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喧囂相愛(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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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鬆開衣料,任其飄落著消失不見,一張臉上毫無波瀾,平和沉靜地重新闔眸。
    “殺了滅口。”
    近幾日,朝堂之上出了幾件大事。
    首先是原本被錦嵐禁足的戶部尚書餘巷家中長子離奇失蹤,這個出落得一表人才加之文采風流的長子,餘巷平日裏最為看重,如今驟然失蹤,餘巷整個人都慌了陣腳,不顧禁令慌慌張張出城四處找尋,被仇家近了身,話還沒來得及留上一句便死了,堂堂朝廷重臣,死相竟淒慘涼薄至斯,令人唏噓不已。
    錦嵐雖心中詫異萬分,但現在顯然不是表達吃驚的時候。吊唁之日錦嵐親自前往,也算是給這位老臣留了最後的體麵。戶部尚書一職缺不得人,錦嵐很快選出一名繼任者,交遞了錦書後便可走馬上任。
    而這位繼任者更是短命,還沒有坐上戶部尚書的位子,便已突發暴斃,撒手人寰。
    一次若是巧合,兩次便不容忽視了。朝堂議論之聲漸起,因著餘巷是得了錦嵐的禦令方被禁足,雖最後了違背了禁令方才遇害,但到底用不上三折兩轉便能扯上關係。一時流言蜚語四起,各處人心惶惶。
    錦嵐頂著壓力,迅速又派了新的戶部尚書上任,這一任倒是踏實地幹了下來,卻如同拆了東牆補西牆般,似乎承受了太多強壓之下,整麵牆終於不堪重負,一寸寸轟然塌陷下來。
    朝中重臣開始連番暴斃。
    連番的告老還鄉折子堆滿了錦嵐的書案,金鑾殿上,錦嵐咬著牙接下群臣步步緊逼出的軍令狀,召集了幾個自己得力的朝臣共商計策。幾人依次部署完畢,刑部尚書荊擅不經意間瞥見錦嵐案上的一卷書,腳步立時便頓了頓。
    “《驚華錄》?!”荊擅不自覺地喃喃出聲,錦嵐聽見他的話,同樣回身看了眼案上的書卷。她這段時日被朝中一幹事務折騰得心煩意亂,眼底已經有了深深的疲憊與青痕,但在看見了這卷書之後,眉宇間還是不自覺便流露出了些許溫柔之色。
    “是王夫要看的書卷,我在禦書房發現了這本,想著什麽時候給他送去。”
    “王夫要看……”荊擅略帶著些許沉思,神色古怪,“君上可知……有關《驚華錄》的傳說?”
    錦嵐一怔,臉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去。
    “這卷書……有什麽問題?”
    當夜涼風繾綣,處理好奏折,錦嵐單手撐額靠在桌上看他燈下靜淡持卷慢讀,柔軟了眸色眉眼彎彎。
    “許忘,你想看的那卷《驚華錄》,我給你尋了來。”
    “在哪兒?”許忘眉間神色一動,從書卷上抬起頭來看了過去。錦嵐抽出《驚華錄》向他遞了過去,眉間神色帶著些許好奇。
    “在這兒。找是找到了……不過一本如此偏門的地理風俗誌,許忘,你怎會想到尋它?”
