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子亡父出(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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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二十一分,省理工大學環境學院,八樓副院長辦公室。
作為丁震的秘書,吳瓊日常的工作之一就是照顧對方的飲食。每天中午,她都會按照丁震的吩咐訂好盒飯並送到辦公室的裏間。丁震會一邊吃飯一邊查閱些專業資料,在這個過程中,他不希望被別人打擾,所以吳瓊必須在外間等待。等丁震吃完飯了,他就會打一個電話通知吳瓊進屋收拾飯盒,而他自己則會利用剩下來的午休時間小憩片刻。
可今天的情況卻有些奇怪。吳瓊十一點半就把盒飯送到了屋裏,將近兩個小時過去了,丁震仍然沒有打電話給她,這使得她不由得暗自擔心起來:這個人該不是又忙著工作忘記了吃飯吧?他的胃已經有些毛病,這麽餓著對身體可不好啊!
有了這樣的擔心之後,吳瓊就越來越坐不住了。雖然明知道丁震非常討厭工作狀態被打斷,她還是決定要進屋看一看,無論如何都要督促對方把飯先吃了。
於是吳瓊便起身來到裏屋門口,她伸手在門上輕輕地敲了兩聲,靜待屋中人的回應。
可是十來秒鍾過去了,屋裏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吳瓊又繼續抬手在門上敲了兩下,同時柔柔地喚了一聲:“丁教授?”
屋裏還是沒有任何聲音,好像根本就沒人存在一樣。
難道是睡著了?吳瓊皺著眉頭暗自猜測,同時心中又浮起另一層憂慮:已經入秋,如果衣被沒有蓋好,那可是很容易著涼的!
既然如此,吳瓊也就顧不得那麽多了。她握住門把手輕輕一轉,然後將屋門慢慢向裏推開,整個人也跟著閃進了屋內。
令她頗感意外的是,丁震並沒有睡著,他甚至也沒有在工作。這個中年男子正端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一動不動地、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但視線的焦點又顯然沒有落在某個具體的物體上。
吳瓊看出對方不知想些什麽想出了神。她輕手輕腳地往前走了幾步,卻見之前送來的那份盒飯果然還放在辦公桌上,一口也沒有動過。
“丁教授。您怎麽還沒有吃飯呢?”吳瓊帶著嗔怪而又心疼的語氣問道。
丁震的眼珠木木地轉向吳瓊,像是剛剛覺察到有人走到了身邊。他的目光仍有些發直,顯然還沒有從莫名的思緒中完全擺脫出來。
“知道您忙,但是吃個飯能耽誤多少時間呢?”吳瓊伸手試了試飯盒,“您看看,已經冰涼的了——我去找個地方熱一熱吧。”
“不用了。”丁震一邊用低沉的嗓音說道,一邊想做出阻止的動作。不過他的胳膊僅僅抬起一半,便又軟軟地垂了下來,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精疲力竭的病人。
“您怎麽了?不舒服嗎?”吳瓊感覺到異常,她連忙放下飯盒,繞過辦公桌來到丁震的身邊。
丁震再次微微抬了抬自己的手臂,用一種嘶啞的、像是從喉管裏擠出來的聲音說道:“我沒事……你出去吧。”
吳瓊卻越發地不放心了,她伸手摸了摸對方的額頭:“沒有發燒吧?”
女人柔軟的觸感中又帶著溫暖的感覺,讓丁震的身體禁不住微微地震顫了一下。他抬起目光看向吳瓊的麵龐,那是一張柔美細膩的女人的臉,正與他挨得如此之近,近得幾乎要聞到那片醉人的芬芳。
這是多麽美好的畫麵,但丁震卻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身體,像是刻意要躲開對方似的。
吳瓊發現對方的體溫基本正常,便略略地鬆了口氣。同時她注意到了對方躲避自己的動作,心中又禁不住泛起一陣酸楚。她相信自己並不是一個令人反感的女人,可為什麽麵前的這個男子總是不願接受自己的親近?甚至於像這樣完全發自內心的關懷也會讓他避之唯恐不及?
