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忘記我,或隻記住我,隻是我(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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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子陽,你說我當時要是就死掉了你會怎樣?”
    “別瞎說。”
    “我就是要瞎說,你得回答我。”這幾天我都躺在病床上,人一在床上躺久了啊,就著實無聊起來,連我都開始問起這些無聊的問題來。
    “不會有這種可能。”他說得斬釘截鐵,然後就不讓我再在這個話題上糾纏。
    出院的時候,秦子陽忽然很認真地看著我,他說:“蘇念錦,我答應你。”
    這樣沒頭沒腦的話按理說我應該聽不懂,但相反,我卻是真明白了。
    “真的嗎?”我有些不敢確信,甚至聲音都在顫抖。
    我說:“秦子陽,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確信,你確定,你確信加確定你說的都是真的?”
    我覺得我像是一個複讀機,反複地確認,重複。
    “嗯。”他道。
    我說:“秦子陽,我這一刀真值,這醫院沒白住。要是知道我就住一次醫院就能讓你想明白的話,我早就把自己弄進醫院了。”
    他不高興地走過來,抱住我,“別說這樣的話,我不愛聽。”
    “好,不說、不說,你不愛聽,咱就不說。”
    我嗬嗬地直悶兒傻笑,我覺得這天空一下子就藍了起來,我以前怎麽就沒發現呢。
    後來秦子陽說要先找洛子,與他合作是最好的途徑。
    我說,我百分百支持你,秦子陽同誌,好好幹吧,上級領導看好你。
    秦子陽去找了蕭洛,回來的時候告訴我一切都沒問題,資金方麵由他們出,他負責科研開發。
    我買了紅酒當作慶祝,吃飯的時候我敬他,“秦子陽,我就知道你能行,隻要你肯跨出這一步,沒有什麽事能真正難倒你,我就知道。”
    後來秦子陽果然幹起來了。
    其實在後期,瑞宇集團就投入了大量的資金在進行一個開發案的研討和實施,這個開發案被很多人看中和眼紅。但是後來,秦子陽的父母雙雙入獄,枝大葉大的秦家瞬時倒台,連個喘息的機會都不給留。
    我常常去他工作的地方看他,給他帶些吃的什麽的,所有人中我總是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他是那樣的顯眼、不凡。
    晚上我們回去吃飯,秦子陽顯得特別開心,他讓我閉上眼睛,說有一樣東西要給我看。
    我笑著說,好啊,然後閉上眼,牽著他的手,我感覺到一個涼涼的東西掛在了脖子上,然後整個人被他帶到了鏡子前。
    “睜開吧。”
    是一條鏈子,在鏡子中我看到一條精致的項鏈,靜靜地躺在我的胸口。
    這條項鏈真眼熟……
    “是你特意去買來的?”我問,眼中已經有著淚花,是感動的。鼻頭忽然酸酸的,整個人都酸酸的。
    “也不算,正好看到了。”
    “騙人,怎麽可能是正好看到。”
    “喜不喜歡?”他問,聲音平靜,整個人看起來也很平靜。這就是秦子陽和別的男人的不同,他們會在問女友喜歡嗎時流露出明顯的渴望之情,然而秦子陽是沒有的,單從他的表情看永遠是幽深的。
    但這次我能感覺得到他的用心,這條鏈子是曾經與他逛街時我無意看中的,一條白金項鏈,我當時隻是隨意一說,卻沒想到他會記到現在。
    如果,如果你愛的男人會記住你無意中的一句話,並為之努力去做,討你歡心,你會不會很感動?
    如果這個男人是秦子陽這樣的男人呢?
    我走上前,深深地吸了口氣,踮起腳,看著他的眼,我說:“親愛的,我很喜歡。”
    親愛的。
    多麽肉麻的稱呼……
    叫出來後我隻覺得臉熱辣辣的,燙得厲害。
    我與他從來都直呼姓名,我總是習慣地喊著秦子陽,而他也直接叫我蘇念錦,但這一句親愛的,怎麽會脫口得這般自然,是不是午夜夢回之際,反複呢喃了無數次,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境下?