    “事關家母往事。”許忘頓了頓,將錦嵐擁入懷中,闔眸淡淡歎息一聲。
    “那時候我還小,隻記得自幼是和母親一同生活,家中除了一座不知如何得來的院子,其餘也別無他物。那時母親偏愛讀這些冷僻些的孤本,生平最愛地理遊記,對一樣東西喜愛得久了,難免總會生出些執念來。”
    “這卷書我母親尋了一輩子,至死未曾尋著。以前總是不懂為何母親執念如斯,當年情景,如今想來,怕是多半和父親有關,至於究竟是何關係,斯人已逝,無從知曉,如今尋來,也不過是尋個念想,多謝陛下圓了心願。”
    “原來如此。”錦嵐被他擁在懷中,耳畔是他清冷聲線絮語舊時經年,頭枕在他胸膛上聽著平穩的心跳,看不見他此時表情,錦嵐迷茫睜著眼怔怔沒有焦距,羽睫一瞬忽的落下淚來,隻覺心痛如絞。
    “你不知道女人到底會以怎樣的執念對待她來之不易的愛情。你娘她未必對那個男人與什麽卷冊有哪些執念……一直緬懷著的隻是她那時最好的愛情,到死不願清醒。”
    既然經曆過這樣的事情……許忘,你怎麽依然能無動於衷為我編織一個同樣虛幻的夢境,讓我一步步走向致命的陷阱,你怎麽能狠得下心?
    「王夫要尋《驚華錄》?」
    「尋《驚華錄》……又如何?」
    「無礙,隻是大越昔年有傳言稱《驚華錄》乃大越金戈之脈,得之可逆國運。傳說雖多無稽之談,但《驚華錄》中著有大越之秘倒似乎確有其事,據稱是以遊記之形寫於卷上的兩闕詞,此等傳說之古早,先王大抵都未曾聽過,臣家中數代鑽研古籍,故嚐聞得此事。」
    《驚華錄》中有一首地理遊記的詞不假,本身卻並非一本風物誌,而是卷實打實的兵書劍錄。
    一冊篡改後的書卷,以其作底道出的迎合謊言的真實,到底能有幾分真?
    “許忘……”
    止不住的淚水似要抽幹全身力氣,抬手抓住他的前襟,閉上眼慢慢攥緊。
    “我們……絕對不會走你爹娘的老路。”
    我是這大越的女王,許忘。
    怎麽可能……放任自己沉浸在一個華麗的噩夢裏,一輩子逃避現實下去。
    《清君側》拍攝至此,已經進行了劇本的三分之二。
    整個拍攝過程要比想象中來得艱難一些,喬雁各種各樣的角色演過不少,但女帝這種角色因為其特殊性,平常的確難以碰見,這還是第一次嚐試駕馭這種剛柔並濟的上位者形象。好在她出身曆史係,對這樣的角色揣摩還算頗有心得,磕磕絆絆的也就這麽一路演了下去。
    好在她與蘇憑關係確實不錯,配合也很默契,少了許多配合間的難題,而蘇憑在演員的自身修養方麵,也的確是個足夠優秀的楷模,交流中並不藏私,對於經驗的分享與提點都很坦誠大度。喬雁記著這份好,《清君側》一場場的演下去,人物性格的複雜性與掙紮狀態,劇情的轉折性與戲劇性也都一一浮現,每一天都是個新的開始,都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
    又是一天初始,劇組照常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時間進入到五月,片場也已經是融融的青蔥春色,雖然與戲中時節不同,後期特效工作艱巨,然而看到好風景心情總要好上一些,這也是人之常情。
    喬雁早早到了劇組,與同劇組的人熟稔地打著招呼,上好妝換好戲服後便開始坐在一邊看劇本。中間顧蜚聲來找她確認過一次今天的分鏡,化妝師來給她補過一次妝麵,道具師過來跟她要了個簽名,她把昨天拍完的十頁劇本和之前的夾到了一起。
    等到時間差不多到了該開工的時候,喬雁收起劇本,四下環顧一圈,才發現從早上到現在一直隱隱覺得不太對勁是什麽原因。
    這個劇組的男主角不見了。
    平常這個時候,蘇憑也是該和她現在一樣在這裏翻劇本的,這部戲是女主視角,他偶爾清閑時會在旁邊看看視頻,或者打擊一下喬雁,總之每天準時準點打卡報到,風雨無阻,喬雁還曾經請過一天的假,蘇憑卻是這幾個月來一天都沒有遲到早退過的。
    所以今天他去哪兒了?