好在多年來,她對這樣的場麵也算是習慣了。她早已不想奢求太多,隻要能陪在這個男人身邊,默默仰望著他的工作和成就,也就能滿足。
吳瓊發出無聲的輕歎,轉身想要離去。可忽然間她又停止了動作,怔怔地站在原地,目光則緊緊地盯在了丁震的臉上。
此時正是日照最為強烈的午後,陽光從窗口處直射進來,給坐在窗前的丁震罩上了一層眩目的光圈。而在丁震的眼角處,分明有些晶瑩的東西在陽光中微微地閃爍著。
吳瓊的心一陣觸動。作為女人,她當然知道那些閃爍的東西會是什麽。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麽在丁震的臉上會突然出現這樣的情緒。多年來,她都以為這個男人心中除了工作的熱情之外,再也容不下半點其他的情感。她甚至懷疑對方血肉的身軀中包藏著一顆機器構成的心髒,這使得他無法產生任何的感情和私欲,就是流遍全身的熱血也無法將他融化。
可這樣的人居然也在流淚。為什麽?吳瓊難以控製地,既擔心同時又無比期切地思忖著:會是為了我嗎?
吳瓊惘然猶豫了片刻,終於鼓足勇氣問了句:“丁教授,你怎麽了?”她口中的“您”變成了“你”,當她看到丁震眼淚的那時起,構建在他們之間的那層無形的壁壘似乎便已經消散了許多。
“你出去吧……”丁震眼邊的淚水還沒有散去,嘴角卻又泛起了濃濃的苦笑,“你在這裏也幫不了我的。”
可他越是這麽說,吳瓊心中的某種情感越是強烈。她第一次看到這個男人在自己麵前顯示出無奈而又悲傷的神色,這應該才是他最真實的麵目吧?他的心髒並不是機器,那裏甚至比正常人的還要柔弱,隻是有一層堅固的外殼罩住了他的心,讓別人無從靠近。
現在那層外殼終於打開,這正是自己親近對方最適宜的時機。人在越脆弱的時候便越容易接受別人賜予的情感,不論男女,都是如此。
於是吳瓊反而往前更加走近了一步。她用自己柔軟的手指撫過對方的眼睛,然後輕聲地說道:“也許我確實幫不了你,但我至少可以留下來陪你。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雖然你從來都不說。”
丁震閉上了眼睛,卻無法阻擋更多的淚水從吳瓊的手指間滾落出來。那些淚水仿佛打在了女人的心頭,令她愈發地動容。她忽然俯下身,用嘴唇深深地吻在對方的眼角,一種又苦又澀的滋味在她的口中蔓延開來,但她的心中卻反而泛起一陣甜蜜。
因為那男人終於沒有再拒絕她。
是的,丁震非但沒有拒絕,他甚至還仰起臉來迎合著對方。那溫潤的嘴唇給他帶來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覺,他輕嗅著女人肌膚處傳來的芬芳,一種壓抑了多年的欲望又慢慢地萌出了新芽。
那是人類最為原始的欲望,但在他心中卻被殘忍地禁錮了那麽多年。他隻能靠瘋狂的工作來麻醉自己,用寒冰般的壁壘把那欲望和真實的世界隔絕開來。
他也有情感,他也想去愛,但是他不敢。他怕那情感會毀了自己,更會毀了別人。
可是今天,當那層看似堅硬的外殼被剝開之後,他的防禦力也隨之轟然崩塌。因為他已經不用再考慮後果了。
所有的事情對他來說都不會再有任何後果。
吳瓊敏銳地捕捉到了丁震內心深處的變化,她用更加熱烈的吻回應著對方。從眼角到臉頰,從臉頰到嘴唇,冰涼的淚水浸潤了他們的肌膚,但卻無法澆滅他們蓬勃燃起的熾熱情感。
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丁震的淚水止住了,吳瓊的淚水卻又落了下來。那是一種無法解釋的淚水,不知是喜極而泣,還是在宣泄著難以抑製的酸楚。
“你喜歡我的,你明明喜歡我的……”她在淚水中含糊不清地傾訴著,“可你為什麽要這樣對我?為什麽?”
