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現場勘查(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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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劍感受到了來自羅飛的鼓勵,於是更加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既然凶手已經在露台上換了血衣,那麽他身上的血跡肯定也會清理幹淨,不會在跳下露台時還把血沾染到周圍的物體上。而且這泡沫上的血明顯呈浸漫狀,如果是凶手經過血留下,應該是形成滴落狀的血濺才對。”
對方的言辭有理有據,曾日華不得不點頭以示認同:“嗯,這樣啊……這樣的話,這血跡是怎麽回事呢?”
“我覺得是凶手在換下血衣之前,用手抓起過這塊泡沫,所以手套上的血就染了上去。”尹劍一邊說,一邊伸手過去在泡沫旁邊虛虛地比了一下。果然,如果張開虎口捏住泡沫的話,正好可以在泡沫的一端染上吻合印跡的血痕。
“他拿這個泡沫幹什麽?”曾日華翻起眼睛做出苦思冥想的樣子。就在這時,剛剛被羅飛派出去的那個搜查隊員已經返了回來。
“羅隊,找到了。”他一邊大聲匯報一邊快步走到近前,他手裏捏著一隻大號的證物袋,裏麵裝著另一塊塑料泡沫。
羅飛接過證物袋,和其他人一起細細端詳。卻見這塊泡沫的形狀果然和露台上的差不多,隻是尺寸似乎要略大一點。不過這塊泡沫上並沒有血跡,幹幹淨淨的正常得很。
“把這些東西都拍照,打包,帶回隊裏去。”羅飛先是對尹劍吩咐一番,然後又命令周圍的搜查小組,“你們再辛苦辛苦,把搜查的範圍擴大一點,方圓五十米的範圍內,都要仔細地篩一遍,尤其是大廈的南側!”
眾人各自領命,而羅飛這時又仰起頭來,遠遠看向高處那點孤獨的燈光,不知在想些什麽。他的專案組同僚們也紛紛抬頭,他們眼神中多少有些迷茫,看來他們雖然能跟上羅飛的動作,卻很難跟上他的思維。
良久之後,羅飛的思緒似乎到達了一個節點,他無聲地長吸一口氣,轉頭看著眾人道:“我們回大廈裏看看吧。”
一行人下了露台,首先進入了大廈的一層大廳內。龍宇集團的那些黑衣護衛此刻基本上都集中在這裏,若幹個刑警隊員正忙著給他們做詢問筆錄。而在大廳的會客台邊,有兩個人正相對而坐。
“他們倆怎麽湊到一起去了?”羅飛看到這樣的場麵,不免覺得有些奇怪。
柳鬆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因為那兩個正在交談的男子,一個是阿華,另一個卻是他的保護目標杜明強,後者此刻蹺起了二郎腿,一副得意悠然的模樣。
“我讓你在監控室待著,你跑這兒來幹什麽?”柳鬆快步趕上前,沒好氣地斥問著杜明強。
杜明強放下了二郎腿,神態略收斂了些。不過他還是振振有詞地反駁道:“我們正在做一個罪案現場專訪。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作為一個記者,我怎麽可能在屋裏閑得住?”
柳鬆瞪大了眼睛,隨後趕到的慕劍雲聽到他們的對話,忍不住輕輕一笑,附耳對曾日華說道:“我早就知道這家夥乖乖聽從擺布是另有居心。就他這身賤骨頭,你們以為打兩次就改得了嗎?”
柳鬆伸手把杜明強從椅子上拽起來:“走走走!這是你瞎胡鬧的地方嗎?!”
可阿華卻拽住了杜明強的另外一隻胳膊,同時冷冷地看著柳鬆道:“這位警官,我可不覺得杜先生的行為是胡鬧。作為eumenides殺戮名單上的對象,他有權利了解事態的進展,而作為一名記者,他也有義務把事情的真相告知給公眾。”
杜明強有了阿華的支持,腰杆兒似乎硬了很多,於是便僵著身體和柳鬆較起了勁:“我是合法公民!這裏是龍宇大廈!隻要主人同意,你們無權限製我們的交談自由!”
