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我們之間,仿若藤與樹(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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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那你得等等,現在要打印的材料特別多,一時忙不過來。”表情冷冷淡淡的,還帶著那麽一絲倨傲,說不出來的感覺,總之嘴角繃起的那個弧度讓人看著格外的不舒服。
“那麻煩了。好了的話給我辦公室打個電話,我下來取。”
“嗯。”對方還是那愛答不理的態度。
我轉身出去,剛走到門口就看見財務處的許嘉惠扭擺著腰走了進來,看到我,故作驚訝地道:“呀,這不是我們的蘇經理嘛,聽說你要辭職是吧?唉,我看也是,不然多尷尬啊。相信憑咱們蘇經理的能力找到一個更好的工作一定不成問題,你說是不,小黃?”說完把手中的資料遞了過去,“小黃,把這個給我打印了,要快,著急用呢。”
“好,馬上就打,大概……二十分鍾……不,十分鍾吧。”
我冷笑一聲,“許處長,平日裏我還真沒發現你這麽關心我,真是讓我感動啊。不過如果你臉上的粉不塗得這麽厚,我想說這些話時一定會讓我更感激的,否則……”我頓了頓,眯著眼,瞅著她的那張臉上下打量了一圈,“還真是讓我倒盡胃口。”我一個字一個字地道,說完也不理會她臉上的表情,大步走了出去。
我的背脊挺得很直,在人前我從來都不會示弱,因為示弱也沒用。在這個社會上滾打摸爬這麽多年,我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
記得秦子陽特別寵我的那陣兒,打印材料時小黃那諂媚的嘴臉,左一口蘇姐右一口蘇姐的,恨不得把我真當親姐姐般侍候,那熱乎勁甭提有多殷勤了,可如今,嗬嗬。
我沒有直接回市場部——那裏的氣氛也不見得好到哪去。轉身進了洗手間,站在沒有一人的鏡子前時,那張強撐的臉終於垮了下來。我擰開水龍頭迅速地洗了幾把臉,抬起頭,便看到鏡子中滿臉是水的自己苦笑的樣子。
“秦子陽,你給了我至高的榮譽,又把我摔到了最低的山穀……”
中午吃飯的時候我沒有太大的食欲,程姍看著我在那一個勁地叉飯,白了我一眼。
“你和它有仇啊,都快被你叉爛了。”
“沒,我就是在思考問題。”
“什麽問題啊?說來聽聽。”她夾了一口牛肉放進嘴裏,吃得津津有味。
“我在想,這人說變就變,真快,當著你的麵一副樣子,這轉個身又指不定什麽樣了。”
“那是,這社會現實得很。你說的那還是好的呢,很多時候今天對你一個樣,過幾天你不行又……哎?我說姐們兒,你今天該不會被別人欺負了吧?”程姍反應極快地說。
“欺負倒也談不上,隻是有感而發。”
“沒被欺負哪來的感啊,說說怎麽了,是不是秦子陽那青梅竹馬的新歡……”
“也不全是。我和他的事兒已經有風聲傳了出去,這紙終究是包不住火,跟了他,那火噌的一下子升了幾萬裏那麽高,到了現在又是噌的一下子降了下來。但大家不會就這樣讓你滅的,他們一定會在最後的關口,在那火苗越來越稀薄時澆上一桶油,對,是一桶油,或許裏麵還有火藥。”
程姍把筷子一放,也不去夾她愛吃的牛肉了,走過來,坐到我這邊,拍拍我的肩膀,“咱別想這些了,她們說了啥你就當是放屁,不對,是連屁都不如,至少屁還有味兒呢。”
撲哧。
我被她這話逗樂了,笑了起來,笑著笑著,不知怎麽的眼角就有些蒙矓起來。我靠在她的肩膀上,輕聲地說:“謝謝你程姍,我沒事,真的……總會過去的,我挺得住。”
第二天,我終於見到了秦子陽,不,不是他本人,是他的車,那輛拉風的捷豹。
曾經載了我無數次的捷豹,曾經坐在那裏,我與他纏綿,打趣,鬥嘴,歡笑。
曾經嗬……
深吸了口氣,我拿著辭職信上了頂樓。秘書見是我,習慣性地一笑,卻又好似覺得不對,立刻收了回來,那笑就卡在臉上,僵在那兒。要笑不笑的樣子讓我連剛要出口的話都一下子收了回來,平日裏常打趣的話硬是卡在了嗓子眼兒裏。最後,我什麽都沒說,點了一下頭,進了秦子陽的辦公室。
他聽到門響,眉頭一皺,見是我,那臉更是整個都繃了起來。
“怎麽不敲門?進來要敲門這是常識。”
他的聲音真冷啊,我感覺全身都被凍成了一塊一塊的,不知是怎麽走過去的。
“沒必要了,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也希望能快點離開這兒。這是辭職信。”
我把信遞給他,他看了一眼,沒有什麽特別的表情,雙手交叉放在桌麵上,停頓了一下才說道:“那些錢應該夠你這輩子用了,蘇念錦,祝你好運。”
“謝謝。”
沒有我想的那麽艱難,就這樣簡單地結束了。
當我走在那寬寬的馬路上時,感覺這些日子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有些時候是自己不願意醒來,有些時候是覺得不該醒來,有些時候又是別人拿著一把刀,在逼著你醒來。
不過,好在是醒來了。
晚上回家前,我特意去超市買了一大堆食材,煮了一桌子的飯菜,就當是慶祝。至於慶祝什麽呢,我全新生活的開始?有可能到來的新戀情?還是從這場戀情中得到的那筆我可能打一輩子的工也掙不到的五百萬?