丁震無法回答,他隻是張開雙臂,輕輕攬住了女人的身體。而吳瓊也順勢跪倒在地上,把整個上半身都倒在丁震的胸懷中,肆無忌憚地放聲大哭起來。
丁震埋下頭,鼻尖紮在女人的脖頸處,默然無聲。那麽多年了,他的懷裏終於抱住了一個女人。而且那的確是他最鍾愛,甚至連夢裏也會時常見到的女人。
他隻敢在夢裏擁抱對方,而現在那夢中的感覺卻變成了現實。
女人纖細秀麗的背部隨著哭泣而微微地起伏著,而一對乳房則正壓在丁震的腿上,雖然隔著緊身毛衣,但後者還是能清晰地捕捉到那種豐滿和柔軟的感覺。
帶著被壓抑多年的本能欲望,一股熱流慢慢地在丁震的兩腿之間聚集。而吳瓊很快就覺察到對方的變化,她停止了哭泣,抬起婆娑的淚眼看著丁震。
丁震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忽然攬住了對方的脖頸,衝著那豐潤的嘴唇瘋狂地吻了下去,同時他的另一隻手也探進了女人的衣口,占領了那一片軟綿綿的山嶺。
吳瓊發出嬌美的悶哼聲,她積極地回應著對方,用手在對方的兩腿之間撫摩著。那股熱流已越來越旺盛,似乎沒有任何障礙能夠再阻攔住他。於是吳瓊輕輕地解開了丁震的腰帶,將那團火一般的激情釋放了出來。
丁震感受到女人柔軟的掌心正觸摸著自己最敏感的部位,他禁不住輕聲地呻吟起來。同時他聽到吳瓊在自己耳邊嬌喘著問道:“你喜歡我嗎?”
丁震已經騰不出精力去回答,他隻是無聲地點了點頭。
“你喜歡我,你喜歡我……”吳瓊露出醉酒一般的癡迷神色,“那你把我拿走吧,我是你的。”
說話間,她自己褪去了那件緊身的毛衣,然後又把手伸到背後,解開了胸罩上的搭扣。隨著內衣的飄落,她那美輪美奐的胴體便完全展現在了丁震的麵前。
丁震隻覺得眼前一片雪白。他驀地愣住了,那片雪白的場景如同電流一般擊在了他心頭,帶來了撕心裂肺般的刺痛感覺,同時也打開了他記憶深處某個屈辱的閘門。
他已經說不出那是多少年之前,他隻記得自己當時在上中學。那天下午他因病提前回到了家中,當他打開屋門的時候,眼前便是幾乎同樣的一片雪白。
雪白的女人的胴體,被一個黝黑的男人壓在身下。那黑白兩色形成鮮明的對比,給他留下了永遠也無法磨滅的殘酷印象。
女人是他的母親,而男人卻不是他的父親——他的父親從來不會這麽早回到家中。
他的記憶在那片雪白麵前似乎就中斷了。他想不起後麵還發生了什麽,他最後的印象便是母親那驚慌失措的叫喊聲:“出去,你快出去!”
當那叫喊聲再次在他耳邊響起的時候,他那股噴薄欲發的熱流便在瞬間冷卻了下來,所有的激情都消失了,痛苦和屈辱占據了他的全部情感。
吳瓊感受到了丁震身體上的萎靡,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露出了既驚訝又失望的表情:“你怎麽了?”
