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那誰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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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雍親王進來以後,隨意地掃了一眼屋裏的陳設,問道:“你在等人?”
    錫若緊了緊嘴唇,卻朝雍親王打了一個千下去,嘴裏說道:“請四爺安。四爺吉祥。”
    雍親王臉上仍舊淡淡地問道:“我剛才路過乾清宮,隻看見老十五在裏麵張羅。皇上明明派了你跟他一道準備大宴,你怎麽躲在了這裏?”
    錫若知道雍親王是存心要發作自己,心裏一邊猜測他是不是又在德妃那裏跟胤禎起衝突了,一邊卻絲毫也不敢怠慢地回答道:“十五爺說乾清宮那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又說奴才忙了一天了,讓奴才先在這裏先喘口氣,再換好吉服,準備晚上赴宴。”
    雍親王朝四周掃了一眼,又問道:“那你的吉服呢?”
    “他的吉服還在路上呢。怎麽,四哥是要親自去替他催來?”胤禎突然插入的聲音,讓本來已經很緊張的空氣變得更加一觸即發了起來。
    錫若見狀連忙迎上去說道:“十四爺吉祥。”一邊又拚命地朝胤禎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在這個時候跟雍親王鬧翻,畢竟乾清宮的家宴就要開席了,要是被老康知道了,難免又要生出一場閑氣來。
    這時雍親王卻回過身來,嘴角帶著一絲冷笑說道:“我說他在等人,這奴才還支支吾吾地不肯說。原來是早已跟十四弟有約。”
    胤禎手撐門框笑道:“我與他自幼交好,回來見見他又有什麽稀奇?倒是四哥你,剛從額娘那裏辭出來,怎麽就又找上他的晦氣了?大過年的,既然嫌這奴才不懂事,又何苦來討這個不自在呢?”
    錫若驚訝地發現胤禎的嘴皮子功夫見長,如今竟能和雍親王打個平手,似乎還稍占上風,看來跟青海台吉們的水磨功夫不是白練的。不過雍親王要能這麽容易被打敗,就不是大清第一冷麵王兼冷笑話王了。
    錫若剛這麽想著,就聽見雍親王不冷不熱地說了一句,“那十四弟是支持他躲在這裏偷懶兒了?”
    錫若咽了口口水,剛辯說兩句“我不是在偷懶”時,結果發現自己已經完全被火力全開互相緊盯著的那對兄弟忽視了,隻得摸著鼻子自言自語地說道:“月圓之夜,紫禁之巔,一劍西來,天外飛仙。唉,真是好浪漫呀……”
    “什麽?”胤禛和胤禎同時轉過頭來,看著那個明顯又在跑題的人問道。
    錫若舔了舔嘴唇,一臉嚴肅地說道:“我見二位爺以眼力互較,都頗有一代宗師的風範,故而有此一歎。”
    胤禛和胤禎又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出了“這家夥不正常”的意思,今天明明是除夕,連個月亮的鬼影子都沒有!隻是被錫若這麽一打岔,兩人之間方才積聚起來的火藥味也在不知不覺中散去了。
    錫若見雍親王繞過胤禎離去,這才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又用袖子扇著風朝胤禎說道:“你何苦為了我得罪他?他撞見我偷懶也就撞見了,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大事。再說還有十五替我圓謊呢。”
    胤禎卻走進屋來,“砰”地一聲把雍親王出去的那扇門關上了之後,又冷笑道:“不想得罪也是得罪了。他又能怎樣?”
    錫若搖搖頭,又看著已經換好了吉服的胤禎問道:“你們不會又在德妃娘娘跟前吵架了吧?”
    胤禎愣了一下,隨即搖頭道:“怎麽什麽都瞞不過你?”說著臉上又現出怒意來,一拍桌子說道:“我前腳剛進去給額娘請安,他後腳就跟了進去,然後聊了沒幾句,就開始問我為什麽在越過巴顏喀喇山的時候,折損了這麽多人馬。我一上火,就當著額娘的麵跟他頂了起來,害得我額娘在大過年的時節,又淌眼抹淚了一場。可恨!”
    錫若想象著長春宮裏那種劍拔弩張的架勢,隻覺頭疼,便安慰胤禎道:“往好的方麵想,四爺說不定怕別人挑你的錯處,所以先給你提個醒也未可知。你也不用一味地把他往壞處想。先前年羹堯給我來信說,四爺囑咐他全力支持十四爺在西北的用兵,他坐鎮四川調度兵馬錢糧,所以南路軍的進展才會那麽順利。也不能一概抹倒這些功勞嘛。”
    胤禎聽得漸漸冷靜了下來,末了卻定定地看著錫若說道:“你到底是拿什麽東西做的心肝?以前還總說八哥是個水晶心肝的通透人兒,我看你才真是玻璃做的心肝吧?”
