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忘記我,或隻記住我,隻是我(5)

字數:8240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好久不見,秦先生(全集) !
    秦子陽拿起外套氣衝衝地出了門。我站在門口衝著他那寬闊的背影喊道:“真不是她。”
    可惜他已經進了電梯,或者就算不進電梯也沒有用,男人認定的東西,有些時候就算你解釋無數遍也是徒勞。
    算了,真的覺得很累。我把門帶上,走到床邊,沒換衣服,直接倒在上麵,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時一張臉出現在我的麵前。
    “怪嚇人的,怎麽離這麽近看我?”
    “不是她幹的。”秦子陽低聲說。
    “是啊,不是她,我早就說過了。”
    “那是誰?”
    “不知道,你以前的女人那麽多,指不定是哪個呢。哦,不對,不應該說以前,就是現在估摸著也不少吧。”
    “別跟我說這種氣話。”
    我轉過身,不去看他,我說:“真沒。我就是累,想睡覺。”
    接下來很多天,秦子陽再也沒來過。我在家裏靜靜地待著,發呆似乎成了一種習慣。
    手中握著手機,那個號翻來覆去卻總是按不全,索性一咬牙按下最後一個鍵。
    “念錦,我在開會。”那邊傳來他低沉渾厚的聲音。
    “我想你。”
    他似乎一頓,隨即掛了電話。
    我望著掛斷的電話,心中竟然是一片空茫。
    過了兩個小時,門被人敲響。我走過去,剛打開門就被他一把抱在懷裏。他把頭埋在我的頸項間,深深地吸著我的氣息。
    “竟然在我開會時打這樣的電話,嗯?”他的表情沉凝得嚇人。
    “如果你不喜歡,我下次不打就是。”我一本正經地道。
    他咬了一下我的鼻尖,罵我妖精。
    晚上等他睡熟了,我趴在他的身邊,看著他那長長的睫毛,輕聲道:“秦子陽,我的一顆心都賠了進去,結果你去跟別人雙宿雙棲了,這怎麽可以,就算是她也不可以。”
    後來我開始買菜做飯,凡是他吃的東西我都親手去做。我請最好的廚藝老師來教我。除此之外我還開始學插花,學畫畫,學禮儀,學琴,還有學化妝。我不斷地提升自己。
    這一天,是很特殊的日子。我早早地起來做蛋糕,正在思考配料時,手機的鈴聲響了起來,看了眼上麵的號碼顯示,我開心地接了起來。
    “什麽時候過來?”
    “抱歉,今天不能過去了。”
    我的心一下就涼了下來。
    “為什麽?”我咬著牙問他,其實心裏差不多已經知道答案了。
    除了呼吸聲,就是沉默。
    他沒吱聲。
    “謝謝。”我說,手指不知不覺間已經死死地掐著電話。
    “蘇念錦。”
    他突然低聲喊我的名字。
    “秦子陽,謝謝你沒拿什麽忙的理由當借口。不過來也好,正好我身子不舒服,想早些睡了。”說完我直接掛了。
    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我突然覺得鏡子裏那張臉很難看很惡心。我用手使勁地把水潑向鏡子,水嘩啦啦地從上麵流淌下來,鏡中我的臉被水流切割成了n塊,若隱若現,直到最後完全辨認不出。
    走出去時,看著桌子上那些吃的,精心擺放的蠟燭、紅酒,每一道菜都是他最愛吃的,那些用胡蘿卜調配味道的菜我還特意把胡蘿卜挑了出來,因為他一向不喜歡吃。還有這滿屋子流瀉的音樂,最後我的視線落在那個蛋糕上,水果蛋糕,每一瓣心都是自己小心翼翼切割出來的。但現在這一切突然讓我覺得很可笑。我走向桌子,拿起刀把蛋糕切開,拿起一塊放在嘴裏細細品著。
    “真好吃,嗬嗬。”
    我又拿了一個杯子,倒了一些紅酒。是我花高價買來的,味道地道醇厚,在燭光下看起來波光粼粼。裏麵還被我放了一片鮮檸檬,隨著高腳杯一起晃動,漂浮在上麵好像是愛情的小舟。我拿到嘴邊,輕輕品了一小口。
    “真是好酒。”
    我再夾了一口菜,每樣菜我都夾了一點放在口中慢慢咀嚼。每一樣都堪稱上等。
    “這陣子的努力真的沒有白費,可是……”
    我猛地把它們都掀到了地上。
    可是又有什麽用?