    “蘇憑人呢?”她四下找了一圈,錯愕地去問過來給她補妝的八卦小能手化妝師。
    “具體的不知道。”化妝師沉吟了一下,猶豫著說,“不過……也許和今天的頭條有關?”
    喬雁頓了頓,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連忙翻出手機打開社交頁麵來看,被首頁上的頭條新聞驚了個猝不及防,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楚冰打人?
    喬雁粗粗掃了一下,這一次的新聞說起來不大不小,標題雖然起得駭人聽聞,整版新聞卻隻配了一張楚冰的照片,別說現場情況記錄,連張被打之人的傷處照片都沒有一張,一看便知是拿不出來這種關鍵性的證據,不然怎麽會爆出這樣的標題又不放出猛料,效果不痛不癢不說,還順便給被打擊的人提了個醒。
    但這條新聞的話題討論量卻極高,不光在這條新聞下麵,社交平台上更是如此,僅僅一夜之間,便已經遍布關於這條新聞的內情八卦。
    這也和今年娛樂圈八卦新聞的疲軟有關係,比之去年從年初到年終的不間斷高能娛樂八卦,今年的娛樂圈已經行進過半,卻著實太過風平浪靜了些。小打小鬧無法滿足觀眾的胃口,而這條與楚冰有關的消息一經曝出,公眾偃旗息鼓了小半年的八卦之心,自然也就一下子便被徹底點燃開來。
    喬雁沒時間仔細瀏覽,又覺得蘇憑和楚冰可能暫時都沒什麽功夫回應八方問詢,於是直接一個電話打給了穆庭,問問看他會不會知道更多的消息。
    穆庭和蘇憑楚冰一直都是一個圈子的人,生長環境相同,彼此間也認識已久。雖說算不上發小,在有喬雁為紐帶之前也談不上有多熟悉,但有關於這個圈子裏的內情,以他的能耐,想知道的自然都會知道。
    “楚冰今天這件事,說出來特別容易,但聽著都抑製不住惡心。”穆庭在電話那頭說,語氣聽起來頗為嫌惡,“楚冰打的是狗仔,原因不用我多說了吧。”
    喬雁了然地應了一聲,兩人再簡短交談幾句後便掛了電話。
    明星打狗仔,這種事情不是頭一回發生,因為這個原因上頭條的,每年都能出那麽一個兩個。作為明星,縱然每個人都清楚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受到著公眾的關注與監督,但當這種關注與監督變成惡意的監視與中傷,脾氣再好的明星,也難免會被逼到發狂。
    狗仔對於明星來說,就是這樣一種惡性的催生劑。在普通民眾眼中,狗仔可能是個英雄,隱秘地戰鬥於第一線,為公眾揭露明星光鮮亮麗的外表下不為人知的肮髒醜陋,但不設身處地去想很難感同身受的是,狗仔到底是如何獲取到的消息,又究竟是抱著怎樣的目的——
    跟蹤,偷拍,蓄意炒作,為名為利,總而言之是一場交易,一手交錢一手交料,明星的隱私抑或公眾的求知欲,其實從來不在狗仔的考慮範圍裏。
    喬雁這一年多成名以來,也數次與狗仔正麵打過交道。拋除她被爆出造謠黑料時全世界都在無孔不入的黑她那段時間,在其餘的時間裏,狗仔也並未因她公眾形象一直極佳便對她手下留情。無所不在的跟拍與鏡頭,無孔不入的糾纏與敲詐,甚至有一次有狗仔拍到過她和穆庭並肩而行的照片,公然將照片發到舒麗的郵箱裏對她進行勒索。
    她和穆庭在外向來沒什麽親密動作,然而就是這樣的照片,也有人想過來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發一筆橫財。舒麗處理的悄無聲息,也並未與喬雁多講個中細節,但喬雁與穆庭說起這件事時,兩人麵麵相覷,還是不約而同地齊齊歎了口氣。
