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愛莫能棄(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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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在楊碩的消息曝光之後,蘇憑出走軒霆已成必然,他最終選擇凱星成為新東家這件事,之前也不是沒有過消息鋪墊,但媒體和公眾都還是對這樣的選擇感到無法理解,紛紛在社交平台上沸沸揚揚地討論開來。
    畢竟知道當年內情的人太過寥寥可數,個中真相實在難得窺見,眾人分析來分析去,最終倒也真的勉強找出幾點說得過去的原因。
    首先是凱星的一姐喬雁和蘇憑是蓋了章的關係好,合作也是一直密切相連。在《初相見》搭檔拍攝之後,兩人緊接著便共同參加了真人秀節目《終極戰鬥》,而節目收官後也先後公布了將繼續參與第二季的消息。
    這還不算,就在蘇憑宣布進駐凱星的幾天之後,顧蜚聲那裏又傳出來新的消息——繼《初相見》之後,新電影《清君側》依然由蘇憑喬雁這對熒幕情侶聯袂出演,有這樣關係如此融洽的搭檔在,蘇憑在凱星的日子肯定不會難以度過。
    再有凱星如今也逐漸擺脫了小作坊的帽子,公司對喬雁這種少而精的培養發展模式,短期效果不明顯,卻對藝人和公司的長遠發展都十分有利,蘇憑走的也一直是這樣的尖端路線,凱星已經有了自己的經驗,總歸要比別的公司好些。
    而最重要的一點是,當今娛樂圈排的上號的幾家知名娛樂公司,除了凱星之外,再沒有哪一家公司如今隻有一姐,沒有一哥,會以最好的誠意與禮遇,將蘇憑小心翼翼地迎過去。
    眾人分析來分析去,倒也慢慢品出些蘇憑做出選擇的原因來。風波慢慢平息下去,無論是蘇憑的粉絲還是整件事的路人,都慢慢對他的這一決定表示出了支持與理解。平穩度過輿論波動期,凱星上下自然是鬆了口氣,對這種狀態樂見其成。不過蘇憑本人對此表示——
    “我當初決定跳槽時也沒想這麽多啊。”他無辜地說,“就是當時正好想走,然後羅銘老板剛好拋出了橄欖枝……”
    “好好好,你開心就好。”喬雁抽空翻著劇本,頭也不抬,從善如流地接話,態度十分敷衍。蘇憑看她一眼,篤定地對她進行指認。
    “你剛才肯定在心裏吐槽我來著,比如「鬼才信你這番說辭,對你拋橄欖枝的能隻有凱星一家?」之類。”
    喬雁:“……哦,是啊,您老真是料事如神。”
    兩人已經足夠熟稔,蘇憑對喬雁的誠實及吐槽都不以為意,托著下巴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主動剖析自己的心路曆程:“數來數去其實也就那麽幾家,淩宇栽培藝人的方向我不大喜歡,空有數量沒有質量,短期內恐怕公司也沒法轉型,共同嚐試還是比較冒險。”
    “所以除了凱星,可選擇的也就隻有鋒辰了。鋒辰倒是沒什麽不好……”蘇憑偏頭想了想,誠懇地表明心跡,“但是一想到以後要被穆庭管著,心中就會油然升起一陣憂慮……你老公這種嬌生慣養大的小王子,看上去隻會任性,不會管公司啊。”
    喬雁正翻著劇本,對蘇憑的話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想到蘇憑會放出這樣的大殺器,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頓時就被自己的口水嗆了一下:“……你別趁著他不在就撒了歡的黑他啊,他過幾天就來探班了,把話留著等他來了再說!”
    “嘖嘖嘖,又來探班,對你也看得太嚴了,簡直像守財奴看著自己的保險櫃……”蘇憑搖頭歎息,想了想倒是好奇地問她,“不過最近都沒怎麽見他人,忙什麽呢?”