    後來的一段日子裏,秦子陽累得越發清瘦起來,我知道他是拿命在拚。
    有一天他回來,不說話,嘴始終緊緊地抿著。這段日子以來,秦子陽很少和我這樣。
    “怎麽了?”我過去問他。
    “上麵有人從中作梗,這個案子可能要停擺。”
    “因為什麽?”
    他不吱聲,點了一根煙,他已經很久不抽煙了,自從上次我說對煙味過敏起。
    “因為你?”
    ……
    “蕭洛擺不平?”
    “是蕭慶東。”
    “難道連對他兒子有利的事他也不放過,他就這麽恨你們一家?”
    “我爸早些年和他有仇,雖然我不知道具體因為什麽事情,不過上一輩子就結下了,那梁子估計沒那麽容易解開。”
    “那怎麽辦?”
    “不知道。”他說,然後抱過我,把臉深深埋進我的頸窩處。
    莫非所有的一切就要這樣前功盡棄?
    “要不咱們找找別人去,這個case既然有這麽大利潤可以圖,就不怕找不到合夥的人。”
    “我有些累了。”
    我沒有說話,掰開他的手,脫離了他的懷抱,轉身進了屋。
    晚上睡覺的時候他靠了過來,從後麵攬過我,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卻是能感覺到彼此心跳的聲音。
    “如果這輩子你就這樣度過,買廉價的衣服,旅遊購物時也要考慮價錢,走到哪裏都要看別人的臉色,將來自己的孩子也要為了生計而考慮擔憂。秦子陽,如果將來我們就過著這樣最平凡不過的生活,你會快樂嗎?你會真正的快樂嗎?你能夠保證會忘記那些前塵往事,當真毫無不在意嗎?”
    我問的聲音很輕很輕,貼在他的耳旁,好似喃喃自語,又好似不懂一般地充滿困惑。他卻把我越抱越緊。
    其實答案很明顯不是嗎?
    在意嗎?
    在意嗎?
    不在意嗎?
    怎麽可能會不在意……
    不是喝了孟婆湯又怎麽會輕易忘記,忘記那些高高在上的日子,忘記那些聲色犬馬的日子,忘記那些眾星拱月的日子,忘記那些一個眼神、一個命令就不斷有人揣摩執行的日子。
    不可能會忘記的。
    所以他要逃離t市,逃離那個圈子,下到最底層,去麻痹自己,去放逐自己,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毀了自己。
    隻是,盡管他如何拚了命地去壓抑骨血中那儼然已經不可分離的驕傲,卻依然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在影樓裏,他說,給我們看最好的那套婚紗。
    在新瑪特裏,他蹙著眉,就沒有做工更精致些的?
    在公車上,他扶著把手,緊緊地抿著唇。
    在被人嗬斥時,身側緊握的雙拳,還有那極力壓抑的怒火。
    在公園裏,無意間流露的煩躁。
    在工作時,那足以使他麻木失神的工作量。
    在購物時,對著購物車裏那些選購的東西時刹那的愣神。
    在麵對高樓大廈時,些許的停頓和迷茫。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在極力壓抑、克製的,卻又掩飾不住。他是秦子陽啊,他不是別人,他怎麽可以平凡,又怎麽能夠安於平凡?
    秦子陽把被子給我拉上來一些,擋住了我露在外麵的肩頭。
    “明天去買個空調,這裏的氣候不比北方,到了冬天潮氣重。”
    “沒事。我身體一向不錯,倒是你,真是瘦得嚇人,一靠近都覺得硌得骨頭疼。”
    他笑著把我摟進懷裏。死死地摟著,“真的疼了,嗯?”
