個藝術品陳列館,這個場館背山臨水,四周又植以竹林,現在占上風的思路是建一個具有中國特色,同時又有現代感的建築,體現古典美,同時又符合國際審美品味。
    直到會議接近尾聲,付薇才抬頭看了下紀悠:“紀設計師沒什麽要說的嗎?”
    從開會開始,紀悠就在筆記本上寫寫畫畫,這時聽到付薇說話,抬起頭略頓了下,掃了眼在場那些注意力明顯不在自己身上的資深設計師們,最終還是決定說實話:“沒人覺得這種中西合璧的設計已經爛俗了嗎?”
    在工作上,她從來都不是能夠迎合別人的人,既然說了,就要說到底:“想標榜中國特色,又想照顧國際審美,這個想法看起來創新,其實是最省力氣的辦法,總之把所有元素都堆上就可以了。但要想國際化,就難免會把設計中體現古典建築韻味的東西衝淡,想體現的元素太多,就很容易弄成毫無特色的大拚盤。”
    聽到這裏,付薇冷笑了下:“紀設計師看起來很有自己的想法,不如給我們具體講一下?我想看看紀設計師的建議是不是很高明。”
    剛才還在閑聊或者走神的同事,現在都目光灼灼地聚焦在紀悠身上了。
    她索性站起來走到會議室中央,拿起筆在提示板上勾勒出那塊園地的大致地形,而後說:“大家看這塊用地,雖然有山有水,但山和水的線條都過於簡單。如果考慮借鑒南方私家園林的造景,就完全沒有景可借,無法體現蘇州園林的設計精髓。另外這裏占地麵積又不大,也營造不出北方皇家園林的氣魄,所以我建議不要用中式古典風格。這塊地方在我看來,反倒很有些日本枯山水的意思,簡單卻不枯燥,帶著幾分禪意。但日本人造園風格又太過呆板晦澀,不如我們這樣來一下……”她說著,在山水交匯之處勾出一道斜飛而出的曲線,接著又添上幾筆,畫出一個建築輪廓。
    那是個橢圓的雛形,半掩在竹林之中,又半淩空在水麵之上,猶如一隻貼著水麵昂首揚翅的飛鳥,頓時將平淡的山水點綴出了別樣風采。
    “這個建築,我建議做成白色。”紀悠接著解釋,“按著園區思路,這個陳列館是要放置青年藝術家的作品吧?這樣的話,我認為有活力、設計感強的設計要更加合適。”
    說完,她放下筆退開:“當然這隻是我一些初步不成熟的看法,說出來跟各位一起討論下,還希望各位多指正。”
    現場沉默了一會兒,才有個年長的男設計師托著下巴,像是想了很久,斟酌著說:“我覺得……倒是可以考慮下。”
    紀悠鬆了口氣,接下來就有其他兩個設計師附和了,說這個方案也不是沒亮點,就是有點稚嫩,可以考慮完善下。
    接下來又討論了一陣,幾個設計師都就這個方案,輪流補充了下自己的看法,有讚成也有不大同意,倒也沒人太反對。
    紀悠本來就是設計師中最後一個發言的,等大家討論完了,付薇就宣布散會,首先走了出去。
    紀悠收拾了下東西,等其他的設計師走得差不多了,才從會議室出來。
    等她到辦公室門口,驚訝地發現付薇正站在那裏,像是在等她。付薇剛才先走,紀悠以為她是有什麽緊急的事情要處理,沒想到她卻等在這裏。
    “付總,您找我有事?”臉上帶著微笑,紀悠禮貌地問。
    付薇掃了她一眼,打開辦公室的門,當先走進去,等紀悠也進來並關上門後,她冷笑了下道:“紀設計師,你是我見過的女人中,把第三者做得最坦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