    “新專輯和演唱會……”喬雁一句話剛開了個頭,不遠處就傳來顧蜚聲招呼他們開始拍攝的聲音。兩人應了一聲,各自站起身,喬雁合上劇本,轉頭從蘇憑輕快地揚眉。
    “開工了……走吧,王夫?”
    蘇憑聞言失笑,隨即又收起笑容,換上一個清冷寡淡的表情,稍作頷首。
    “如你所願,陛下。”
    《清君側》的相關消息一經放出,絕大多數人最先在意的自然是顧蜚聲和蘇憑喬雁的連續再度合作,但在電影的開機發布會完畢之後,電影的劇情討論卻強勢壓過了一直在狂喜亂舞的顧蜚聲個人粉、蘇喬cp粉以及各式各樣表達期待的路人,也終結了蘇憑進駐凱星的話題熱度巔峰,迅速成為新的討論話題。
    清君側這三個字,每個人都不陌生。自古伴隨著清君側這一口號出現的,往往都是江山的傾覆與王朝的更迭。許多人也將思維定位在了這裏,然而看著電影官網發布的主角名單,下意識又覺得不對。
    這種思路是很明顯的男人戲,女主角可以有,但不應該是在喬雁的這個位置——她的名字在蘇憑之前,排在演員表的第一位,和《初相見》一樣,是電影的第一主角。
    女主中心的宮廷之爭?那這個女主角是什麽身份,皇後?嬪妃?君王的愛而不得之人?眾人議論紛紛,各種猜測甚囂塵土,而直到電影發布會的時候,這個謎底才終於被揭開。
    肅清君側,女帝江山。
    君王與嬪妃這個設定常見,女王和王夫的這個設定就很少在影視中出現。回溯曆史,這片土地上下五千年也就出了一位女性江山之主,尚且是從嬪妃到皇後到太後再到自立登基這條路慢慢走下來,在這個男女分工沿襲長久的國度,這樣的題材處理得稍不得當,多少有些敏感。
    而更關鍵的是,清君側這個朝堂江山意味濃厚的詞,顯然不能以女性勾心鬥角的方法詮釋,然而若是全然男性視角刻畫,女王的身份設定又會顯得毫無意義。電影發布會上對具體的劇情沒有多談,隻能從公布的定妝照上初見端倪。
    女王錦衣華服,明明是勾著唇笑得清冽美麗,一雙眼卻平靜堅定。而王夫長身玉立,眉宇間沉靜淡漠,似若波瀾不驚。
    這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故事,公眾暫且不得而知,隻知道雖是女主設定,卻並不算是女尊男卑的社會,而劇組則在顧蜚聲的統籌之下,始終有條不紊地組建班底,集結人馬,在發布會舉行完畢之後,全員進組,正式開始了新一輪的拍攝。
    他們眼下要拍攝的這一幕戲,就是整個劇組要進行的第一場拍攝。
    曲水回廊,夜色繾綣。宮燈千盞,照亮殿上笑語歡歌,年輕美麗的君上端坐於王座之上,手中瑩潤玉杯遞至唇邊,含笑淺酌,羽睫低回間,眸中似有豔光閃過。
    戶部尚書自案旁起身,躬身至殿前拜倒,唱喏恭賀著大越千秋萬載,繼而提議出舞劍以作助興。君上溫聲應允,很快便上來個一身華服打扮的少年,一柄秋水長劍微鳴,舞起時恰如白練。
    說是舞劍,起舞的成分顯然更要重些,少年眼尾微翹,薄唇輕抿,長袖翻飛之前偶爾瞥來的眼神火熱直白。女王不知是否意會,全程笑意都未曾變過。直到少年舞畢,伏於案前,方才從容開口。
    “誰家的公子?”