    心裏有著說不出來的滋味,當真是難受得要命。
    越是看著那美味的蛋糕,左上方越是緊得要命,揪住了心口竟然還覺得無法呼吸。我從地上撿起蛋糕,這是自己撐著要倒的身子,靠著一股執念完成的,如今托在手中竟然覺得這般重,重到壓住了我的心脈,重到身子真的再也挪不動一步。
    我執意把這些刺痛了我的眼的蛋糕扔進了垃圾桶裏,然後狠狠地蓋上蓋子,最後轉過身,扶著牆壁,不知怎樣進的臥室。
    剛貼到床沿,整個身子就倒了下去。
    不知不覺,有液體順著臉頰流了下來,進了嘴裏,口腔中充斥著鹹澀的味道。
    深夜,我坐起來喝水,感覺嘴唇幹澀得厲害,估計是發燒了,燒得整個人都像是缺了水的枯木,快要幹癟了。我聽到門響,見秦子陽走了進來。他穿著一件風衣,即使我燒得眼睛昏花,但他在我眼中依然那般俊挺,或者說比之前更甚。
    以前的秦子陽,沒受過任何挫折,高高在上慣了,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一股子渾然天成的貴氣。他緊抿著雙唇,隨意一望就會讓人有種被俯視的感覺,卻又覺得被他俯視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一件事。
    後來他受了挫折,那股子傲氣硬生生地被折斷,卻混合了一種讓人心痛的憂鬱,像是落敗的王子。王子嗎?這樣的稱呼讓我總覺得很新奇,但也差不多,即使落敗了,他依然是王子。多麽矛盾的稱呼。
    那現在呢?經曆過起起落落,曾經高高在上的他被打磨得更為內斂成熟,他的貴氣不但沒有絲毫折損,反倒被層層包裹住。這種內斂的男性魅力更為吸引人——嘴角牽動時像是一片湖,湖水柔軟清淺;說話時又像風,讓你覺得整個人都沐浴在其中。但他本身卻是一座山,有著不可逾越的厚重與高度,站在山腳下,不由自主地就會覺得自己太渺小。
    我深吸了一口氣,收斂了所有的哀戚,我說:“你來了。”
    他把衣服掛好,然後走進來,低下身在我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輕吻。
    “不是說不過來了嗎?”我的嗓音有些發澀,感覺說句話都像是硬擠出口腔的。
    “不放心你,就過來了。”
    “嗬嗬,我有什麽好不放心的。”
    “那如果我換一種說法呢——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我想跟你在一起。”他掀開被上了床。
    “特殊的日子?難道你忘了,現在已經過12點了。”
    “在我心中它還沒過。”
    “不過在我心中它已經過了。”
    他摟過我的身子,雙手開始不安分起來,卻在下一秒停住。
    “你身上怎麽這麽燙?”
    “我在發燒。”
    “吃藥沒?”他問。
    “不想吃。”
    “怎麽對自己的身子這麽不在意?”
    “心情不好。”
    “對不起,剛剛真走不開。我看到那些你為我準備的東西了。”他吻著我的眼睛道。
    “晚了,秦子陽,看到了也沒得吃了。”
    “心意最重要。”他說。
    “心意?嗬嗬,這話聽著真敷衍。秦子陽,知道嗎,很多東西不是你想怎樣就怎樣的。如果你再早些過來也許還來得及,可是現在……”
    我想到了那個蛋糕,我親手做的,去巴黎,回來,淋雨,撐著難受的身子,一點一點地烘烤……
    這些畫麵就像是倒帶一樣在我腦海中迅速回放。
    本來隻是隱隱作痛的心這一刻卻凶猛而激烈地抽痛起來。
    “現在也不晚,隻要你在這,就不晚。”
    我沒有吱聲。
    “吃蛋糕沒?”
    他想了下,點了點頭,隨即補充道:“還是想吃你準備的。”
    “那好,你吃吧。”
    我下床,走到垃圾桶旁,腳一踩,蓋兒開了。
    我指著裏麵的蛋糕,“怎麽樣,做得是不是很不錯?”
    他的臉瞬間沉得嚇人,看著裏麵那已經變了形不成樣子的蛋糕,又看了看我,雙手握成拳,最後走過來,環住我的身子,“我們再買一個就是。”
    “是啊,再買一個就是了,反正你現在有的是錢,別說再買一個,就是再買五個、十個也都不是問題。”
    他掏出電話,“這是哪家訂的?”
