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入獄(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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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聽得頭頂上窸窣聲響,隨即眼前一花,床前平添了一個身影,原來是那上鋪的男子也跳了下來。杭文治連忙站起身,想打個招呼卻又不知該如何稱呼。
“新來的?”那男子搶先開了口。卻見此人大概二十來歲的年紀,身高在一米八以上,高鼻大眼,臉型周正,額角分明,倒是個獄中難得一見的英俊漢子。
杭文治用力點點頭,同時報出了自己的名號:“我叫杭文治。”
“我叫杜明強。”英俊男子懶懶地伸著腰,像是還沒有睡夠似的。
“哦,強哥……”
“什麽哥不哥的,我有那麽老嗎?”杜明強嬉笑著打斷了對方,一伸手從上鋪床頭摸出個飯盆來,招呼道,“飯車都快到門口了,哥幾個還不趕緊候著?”
“我可算是服了你了。”平哥“嘿”了一聲說道,“吃得下睡得著,你這不是蹲大牢,你這是進了療養院啊?”
“屬豬的唄。”黑子嘀咕了一聲,語氣中頗多嘲諷。
杜明強晃了晃腦袋,反笑著說:“豬有什麽不好的?有幾個人能比豬過得開心?你說是不是,治哥?”
杭文治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和自己打趣,便也賠著幹笑了兩下。
黑子嘴一撇:“好什麽好?挨刀的殺貨。”
這句話盡露鋒芒,已和挑釁無異。小小的監室忽然間安靜下來,阿山和小順都在看著杜明強,像是在等他的反應。平哥則漫不經心地扒拉著自己的手指,擺出事不關己的姿態。
杜明強卻隻是嬉笑,裝作沒聽見一樣。他晃悠悠地走進了對麵的衛生間,片刻後,一陣尿液衝入水麵的聲音打破了寂靜,同時還有一聲慨然長歎:“唉,舒服啊。”
“這個憋……”小順忍不住偷笑起來,一旁的阿山則皺眉搖了搖頭。黑子感覺自己受了侮辱,忽地站了起來,像是要爆發的樣子。
平哥抬起頭,瞪了黑子一眼。後者籲出一口氣,悻悻地坐了回去。
很顯然,這個杜明強和平哥等人並不是一路。黑子倒是有意挑事,但不知為何平哥卻在中間攔了一道。
便在眾人說話之間,餐車已經來到了424監室的門口。負責送飯的是兩個年邁的無期犯,另有一個管教隨行監護。
管教打開監室鐵門,小順立刻蹦躂著從杭文治的身邊擠了出去,他手裏拿著好幾個飯盆,而平哥、阿山和黑子則端坐未動,看來小順在這幾個人麵前隻是個被使喚的雜役。
送飯人依次往各個飯盆打了米飯,然後又扣上一勺菜。小順忙前忙後地把打好的飯菜送到屋裏,剩下最後一個飯盆時,他特意強調了一句:“管教,這個盆是黑子的。”
管教衝負責打飯的囚犯努了努嘴,後者便單獨拿出一個餐盒來塞到了小順手裏。
“尖椒炒肉絲。”管教瞥了眼監室裏的黑子,“張隊賞給你的。”
“謝謝管教!謝謝政府!”黑子歡欣鼓舞地回應著。小順則屁顛屁顛地捧著那個餐盒,一路送到了幾位大哥麵前。
“呦,好香啊!”杜明強伸著腦袋從廁所裏踱了出來,像是被香氣吊住了鼻子一般。他把飯盆夾在腋下,兩隻手兀自在褲腰間忙碌著。
“豬肉,能不香嗎?”黑子還在有意無意地糾纏著有關“豬”的話題,同時他把那盒菜首先推給了平哥,“平哥,你先來吧。”
平哥當仁不讓,揮起筷子扒拉了足足半盒,然後才揮揮手:“都是你們的了。”
黑子、阿山和小順便把那剩下的半盒肉絲分了個底朝天,其中大頭自然歸了黑子,小順排在最後,分到的菜量少得可憐。
“還有誰沒打飯的?趕緊!”管教在門外催促起來。杭文治給杜明強讓開道路:“你先來吧。”
杜明強笑道:“咱們又吃不到肉,有啥好客氣的?”一邊說一邊打了飯,大咧咧在杭文治的鋪位上坐下。杭文治則最後來到餐車前,盛上了自己的飯菜。那米飯顏色灰白,一勺菜裏隻見白菜和粉條,難覓得半點葷腥。
這樣的飯菜當然談不上美味,再加上杭文治一直心事重重的樣子,所以隻吃了一小半便沒了胃口。旁邊的杜明強卻是另一副模樣,狼吞虎咽沒幾分鍾就吃完了自己的那份。見杭文治在端著飯盆發愁,他便湊過臉來問道:“怎麽了?吃不進去?”