    “是微臣的犬子,讓君上見笑了。”戶部尚書連忙出列,掩住眸中驚喜之色,躬身出列,恭敬開口,“如今也到了適婚的年紀,今日君上宴請群臣,小兒仰慕君上多時,吵著要過來,微臣無法,也隻得將他帶了來,若是有哪裏衝撞了君上,還望君上海涵。”
    “餘大人不必拘謹。”錦嵐莞爾,讓兩人都先行起來,而後眼眸掃過兩人仰起來注視著她的臉,笑容溫淡而平穩,“早聞餘大人家的小公子出眾得很,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過孤記得餘大人還有個同樣出色的長公子,今次怎麽沒一並帶來讓孤見見?”
    餘尚書臉色頓時有些僵硬,她膝下隻得兩個兒子,都是京城中聲名廣傳的翩翩佳公子。大兒子年齡更大,也更出色,她咬牙決定把小兒子送進宮裏,大兒子卻一定要留在身邊娶妻生子,為餘家開枝散葉的,她已經相中了禮部尚書家的千金,隻等著再過些日子就上門議親……
    “君上,微臣長子近日著了涼,眼下正在府上養病,怕惹得君上不高興,便沒有一並帶來。”餘尚書躬身回應錦嵐的問話,想了想又覺得不甘心,再次試圖道,“君上,小兒仰慕君上時日已久,若是君上覺得……”
    “孤也覺得令公子的確出色……”錦嵐截下餘尚書的話,目光在少年略顯緊張的臉上輕飄飄掃了一眼,出口的話沒什麽銳氣,卻讓餘尚書心中驟然一緊。
    “看著和李尚書家的姑娘真是般配。”
    李尚書就是餘尚書想要說親的人家,還沒來得及行動,甚至隻是在心裏想好,未曾與任何人提起,錦嵐如何得知?!餘尚書心中一緊,這句話無疑斷送了她將小兒子送進宮中的念頭,但更是等同於給她提了個醒。她帶著凜然之色看上殿上之人時,卻隻見王座之上的人單手撐住額頭,露出了明顯的倦色。
    “孤今日甚覺乏憊,先行回宮。”她說著便已站起身,裙擺長長曳地,如鋪展開的華美扇麵,款款地拂在後麵,“諸卿自便。”
    從燈火通明的前殿中出來,行過數重回廊,燈光漸暗之處,一簇燭火搖曳的微弱光亮漸漸明晰。錦嵐向前又走了些許,在廊下提燈看月的人似有所覺,抬眸向她看來。
    一眼燈火闌珊。
    除了是與顧蜚聲蘇憑的再度合作之外,喬雁在《清君側》的劇組裏,居然意外地碰見了個熟人。
    說是熟人也不盡然,不過是有兩麵之緣而已,但這個兩麵之緣卻都在她還沒有真正成名的時候所見,第一次她幫喬雁解決了臨時趕戲的換裝問題,第二次兩人更是坐在一起,聽她講了好一會兒的穆庭的八卦。
    當初拍《紅顏謀》時劇組的化妝師在《清君側》的劇組裏出現,看到喬雁時顯然心中有數,不過倒是對喬雁還記得自己有些驚訝。兩人湊在一起其實也沒續多久的舊,順利拍完第一場宮宴之後,接下來的戲有條不紊地進行,錦嵐與王夫的對手戲也隨之展開。
    之後的拍攝進度就遠沒有第一場來得順利。
    當今天下三足鼎立,越國作為唯一女主當政的國家,行事之間多少有些特別之處,比如宮中不若尋常君王嬪妃三千,昔年住了佳麗無數的後宮之苑而今人員寥寥,多少顯得冷清。一方麵是錦嵐即位不久,尚沒開始廣選夫君,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宮中一個足夠特別的人。
    在這個宮中唯一能稱為王夫的人。
    王夫許忘,是錦嵐即位不久後從宮外帶回來的年輕男子。說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但不光隻是個不會武功的尋常人,更是似乎帶著舊疾,在宮裏時不時就要緊急招禦醫看上一回。