    不是不願把消息說與公眾分享,但很多時候感情的培養需要私人的空間與溫和的土壤,過早曝光隻會揠苗助長,這個世界上從來不乏有人對一切事情都報以最大的惡意,到時因工作分開得稍久就要被報道疑似分手,與其他藝人但凡合作總要被質疑是否移情別戀,任何正常生活中的風吹草動都會被無限製放大,甚至有可能沉重到讓雙方都覺得成為莫大的累贅。
    他們從未質疑過彼此間的感情,但也都覺得沒必要讓這份感情承擔太多這種莫名其妙的壓力與考驗。
    有這樣的經曆在前,如今再瀏覽楚冰打人的新聞,喬雁的心情就放鬆下來不少。雖然新聞已經上了頭條,但楚冰的咖位擺在那兒,可能在什麽地方稍微黑個臉也是要上頭條的,既然沒見照片,就說明事態並不非常嚴重,想來吵吵鬧鬧一番後,自然就會慢慢平息下來。
    確定好事情的內幕之後,喬雁也就不再催促,和顧蜚聲說明了一下情況,得知蘇憑並沒有請假的消息,也就調整了今天的拍攝順序,先挑沒有蘇憑戲份的部分拍了起來。喬雁拍完兩場,接下來是一幕重要的配角戲份,她從攝像機包圍中走出來的時候,果然已經在休息區見到了已經換好戲服上妝完畢的蘇憑。
    “冰姐沒事兒吧?”她輕聲問了一句,蘇憑抬起頭看她,喬雁瞬間嚇了一跳。
    他眼中滿是血絲,眼底泛出隱隱的青色,一看就是熬了整夜的樣子。喬雁迅速意識到事情可能沒她想的那麽簡單,在他旁邊坐下後先看了眼四周,而後不動聲色的垂下眼睫。
    “我聽穆庭說冰姐是和狗仔打起來了,情況很不好嗎?”
    “單從打人這件事上來說,還好。楚冰是在自己家附近動的手,過後這個狗仔也被她自行帶走處理了,報社打電話過來要人,交涉不成功所以發出了這篇頭條通稿,因為狗仔的相機和錄音設備都在我們手裏,所以報社也隻能憑空動筆,沒有實際證據。”
    蘇憑簡短地把大致情況介紹完,喬雁琢磨了一下,有些疑惑地皺起眉。
    “我是在社交網站的頭條推送上看到的消息,沒注意來源,這是哪家媒體的通稿?”她問,“怎麽不惜這麽公然得罪冰姐,也一定要把狗仔換回去……”
    她頓了頓,心中驟然升起不好的預感:“……那個狗仔的手裏有冰姐的什麽?”
    “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蘇憑這個時候思維居然還保持著冷靜,甚至諷刺地笑了一下,“尖鋒娛樂。”
    ……那還真是不用顧及臉麵和得罪的問題了,徹頭徹尾的一不做二不休,喬雁無話可說。
    “至於那個狗仔。”
    “楚冰家裏客廳被安了針孔攝像頭,他手裏拿著拷貝的錄像帶。”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喬雁感覺自己的呼吸都停了兩秒。
    “客廳裏?針孔攝像頭?!”喬雁悚然而驚,難以置信地問,“狗仔怎麽能進到她家?!能進到她家的人誰做得出這種事?!”
    她說到這裏的時候,整個人像是突然被雷劈了一下,臉色驟然難看起來。蘇憑看了她一眼,微微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測。
    “看來想到一起去了。”他說,“我原先不知道一個女人到底能陰損到什麽地步,現在也算見識到了。吃一塹長一智,秦菲這個人,我就算賠上自己,也一定要把她徹底從這個圈子裏抹殺出去。”
    “為這麽個人賠上自己太不值了。”喬雁深深吸了口氣又慢慢呼出來,翻開劇本遞給蘇憑,“顧導這邊耽誤不得,先拍戲,你有本事趕戲我就舍命陪君子,隻要能在顧導那邊點頭,一天拍二十個小時我也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