    那句“嗯”,格外悠長悱惻。
    “是啊,真的疼了。我說你可得多吃點了,明兒我去買點好吃的給你做了,趕緊把自己給我弄胖點,不然下次不讓你抱了,一抱啊弄得我渾身都疼,不舒服。”
    他不說話,眼睛忽明忽暗的,我這才發現我跟他說話時不經意整個身子都貼了上去。
    “那就先抱抱,看看是不是真的疼了。”
    第二天,我公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秦子陽也沒叫我。我揉了揉眼睛,喊了他幾聲,發現沒有人在。
    我先起來洗漱一番,然後去買了一些菜。晚上飯菜剛做好的時候秦子陽風塵仆仆地回來了,眼神有些激動,也不能說是激動,就是再激動的事,他秦子陽都有本事壓抑得臉部線條沒有絲毫變化,不過我卻是能夠感受到。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兒了?”
    我問他,順便盛了一碗飯給他。
    “沒什麽。”
    他就是這調調,看,這會兒,連那激動也壓了下去,沉著臉,要不是這陣子和他待久了,還真看不出來。其實我真挺同情他以前的下屬的,除了慵懶的、高深莫測的笑容和嘴角那疏離冷傲的微揚,他大概總是這樣一副表情,讓揣摩他的人看不透,也就越發地驚懼起來。
    “少扯,你當我是誰,什麽事兒趕緊說,不然不讓你吃飯。”
    他直直地看了我幾秒,又低下頭。接過我手中的飯,扒拉了幾口。
    我也不再催,等著就好。
    果然,他扒拉了幾口飯後,那活動的筷子停住了,突然抬起頭看著我,說:“你願意跟我一起去國外嗎?”
    這次輪到我愣了幾秒。國外,另一個國度,風土人情截然不同,甚至有可能是大洋彼岸。
    “去哪裏?”
    “美國。”
    “多久?”
    “不知道。”
    彼此沉默了一陣。我坐下來,拉開凳子,夾了幾口飯菜,然後等他吃完飯,收起了碗筷,又突然有些想家,就給家裏打了個電話。
    “媽,最近怎麽樣?”
    “還那樣。你總也不回來,你爸這幾天總叨咕著想你,啥時候不那麽忙了回來看看。”
    “嗯,行,過陣子得了空我就回去。”
    “你自己多注意點啊。唉,要不,我看幹脆就回來得了,離得還近,省得一個人在外,我和你爸總是不放心。”
    “我沒事,都多大的人了,在外麵也久了,沒啥好不放心的,倒是你們兩個年歲大了,我不在身邊,有時還真挺掛心的。”
    “我們不用你擔心,你就把你自己顧好就行了。”
    “嗯,那行,我先掛了,你們早點睡。”
    掛了電話我又走向窗口,打開窗,一股冷氣湧來,倒是不覺得冷,隻覺得整個人都清醒了很多。
    望著那漫天的繁星,還有那輪明月,心裏有些許的情緒在流淌。
    感覺到身後有一雙手抱住自己,我轉過身,擁住他。
    “我跟你去。”
    秦子陽緊緊地把我往懷裏摟,他是激動的,他緊摟著我的手那明顯的顫抖足以證明。
    “我會成功的。”
    沒有別的話,但是隻這一句便是對我最好的回答。
    收拾了行李,我辭了職,臨走的時候遇到門口站著的許莫然。
    “要走?”
    “嗯。”
    “和他?”
    “嗯。”
    ……
    他不說話,我也不說,彼此之間沉默一片。
    “我請你吃飯,就當……送行。”好半晌,話語從他嗓子眼中擠出,隨即,他轉身,徑直往下走。
    看著他的背影,我總是難以拒絕。
    當天晚上,他連著喝了幾杯酒。
    酒到肚子裏多了,情緒難免不像往常那樣防備得一絲不露。
    “他當真值得你為他付出如此之多?”