嗬,五百萬,還真是不少。也許在這個社會上,感受過掙錢有多麽艱難的女人會暗自羨慕我,她們恨不得替我經曆這些苦,隻為了這五百萬。
可是,沒有經曆過的人,永遠不知道它有多痛。
痛得夜晚到來時一個人咬著被角狠狠地抽泣,硬生生地挨過這段失戀、失子的日子。
痛到恨不得捅自己一刀。
我一個人漫步在大街上,卻不知道該幹些什麽。我想給程姍打電話,約她出來逛街,電話撥到一半才想到她還要上班,不由得緊緊握住手機,合上它,望著紅色機蓋發呆。
愣神過後,我從錢包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卡裏麵有著七位數的存款,開頭是5,後麵有六個零。
握住它,我進了這座城市最大的一間lv專賣店。店麵很奢華,在市中心這樣寸金寸土的地兒開這樣一家lv精品店是需要雄厚的資金的。我走進去,專櫃的小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便低下頭,繼續幹著手中的活兒。沒有任何人上前來主動與我打招呼,更別提有為我介紹的意思了。
我想,這都無所謂,誰讓我身上沒有一件是名牌。這一刻,我覺得我走得還是太幹脆了,我他媽的就該把秦子陽送我的那些首飾衣服、那些價值不菲的奢侈品統統帶走,就算賣了還能值不少錢不是?
“最新款的衣服都有哪些?給我拿來看看。”
“都在這邊呢,全是最新上市的。”專櫃小姐的聲音極為甜美,透著殷切,我不用回頭就能猜想得出我身後站著的是一個什麽樣的女人——一定是全身名牌,舉止優雅,或許還有著不俗的氣質和異乎尋常的美麗,要知道金錢絕對可以打造出美麗與氣質來。
隻是我一直沒有轉過頭,一直沒有,因為從側麵的鏡子中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也看到了我。從鏡子中,我們的視線相交了,就如同那次去香港的飛機上,我們的視線也曾經這樣在玻璃中重疊交會。
他的表情依然平靜,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兒,似乎就算他身邊站著的是仙女,他也是這副姿態。
可是即使如此,我也知道他不高興了,這不高興似乎還是因為我。
“真巧。”他走過來,大方地與我打著招呼。
我就奇怪了,不是說男人在身邊站著新歡時對於前任情人都是巴不得拋開關係的嗎?看來秦子陽果然不一樣,他是不在乎,不在乎身為他新歡的那個女人對他的看法。
“是啊,真巧。”
“蘇小姐難道不覺得這樣做很累嗎?”
“累?”我沒反應過來他那個累到底是什麽意思,但他對我的稱呼倒是讓我沒來由地胸口一堵。蘇小姐,多麽陌生的稱呼嗬,該是對不曾熟識的人,而我與他曾經熟悉到彼此身上有幾顆痣,彼此的哪個部位最敏感都一清二楚。他曾經和我融為一體,如今卻陌生得可怕。這感覺很怪,令人作嘔。
半晌,待反應過來時,我不禁冷笑了下,原來他以為我是跟著他過來的。
“我想你想多了,我是過來買些衣服。要不,秦少再把鑰匙給我一下,我去你那兒把那些衣服、化妝品還有包什麽的取來?反正秦少你不缺,而我卻缺得很。”
秦子陽聽完我這話,倒是沒流露出什麽憤怒或者是鄙夷的目光來,他隻是微微挑起嘴角,笑得一臉淡漠。
“如果我沒記錯,蘇小姐剛收到五百萬的現金吧,怎麽,這麽快就花完了?”
“錢,沒人嫌多,再說秦少也知道,這年頭五百萬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端看怎樣去用。”
“那敢問蘇小姐打算如何去用?”
“嗬嗬,咱們不熟,恕我無法奉告。”
這時秦子陽的新歡已經從試衣間走了出來,穿著一件灰色的高領毛衫,搭了一件lv特製的胸針。
“子陽,你看這件怎麽樣?”
“很適合你。”
“漂亮嗎?”