“你……”柳鬆雖然氣惱,但在言辭上卻很難敵得過伶牙俐齒的杜明強,他隻好看向身後的羅飛,似乎要等待對方的決斷。
羅飛卻覺得問題的核心在阿華身上,所以他沒有搭理杜明強,而是對阿華說道:“你不該接受他的采訪。他隻是個網絡記者,今天的事情如果在網絡上傳播開,會給公眾帶來恐慌的。”
“我知道他是網絡記者才接受采訪的。”阿華一開口就把羅飛的話頂了回去,“傳統媒體都是被閹割過的,我才不會在他們麵前浪費時間。前幾天電視上不還說eumenides已死,恐怖殺手的陰影已經消散嗎?哼,你們自己不覺得很可笑嗎?”
羅飛苦笑了一下,他也知道那些媒體的德性,確實是沒幾句真話。
“我們需要在網上亮出自己的聲音,而不是讓eumenides一個人在那裏唱獨角戲!”阿華反過來試圖說服羅飛,“現在很多網民都把eumenides當成了城市英雄,可他們是否知道,每一起血淋淋的殺戮都是一起新的罪惡?那些受害者同樣有家庭、有朋友、有深愛著他的人們。這些人的痛苦又去找誰分擔呢?”
這些言語儼然發自肺腑,竟然在場眾人皆有些動容。而杜明強則像是重任在肩一般昂起頭,拍著胸脯說:“我一定會把他們的感受寫出來,讓公眾真正地了解eumenides。他並不是什麽英雄,他隻是一個濫用正義感的殺人犯!”
羅飛看看杜明強,開始重新考慮這個網絡記者可能帶來的利害關係。其實他也覺得警方在輿論上和euenides在網絡上發出“死刑征集令”,然後又如約處置了韓少虹、郭美然以及辱師少年這些網絡中的公憤對象,他的名望已越來越高,隱隱已成為網民們寄托正義情感的不二之選。而那篇征集令也被大量地轉貼,令警方的網監部門疲於應付。
古人早有治水之訓。當公眾的情緒已經蓬勃醞釀起來,光靠“堵”是無法解決問題的。或許這時真的應該出現和eumenides相對的聲音,從另外一個角度引導人們去看到事情的全貌。時代已經不同了,每個人都有自由的思想,讓他們獲得足夠的信息,進而去判斷、去選擇,也許才是真正的輿論控製之道。
想到這裏,羅飛便問杜明強:“你會怎麽去寫這篇報道?”
“放心吧,我肯定不會去渲染凶殺的細節。”杜明強翻著眼皮說道,“我是一個有社會責任感的記者,並不是刺探隱秘的狗仔隊!我所專注的是案件背後的意義,比如說凶案給受害人家庭帶來的痛苦,等等。”
“那麽對eumenides給被害人羅列的罪名呢?你怎麽處理?”羅飛最關心的其實是這一點,因為這個問題把握不好的話,網民們很可能又會一邊倒地為eumenides喝彩。
杜明強“嘿嘿”地怪笑起來:“這正是我這篇報道的精彩之處呢。”見羅飛麵露不解之色,他又拿著賣關子的腔調解釋說:“eumenides這次給兩個死者定的罪名都是‘涉黑’。可他或許不知道,蒙方亮在十多年前就因為相同的罪名蹲過監獄,直到四年前才刑滿釋放。所以他的罪行已經被法律製裁過,並不需要eumenides的懲罰。而蒙方亮在出獄之後一心向善,甚至皈依佛教。對這樣一個人,eumenides有什麽理由舉起他的屠刀?”