    “值得。”
    “那好,那隻希望他能夠對你好,這樣你便能夠幸福。但我私心裏又總是希望他對你不夠好,因為你就會不幸福,而你不幸福了就可能會來找我,也許那本來沒有一絲的可能就會有了一絲甚至幾絲,大概人都是這樣矛盾的。”說完他又猛灌了自己幾杯。
    “嗯,人是都挺矛盾的。”我拿起桌子上的酒瓶倒滿了酒,“來,莫然,我敬你這杯。不為別的,隻為了我們相識一場。”
    “好,好一個相識一場,嗬嗬。”他自顧低笑著,卻未再說一句。
    酒杯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淡黃色的液體泛著漣漪,順著喉嚨喝下去,泛著些微的苦意。
    最後我與他默然不語,酒酣耳熱後出來時,許莫然突然轉過身,牢牢地扣住我的手腕。
    我抬起頭看他,他的眼睛像是一片深深的海洋,他一拉,我就跌進了他懷裏。
    我剛想要掙紮,卻聽他說:“別動,就一會兒,一會兒就好。”
    於是我不動了,但下一秒我卻突然掙脫了他的懷抱,一雙眼直直地盯著前方——秦子陽不知何時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地看著我。
    許莫然似乎感覺到了我的異常,轉過身,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
    兩個人就這樣隔空對視著,良久。然而就在我惴惴不安時,兩個人卻都沒有下一步的動作。
    就在這時,許莫然走了過去,他貼近秦子陽的耳邊不知說了句什麽,便挺直背脊,向暗影處走去,再未回頭。
    我望了一眼許莫然,便跑到秦子陽的身邊,想要解釋,卻又覺得沒什麽必要,可還是在一路沉默後拉著秦子陽的手。
    “我和他沒什麽,臨別的一抱,你懂的,在現實與小說中都會存在的情景。”
    他頓住了腳步,低下頭看著我,“我懂。”
    第二天,航班直飛紐約。我們到了紐約,這座傳說中融合了地獄與天堂的城市。
    到了這之後有一個白皮膚的年輕人接待我們,大大的牌子上寫著:john!
    其實我英文並不算很好,語言不通,這是一個多麽大的障礙。可是,我是不可能放棄秦子陽的,不是嗎?
    但其實我很想知道,如果我當時說,我不會去,那麽他還會執意去嗎?
    我沒問,因為我是蘇念錦,蘇念錦是不會阻止秦子陽前進的腳步的。
    來的人給我們安排了房子。在紐約這樣地皮貴到驚人的地方有一間公寓提供給我們已經相當不錯了,尤其是這裏的公寓檔次要比國內高得多。在這裏,給一所名牌大學最資深的終身教授的最高待遇就是給他一個特定的停車位,上麵會標有某某教授的名字,不然依照紐約的市價,每小時的停車費都是一筆驚人的數字。
    我和秦子陽在這裏開始了我們新的生活。
    因為語言不通,文化不同,晚上睡覺的時候我會覺得很惶恐,然後像一隻大爬山虎一樣緊緊地貼向秦子陽的身子。
    他就笑我,說我的身體越來越有黏力了,但總是會把胳膊張開,拉平,讓我直接躺在上麵。躺上去後,他會習慣性地彎曲被壓到的小臂,用手梳理我的頭發,一下一下,偶爾會調皮地摸著我的耳垂,那是我的敏感地帶,每次被觸碰的時候渾身都會升起一股戰栗,他卻裝作不知,繼續時輕時重的“自娛自樂”。
    可是我心裏暖暖的,這種暖比惶恐的情緒來得還要凶猛和持久。
    我們的歡愛並不像以前那樣激烈頻繁,更多的時候喜歡緊緊貼在一起,互相擁抱著,感受著彼此的呼吸,卻不會說太多的話,因為他每天都很累很累,累出重重的黑眼圈,我總是取笑說自己領養了一隻大熊貓。
    他就會湊上臉來說:“大熊貓啊,那可是國寶,你領養的是一隻國寶,你可得偷著樂了。”
    說完後又繼續低下頭,忙著那永遠也忙不完就連上廁所也要時刻盯著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