杭文治“唉”了一聲,給自己找了個理由:“我不餓。”
“剛進來都是這樣,過兩天就好啦。”杜明強頗有經驗地說道,同時他把自己的飯盆伸了過來,“吃不完就給我吧,別浪費了。”
杭文治把剩下的大半盆飯菜都扣在了對方盆裏。杜明強便又呼哧呼哧地大吃起來,既不嫌髒,也不覺得撐得慌。這一通又吃完之後,他去廁所裏胡亂洗了把臉,轉身爬回了自己的上鋪。
“哎,眼鏡,過來!”說話的是小順,他們那邊似乎也吃完了。
杭文治走上前,小順一指幾個人麵前空空的飯盆:“去,把這些盆兒刷了。”
看著對方那頤指氣使的樣子,擱誰也難免要產生些憤恨。而那小子也不過是個欺軟怕硬的角色。不過杭文治是無論如何不想在這裏挑事的,他忍住心中的不滿,將那一摞飯盆收起,默默地往衛生間而去。小順滿足的笑聲在他身後響起:“嘿嘿,有了這小子,我以後總算能得個輕閑了。”
到了衛生間,卻見杜明強的飯盆被胡亂地扔在水池裏。杭文治便順手也一塊刷了,擦幹後送到了對方床頭。不過他的好心後者卻未必能知情,因為杜明強已經倒在了床上,鼻腔中正在發出輕微的鼾聲。
還真是個屬豬的。杭文治忍不住在心中暗自評論了一句。接著他把平哥等人的飯盆也一一洗好送回,當然同樣也未得到半句的謝辭。
小順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杭文治,臉上則掛著不懷好意的賊笑。眼看著那些本該屬於自己的活兒都被對方幹完了,小順把腦袋往床對麵湊了湊,躍躍欲試地問了句:“平哥,開審嗎?”
平哥伸手在小順額頭上拍了一巴掌,道:“急什麽!我也得消消食啊。”
小順揉著腦門,挺無趣的樣子。平哥打出個飽嗝,又道:“先麵壁。”
杭文治雖然聽不懂這些人在說啥,但知道總和自己有關。正揣摩間,黑子已轉過臉衝他吼了一句:“說你呢,麵壁去!”
杭文治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小順立刻跳過來搡了他一把:“傻啊你?聽不懂人話?上床衝著牆坐好,反思罪行,等待審判。”
杭文治唯唯諾諾地應著,脫鞋坐上了床。小順在一旁罵罵咧咧地指導著他的動作:麵朝裏緊貼著牆壁,打坐般把兩腿盤在一起,還要挺胸收腹抬頭,目不斜視。
這個姿勢一開始還行,時間一長杭文治便有些支持不住,腰酸腿疼不說,眼鏡也被汗水浸滑了,一路溜到了鼻子尖上。偷眼看平哥等人時,卻見他們已經聚在一起玩起了撲克,像是把自己這茬給忘了。
杭文治暗自叫苦,但又不敢懈怠。一旦哪個地方不對惹惱了這幫人,必然還得受到更大的折磨。
這一坐足有兩三個小時,到了約莫九點鍾的時候,監區裏響起了電鈴聲。平哥等人便收了撲克,各自去衛生間撒尿洗漱,杭文治從他們的對話中判斷:該是到了熄燈就寢的時間了。
等這幫人上床睡覺之後,自己就能夠解脫了吧?杭文治自我寬慰著。然而現實卻遠不像他想的那樣簡單。
二十分鍾之後,監室裏的燈滅了,隻有片縷的月光從兩米多高的小窗中透射進來,給監室帶來一層朦朧的亮色。
“行了,開審。”卻聽平哥說了一句,然後便是黑子吆喝的聲音:“眼鏡,別坐著了,上這兒來!”
杭文治從床上挪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到裏屋兩張床中間的位置。因為盤坐的時間太長,他的小腿往下已經麻得失去了感覺。
“蹲下。”小順伸出根手指劃了劃,像命令阿貓阿狗似的。杭文治反應略有些遲緩,右腿內膝處便被人踹了一腳,他一個踉蹌,差點跪倒在地上。轉臉看時,踢他的人卻是那個精瘦的男子阿山。此人臉上總掛著一副陰森森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杭文治咬著牙蹲了下去,剛剛有些活絡的腿部又傳來一陣脹痛的感覺。
平哥獨占著一張床,叉開兩腿舒舒服服地坐著。見杭文治一副老實受氣包的樣子,他反而覺得有些無趣,便漫不經心地問了句:“判了多少啊?”