    錫若聽得臉上一垮,心道怎麽人家的心是水晶做的,到我這兒就成玻璃的啦?不過他又安慰自己道,這年代玻璃也是個稀罕物兒,倒未必見得比真水晶便宜。胤禎這是真的在誇他了,連忙又扯出一個笑臉說道:“在你們這些人精身邊呆得久了,隻要不是個榆木疙瘩做的實心人,不通透的也都通透了。”
    胤禎還想再說什麽,這時七喜卻在外麵敲門,說是公主府上的人給額附爺送吉服過來了。錫若連忙走過去把門打開了。
    七喜在看見胤禎的時候卻唬了一跳,紮手紮腳地要跪下去請安,卻又礙於手上端著的額附服冠不是很方便。胤禎見狀便朝他一擺手道:“得了得了。趕緊伺候他換好衣服吧。不然那誰誰又要挑他的錯兒了。”
    七喜莫名其妙地看了胤禎一眼,顯然是不知道他說的那個“誰誰”是誰。錫若連忙接過七喜手裏的衣服跟朝冠,又讓他幫著穿戴了起來,自己卻看著胤禎說道:“你待會兒可被再生出什麽是非來了。難得一家團圓的日子,讓老爺子開開心心地過個好年吧。他如今的身體,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胤禎瞥了七喜一眼,見他麵無表情地服飾著錫若穿衣,似乎對錫若說了什麽全沒在意,便又往椅子上一靠說道:“皇阿瑪也是上了歲數的人了,如今也隻能講究一個‘養’字。他老人家這麽多年行圍打熬出來的底子不錯,隻要沒有太多煩心事兒,應該還有好多年的壽歲呢。”
    錫若見胤禎如此樂觀,心裏隻覺酸楚,便抹了一把臉說道:“你說的是。我們多替他老人家分憂吧。”
    胤禎有些詫異地看了錫若一眼,問道:“你今天說話怎麽這麽正經?倒教爺真有些不習慣了。”
    錫若彎腰讓七喜給自己套上朝珠之後,這才朝胤禎笑道:“我也是堂堂內閣大學士,會說幾句正經話有什麽稀奇的?要是一天到晚都不正經,早被皇上踢出紫禁城種地瓜去了。”
    胤禎卻嘖嘖地說道:“一兩年不見,這大學士的架子倒是端了個十足十。”錫若瞪了他一眼,又笑罵道:“等待會兒乾清宮開筵,真正要端架子的人還不知道是誰呢,大將軍王!”
    胤禎聞言卻隻是嗤笑了一聲,見錫若衣服換得差不多了,就撣撣袍角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走吧。”
    錫若點點頭,打發七喜先出去之後,又朝胤禎說道:“皇上先前免去了陝西、甘肅兩省來年的地丁銀一百八十八萬兩零,加上沿邊一帶歉收,米價昂貴,兵力拮據,皇上體恤在外征戰的將士,又預發了本年兵餉,賞賜了西北進藏的官兵。隻是如此一來,國庫難免又捉襟見肘了。四爺這個替大清管帳的,差使不好當啊!我猜他的火氣也多半同這有關係。皇上若是問起你明年的進兵方略,你心裏也要存著這些事情,回話的時候多掂量幾把才好。”
    胤禎聞言不禁又皺了眉頭,收回正要跨出門去的腳步說道:“我本來還想乘勝追擊,直搗策旺阿拉布坦的巢穴伊犁呢。這樣一來倒是要先看看皇上的意思了。”
    錫若此時真是“書到用時方恨少”。他不知道曆史上撫遠大將軍王的兵鋒究竟有沒有到過伊犁那麽遙遠的地方,隻得尋思著說道:“皇上跟前你倒是可以提提來年進兵的事情。因為你先前在北路延拓的時間過長,朝廷裏未必沒有彈劾你怯戰不前、虛麋軍餉的,此時主動請戰,也可以有力地回擊這些指摘。隻是別再固執己見就是了。”
    胤禎聽得點頭道:“就照你說的辦。”說著又一攬錫若的肩膀說道:“有你在後方給我籌劃,我心裏真是踏實不少!”
    錫若被胤禎的手勁帶得趔趄了一下,連忙伸手扶正了自己歪掉的朝冠說道:“謀劃我可不敢當。最多是幫你看著點那些邊邊角角的事情罷了。”
    胤禎聽得一笑,拉上錫若徑直往一片燈火燦爛的乾清宮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