是這樣?羅飛心念一動,那eumenides的這次行刑確實有點濫殺無辜的嫌疑。如果把事實公布於眾,或許真的能讓很多eumenides的支持者倒戈相向呢。
不過羅飛並沒有把心中的暗喜表現出來。他知道杜明強實在是個太過浮躁的家夥,你誇他三分,他轉眼就會飛起來一丈。所以羅飛仍然板著臉孔,他似乎斟酌了許久,這才作出好大讓步似的對柳鬆說道:“這樣吧,等他把報道寫完,你先拿過來給我看看。我覺得沒問題,就讓他發出去。如果他寫的和今天說的不一樣,那就讓曾日華把他在網絡上所有的發文權限全部封禁。”
柳鬆應了聲“是”,撤手鬆開了杜明強。杜明強懶洋洋地重新坐下,一副勝利者的得意姿態。
羅飛這時再次看向阿華,其實後者才是他來到大廳的目標所在。
“阿華,你叫上龍哥。麻煩你們兩個跟我上樓一趟。”
“有什麽事嗎?”阿華敏感地問道。
“現場的那個辦公桌,有一個抽屜無法打開……”
“那是鄧總的私人抽屜,我也沒有鑰匙。”
“我知道。但是出於辦案的需要,我還是想看看那個抽屜。等下我會把鎖撬開,你們倆最好和我一塊上去,這樣方便一點。”羅飛的話說得很客氣,但顯露出來的態度卻不容置疑。
既是警方辦案的需要,阿華自然沒理由拒絕。況且對方能邀請己方人員一同前往,也算是有禮有節。阿華點點頭說道:“那好吧。”
於是眾人叫上龍哥,又乘電梯向著十八樓而去。這次柳鬆吸取教訓,囑咐樓下的同事看好杜明強,防止他再跑到案發現場添亂。
辦公室內,對屍體的勘驗以及物證痕跡的搜集工作仍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羅飛等人避開死者所在的核心現場,直接來到了那張碩大的辦公桌前。
再次征得阿華和龍哥的同意後,羅飛指揮柳鬆打開了抽屜上的鎖頭。對於柳鬆來說,這樣的活計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抽屜被緩緩拉開,就連阿華和龍哥也探長了脖子。因為他們也從未見識過鄧總的這個抽屜裏到底會裝著些什麽寶貝。
可那抽屜卻幾乎是空空如也。直到那屜籠把拉到盡頭的時候,才在最裏端顯出一個信封來。
光禿禿的信封,表麵沒有任何字跡。而眾人的心卻不約而同地為之一緊。
羅飛重新帶上取證用的薄膠手套,將那個信封從抽屜裏取了出來。然後在眾人的注視下,他把信封打開,從中抽出一張字條。
在場眾人對這樣的字條早已非常熟悉,他們所關心的無非是字條上這次出現的人名罷了。
卻見這次字條上寫的是——
死亡通知單
受刑人:阿華
罪行:涉黑
執行日期:十一月五日
執行人:eumenides
屋中出現短暫的寂靜,大家都看向阿華,目光中透露出難以描述的複雜情緒。
阿華緊咬著牙齒,他的眼中隻有仇恨和憤怒,絲毫看不到畏懼的神色。倒是現場另外一個人忍不住驚恐地叫出聲來:“這家夥……他……他是要把我們趕盡殺絕嗎?”
羅飛等人循聲看去,說話的人卻是龍哥。他的身體瑟瑟發抖,全然配不上那副孔武有力的尊容。
阿華瞪了他一眼:“又不是寫給你的,你怕什麽!”
“遲早也會到我的!”龍哥連說話的聲音也顫抖起來,“先是鄧總,然後是阿勝,這次是林總、蒙總,接下來就是你我,他一個都不會放過的!”
“阿勝?”羅飛忽然警覺起來,“阿勝是誰?”
“阿勝也是鄧總的心腹,前些天出車禍死了。”龍哥忙不迭地回答,似乎把羅飛看成了他最後的救命稻草,“不過當時阿華他們就分析,這很可能也是eumenides設計的毒手!”
羅飛看看身邊的同僚,神色愈發嚴峻。沒想到撬開這個抽屜之後,竟又牽扯出前後兩條枝節來。這個他原以為會輕鬆度過的夜晚,此刻已將他引入了新一輪激戰的漩渦之中!
十一月三日清晨六時整,省音樂學院內。
當莘莘學子尚在睡夢中的時候,卻有一個女孩已踏著晨露走在校園中。她穿著一襲淡雅的黑白服飾,像是一朵開放在朦朧晨光裏的純淨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