女為悅己者容,此時女人的臉上全是異樣的光彩。隻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愛秦子陽的,他身邊的女人果然個個不俗。有錢人就是這樣,身邊總是圍著一堆女人,所以他們才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揮霍,反正你走了還有別人呢,保準比你還漂亮,還年輕,還迷人。
“漂亮。”
秦子陽壓根就沒看她,似是敷衍地應了這麽一句,那眼神倒是從始至終盯著我看,不過我看得出來裏麵並沒有以往的迷戀,更是與愛情無關,或許隻是好奇,或許我還有那麽一點不一樣。
那天之後我想明白了很多事,他們這個圈本就不是我們能適應的,連門當戶對的女人都如此,更何況是我這種路邊的野花?新鮮勁過了再怎麽看都登不上大雅之堂,就算讓我登上去我估計也會累死。
第二日我就約程姍出來道別。
“你真要走?想好了?”
“嗯,想出去換換空氣。”
“走也好。秦子陽的名頭這麽大,你和他那點事兒雖然不算啥,不過風聲總還是有的,萬一將來被人拿出來說事兒,就是沒什麽,你也會覺得不舒服,去闖闖也好。你打算去哪兒?”
“沒想好。大概上海或者北京,要去就去大點的城市,混出個名頭來也好,不行的話就找個人嫁了,平平穩穩一輩子也挺好的。”
“可要是我想你了咋辦?”程姍的眼睛已經通紅。
“那你就去看我唄。”
“飛機票你出啊?你要是出我就天天去看你,反正你現在有錢,一時半會兒餓不死。”
“嘖嘖,你這丫頭聰明了啊,知道為自己申請福利了。”
“那還不是跟你學的。蘇念錦,我以前沒覺得你厲害,可這事兒之後我真覺得你不一般了。”她喝了口五糧液,辣得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掉,還在那稱著爽。
“你說你是不是早就有預謀了。聽了你那些話,我靜下來後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你說秦子陽什麽人啊,一揮手女人還不圍著轉,讓往東不敢往西,讓往西她就是死也不敢往東。這樣的人,你捅了他一刀,還入了骨,那得多疼啊,憑他的脾性能放過你?就是不弄死你也弄個半殘。可你說你硬是什麽事也沒有,還拿了五百萬。他怎麽可能給你呢?肯定給的是支票,他們都流行這個,不然就是給你一張卡,但被你這麽一弄也肯定是作廢了。莫非是因為孩子?但那孩子他就算不踢掉,估計知道了也不會讓你留著。”
程姍似乎喝高了,嗬嗬地笑個不停,手拿著酒杯晃來晃去,最後趴在酒桌上,還嚷嚷著說佩服我,她咋就沒這本事呢,說著說著還流了淚,那樣子不像是因為醉了,好似真的很難過。是傷了心的人,所以流著傷了心的淚。
第二天我就離開了t市,去了上海。
這座傳說中的城市,在沒來之前我曾幻想過,也在多年以前來過這裏,以一個遊人的身份瞻仰過它的奢華。而當真的來到這裏,甚至想要與它融為一體後,才知道這裏隻不過是怪石林立、燈光耀目的巨型城堡,它拒絕別人的進入,抵觸滲透在每一個角落。
梁景生給我打電話,問我最近怎麽樣了,我說挺好的,他說上海怎麽樣,我說也挺好的,雖然我很驚詫他是怎麽知道我來上海的。
“然後呢?”他說。
“都挺好的。”
“就沒點別的?”
“有。”我想了想。
“什麽?”他問。
“以前都說沒去過北京不知道官能做多大,沒來過上海不知道錢能掙多少。上海真有錢,紙醉金迷得一塌糊塗。”
也許因為身在異鄉,哪怕是之前不想再聯係的人也會生出莫名的親切感。
我租了個房子,不在市中心,卻仍是貴得嚇人,不大點地方要我一千五,但我咬咬牙還是租了。高級的公寓真是租不起,在這裏有個幾百萬的存款的人比比皆是,甚至千萬富翁也根本不算什麽,每一天都有無數人進入這個城市,他們懷抱著和我一樣的夢想,踏入這座希望與絕望並存的城市。
很多快節奏的白領手裏拎著ck、lv之類的包從喧鬧的人群裏擠出來,搭著地鐵或開著香車。
那些哥特式的建築和百年前的老屋總是彰顯著二三十年代舊上海的殖民味道和濃重的滄桑感。
白天的外灘,遠遠看去是一字排開的各種名牌店,服務員永遠是看人的衣著和氣質說話,別想他們會對你熱情,除非你看起來像個有錢人。對,就是這麽現實,它現實得讓我感覺到冰冷。我也曾因為店員那種愛答不理的態度氣得胸口劇烈起伏,然後學著茱莉亞·羅伯茨主演的《風月俏佳人》裏的女主角,去別的店裏買了一大堆同等價碼的名牌,然後大包小包地拎過去,指著那個店員的臉囂張地說:“你們也是要衝業績的吧,看看,你剛剛損失的是什麽,你將為你的勢利損失掉多少。”在對方驚詫的目光中隨意說起一件衣服,等對方急急拿來並熱切殷勤地遞給我時,我卻冷著臉說,我不要了。
之後也不管店員那鐵青的臉,拎著自己買的戰利品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回去的時候我攔了一輛出租,對方見我不是本地人,開車的時候左繞右繞,最後不知繞了多少圈終於到了地方,我看著計價器上顯示的二百元頓時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