    他甚至也沒有任何拿得出手的身世,進到宮裏時孓然一身,彼時朝臣都以為扶這樣一人登上王夫之位,不過是年輕的君上方便掌控之舉,未曾想這個當初根本沒放在眼裏的小角色,最後卻成了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女王心緒的那個關鍵之人。
    他們眼下正在拍攝的,是錦嵐即將繼承越國大統之時,在宮外被人泄露行蹤,遭遇了伏擊。錦嵐有武功底子在身,但追命之人太過鍥而不舍,且人數眾多,打得又是出其不備,應對得久了,難免開始吃力。
    侍衛已經被數量眾多的伏擊人纏鬥住,錦嵐咬著牙獨自在王城中無聲行動,不斷掩藏著身形,試圖甩掉身後的尾巴。天上開始零星下起了雪,方便於擾亂視線,體力卻也消耗得更加快。錦嵐翻過一戶人家的院牆之後,猝不及防地就與拿著傘正要出門的許忘碰了個正著。
    兩人沉默地對視了兩秒,一時都沒有說話。錦嵐深吸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開口,遠處已經隱隱約約地傳來了破空的聲音。
    錦嵐眼力極好,一眼看見身後自己的侍衛已經追了過來。但追殺者卻要更快一步,持暗器便向這裏破空而來。錦嵐咬牙,手中長劍一翻叮叮當當攔下大半,一對多卻難免留下漏網之魚,沒留神便有暗器向她胸前襲來。
    而後被半空停下,結實地紮進一隻手臂裏。
    錦嵐怔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個萍水相逢的人會替她擋這麽一下,而許忘隻是低頭看了一眼,便置後方侍衛與追殺者的交戰聲不顧,自己繼續向前行去。
    後來錦嵐才知道,他是不在乎。
    “我出去一趟。”他說,“姑娘自便。”
    他撐起一把素色的傘,舉步踏入雪中。
    紛飛的靜雪中,他一身長衫,徐步緩行。黯淡天光之下,萬物都來得凝肅而沉默,這樣挺拔清瘦的側影,總歸顯得得格外堅韌又單薄。
    他背對著錦嵐漸行漸遠,傘稍稍抬起,露出的一雙眼睛無悲無喜,眼底的暗色幾乎倒映不出光來。而錦嵐躲在門後,注視著許忘的背影漸行漸遠,從始至終,到底沒來得及道出一聲謝字。
    但這樣一眼成劫的種子已然種下,即使在日後將開出那樣脆弱不堪的花尚且無人知曉。
    不如不遇傾城色,總歸如此。
    “卡。”在蘇憑撐著傘走出攝像機的拍攝範圍之後,顧蜚聲終於喊了停。他起身走到攝像機麵,仔細回放了好一會兒剛才拍攝的鏡頭,沉吟不語片刻,終於在所有人眼巴巴的注視下,慢慢點了點頭。
    “演得很好。”他溫和地說,讚許地點點頭,率先帶頭拍起了掌,“就是這種感覺,找到了之後,接下來就好拍多了。”
    在顧蜚聲這裏拿到一個過字可不容易,這場戲也來來回回走了數遍。所有人都不由鬆了口氣。喬雁抬起手,在掌心處呼了幾口熱氣,合在一起用力搓了兩下,又跺了幾下因長久站在一處不動,而凍得有些僵硬的腳,帶著掩蓋不住的笑意,主動湊到蘇憑身前發來親切慰問。
    這場戲雖然顯眼的鏡頭屬於蘇憑,內心的掙紮與剖析卻要由她來完成。因為她關於這個場景的戲感比較飄忽,蘇憑也跟著一起ng了不少次。雖然劇組用的雪隻是形似雪花的道具,但北國冬天的冷卻是實打實的,為了突出那一點消瘦的感覺,他的戲服又都很單薄,眼下這麽折騰下來,也實在是被凍得夠嗆。
    “辛苦了辛苦了,不好意思啊蘇憑……”喬雁湊上前誠懇地雙掌合十,作了個抱歉的手勢,歪著頭看向蘇憑。她還穿著錦嵐華麗的王袍,眼下的神情卻已經徹底脫離了錦嵐高貴清傲的氣質,顯出一種原本的溫和與爽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