    “哪家訂的?”我笑著重複著他的話。
    他的眉頭隨著我的笑越皺越緊。
    “是我做的,親手做的。看到我的手沒,這傷,還有這泡,都是為了這個蛋糕弄的。秦子陽,你以為我真的是去巴黎旅遊去了嗎?我隻不過是想給你個驚喜。為了這一天,為了這個蛋糕,你這輩子也想象不出來我付出了多少,就如同窮其一生你也無法想象,我蘇念錦,曾為了你,做了多少。”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竟說他知道。
    我就笑了,我說:“我寧願你不知道啊,你不知道至少我還可以努力地讓你知道,也可以希冀你知道後就能夠愛我入骨,那該多好。”
    他眼中的神色變得格外深沉,臉部兩側的線條也自動地繃緊,眉頭微微地皺著。雖然這些動作都很微小,微小到旁人或許看不出來,但是,我不是旁人。
    我在為每一天努力著,可總是會突然飛過來一塊石頭砸到我,然後我抬起頭,看到的是漫天的烏雲,遮住了藍天,遮住了太陽,眼前黑蒙蒙的,什麽都看不清。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號碼,猶豫了一下,終是接起。
    我靜靜地看著他,看著他的眉頭漸漸深鎖,臉色也暗沉了下來。
    “好,我馬上過去……”穿上外套就要往外走。
    我也不知是哪裏來的力量,一把抓住他的衣角。
    “你要去哪?”
    “有些事兒要處理。”他的神色有些慌張,似乎連說話的工夫都沒有。
    “有些事兒是什麽事兒?”我盯著他看。
    他有些煩躁地扒開我的手,“別鬧,她出車禍了,我得去看看。”
    “是擦破了腿還是摔傷了胳膊啊,不會又是破了一個小傷口吧?”我嗤笑著。
    他將已經跨出去的一條腿收回來,然後轉過身,狠狠地盯著我。
    那一望真是讓我肝膽俱裂,透心的冰寒封住了我的四肢,甚至源源不斷地沁入我的五髒六腑。
    我太清楚他的每個表情、每個神色的意義了,正因為清楚,我才知道他這個眼神裏麵蘊含的情緒是什麽。
    手再也沒有力氣去抓住他,於是幹脆放開。
    一直到他徹底走出大門,我才半跪在地上,大口地喘著氣。
    又過了好一陣兒,我顫顫巍巍地走向床頭。手機放在上麵的第一個抽屜裏,拽出來的時候差點掉下來砸到我的眼角,雖然沒有砸到,但也擦出了一條紅痕。
    握住手機的時候我在顫抖,翻開機蓋迅速地按了一個鍵。
    那邊傳來祁連山頂白雪一般清寒的聲音,卻在聽到我的聲音後音調急轉。
    “我馬上就過去,你別動。”
    再然後手機落地,整個人失去了知覺,可是之前那一刻的冰冷和滿身扭曲般的疼痛卻讓我記憶猶新,或者說那痛、那股子難堪太深刻,想忘都難。
    秦子陽接到電話趕過來的時候身上還有那股熟悉的茉莉花香。
    諷刺的是,我和她的病房中間隔得不遠,隻隔了幾個房間。
    “胃怎麽落下這麽嚴重的病?”
    他一邊皺著眉看著一旁的大夫,一邊過來要握我的手,我那冰涼的手。
    “病人壓力太大,飲食作息也都不規律,而且這是長時間落下的毛病,估計一直積壓到現在才爆發。”
    秦子陽點了點頭,又和醫生聊了聊。
    等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他看著我,輕聲喚我的名字。
    我直直地看著他,張著有些幹裂的嘴,我說:“秦子陽,出去,我不想見到你。”
    我的聲音一定很冷,因為我現在整個人都覺得很冷。我的身體,我的心,我的血脈,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都覺得冷,那我的聲音怎麽可能會有溫度?
    可是我越是這樣說他越是不肯出去。我怎麽就忘記了,他雖然變得沉穩內斂,但是秦子陽還是秦子陽,他骨子裏當初那股子征服欲還在,甚至因為被死死地壓抑著而有增無減。
    “怎麽弄得這麽嚴重?昨天為什麽不說?”
    “你有給我說的機會嗎?還有我嚴重不嚴重你真在乎?”
    他一時沒了話,放在身側的左手微微縮緊,最後又張開,“我去給你洗點水果。”
    “不用了,我現在沒有食欲吃那些,而且我的胃也不適合吃涼的水果。秦子陽,不是真的關心就不要去裝,那樣更讓人覺得惡心。”
    他沒有說話,轉身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手中多了一碗粥,很熱。他一點一點把它吹涼,然後拿起來喂給我。
    這樣的場景怎麽就那麽熟悉,仿佛什麽時候我也經曆過。
    什麽時候呢?想想又覺得過了一整個世紀。不,比一個世紀還要長。
    我偏過頭,緊緊地閉上眼,不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