丁震無言以對。他覺得自己像是被人赤裸裸地丟在了鬧市中心,多年來恪守的尊嚴在頃刻間蕩然無存。
那是一個男人最基本的、絕對不能被侵犯的尊嚴,為了捍衛這份尊嚴,他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他可以在十年的漫漫歲月中不去親近任何女色,因為他曾因此飽嚐過尊嚴遭受羞辱的深切痛苦。
“原來你不是個男人。”他永遠忘不了那個女孩對他說過的這句話,更忘不了浮現在女孩臉上的既得意又輕蔑的表情。在十年前那個寒冷的雪夜,這表情就像是一把尖銳的錐子,輕易間便把他驕傲的外表刺得粉碎。隨後,極度的屈辱使得他的血液從下身開始反向湧上了腦門兒,並且醞釀出一種足以摧毀一切的可怕的憤怒情緒。他憎恨那雪白的軀體,似乎那是世界上最醜惡的縮影,其中更映射著他屈辱的印記,終其一生也難以磨滅。
於是他向著那具軀體猛撲了過去,用雙手死死地卡住了對方的喉嚨,宣泄著自己的委屈和憤懣。直到那女孩的眼淚、鼻涕甚至是屎尿全都失禁而出的時候,他才終於從癲狂的狀態中清醒過來。然而一切都已經太遲了,有著雪白軀體的女人正漸漸地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他不得不挖空心思去掩飾自己衝動的罪行……
從此他不敢再接近任何女人,哪怕是吳瓊這樣癡心一片的崇拜者。他把自己包裹在厚厚的硬殼下,守護著自己的尊嚴,也是守護著十年前那段血腥的秘密。
然而命運終究不肯放過他。當那段隱秘被人揭開的時候,他內心的堡壘也在絕望的氣氛中崩塌了。於是壓抑多年的情欲再次被點燃,但可悲的是,這情欲最終仍把他甩向了那個似曾相識的尷尬境地。
他還能說什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愛的人麵前閉上眼睛,活像是一隻把腦袋紮進沙堆裏的可憐的鴕鳥。
吳瓊當然無法知曉丁震內心裏那些複雜的情感世界。她隻以為對方身體上的變化是由於自己還不夠好,這種想法讓她變得無比憂傷,先前的喜悅又化作了搖搖欲墜的淚水。
“你不喜歡我了嗎?”她忐忑不安地問道。
“是的,我不喜歡你!”丁震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歇斯底裏地狂吼起來,“我討厭你!你趕快出去,我根本不想見到你!”
吳瓊的臉色變得慘白,她瞪著眼睛死死地盯著丁震,想要把對方上下都看個通透似的。而丁震此刻卻垂下了頭,不敢與她的目光相接。
“我不相信。”吳瓊抬起下巴,挑釁一般地把臉湊得更近,“你喜歡我,你為什麽要騙我?”
丁震還沒來得及回答,吳瓊忽然又俯下身去,然後做出了一個讓丁震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到的動作——她輕輕張開了自己的嘴唇,將對方那失去了雄風的軟根含在了口中。
丁震隻覺得一股暖流又重新注入了他的體內,並且氣勢洶洶無可抵擋。在那個瞬間,他的大腦中變成了空白的一片,所有的往事、所有的罪惡和屈辱都不複存在。他像是一個新生的嬰兒,被赤裸而又純淨的愛欲緊緊地包裹著,任何人都無法再傷害到他。
吳瓊急促地喘息著,感受著對方在自己的身體裏膨脹變大。她知道自己已經完全控製了這個男人,她甚至相信對方永遠都不會再離開她。
……
那一刻纏綿不知持續了多久,激情過後兩人也還緊緊地抱在一起,難舍難分。直到外屋的電話鈴聲響起,才把他們從兩個人的世界拖回到現實中來。
吳瓊柔弱無力地站起身來:“我該接電話去了。”先前的瘋狂勁頭此刻已隨著餘韻慢慢退去,女人身上又呈現出一種惹人憐愛的嬌羞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