“無期。”杭文治啞著嗓子答道,語氣中透出沮喪和憤懣的情緒。
“呦,能耐啊!”平哥的精神振奮了一下,“說說,犯了什麽事兒?”
這次杭文治卻報以沉默。
“說話!”黑子瞪起眼喝了一聲。
杭文治這才搖了搖頭,似有些恍惚地說道:“我沒犯事。”
“放屁!”黑子一腳踢在杭文治的臀部,“沒犯事你他媽的能在這兒?”
杭文治硬著身體挨了這一腳,然後轉過頭來瞪視著黑子。黑子“騰”一下便上了火,探出手點著對方的鼻子:“我靠,要跟我犯倔?”
杭文治的目光軟了下來,但嘴上卻沒有認輸:“我就是沒犯事——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黑子發出一陣怪笑,抬頭看著對麵床鋪,“平哥,他說他是冤枉的。”
平哥冷笑了一聲,臉上的刀疤在夜光中顫動著:“那哥幾個可得商量商量,幫著你平反啊……”
杭文治聽得對方的語氣不善,便索性低了頭不言聲,擺出副愛信不信的姿態。
“平哥,小的也冤枉啊,大老爺可得給我做主。”小順尖著嗓子,學起了戲台上的唱腔。黑子揚起拳頭作勢要揍他:“你個小雜碎。”
“都別鬧了,”阿山冷冷地拋出一句,“聽平哥說話。”監室裏立馬又安靜下來,看來這個阿山雖然不怎麽開口,但講起話來還是有些分量的。
平哥又在扒拉著他那幾根粗短的手指頭,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既然到了這兒,就得認命。什麽冤枉不冤枉的,說給誰聽呢?媽的,進了號子喊冤,早幹什麽去了?有膽子犯事,沒膽子認賬?我再問你一遍,什麽活兒進來的?”
平哥的話杵在這裏,繼續裝啞巴也不行了。杭文治隻好再次試圖去說服對方:“我真的是冤枉的……我被一個女人給害了。”
“我操!”平哥忽然變了臉色,“被女人害了?你小子是不是犯的花案?”
花案就是強奸,是監獄中最令人不恥的罪名。黑子一聽平哥說了這話,上去一腳就把杭文治踹倒在地上:“我說磨磨嘰嘰不肯開口,原來是花案!”
“不,不是……”杭文治忙不迭地辯解。
“還不是?看你小子這麽娘,我早就猜到了。”小順擺出事後諸葛亮的派兒,眼珠子轉了兩轉又分析道,“還給判了個無期,你丫肯定禍害的幼女!”
“真他媽的不是人!”黑子越說越氣,腳丫子不停地往杭文治身上招呼。後者一邊翻滾躲避,一邊兀自在辯駁:“不……我真的,冤枉……”但很快小順和阿山也加入了戰團,他滾到哪裏,一雙雙臭腳就跟到哪裏,踹得他連話也說不齊全了。
出於自衛的本能,杭文治蜷起身體,雙臂在胸前胡亂地遮擋著,偶然環抱之間卻抓住了一條小腿。正巧這時他的後腦勺又重重地挨了一下,他吃痛不過,擰著身體一翻,把懷裏那條腿的主人也一同薅下了床。
“還敢還手?!”被抱住的人正是小順,他氣急敗壞地掙紮著,但很快兩條腿都被抱住,反而坐倒在了地上。
“要瘋啊!”平哥惡狠狠地罵著,湊上前一腳踹在了杭文治的腰眼上,後者立刻弓成了一隻蝦米,兩隻胳膊夾在腋下,再也動彈不得。
小順爬起來,發泄般的又踢了好幾腳。杭文治隻是悶哼著,連抵擋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不出這小子還挺茬。”黑子也起身補了兩腳,然後問道,“平哥,現在怎麽整?”
平哥往床頭一靠,不知從哪摸出根香煙點了起來,他斜眼看著地上的杭文治,吐出口煙圈說道:“既然是花案,那就給他洗洗吧。”
黑子應了聲:“行嘞!”阿山和小順也心領神會,三個人抬起了杭文治,往衛生間的方向走去。
杭文治肋部挨了平哥一腳之後,許久才慢慢地緩過氣來。勉力睜眼一看,隻見自己已經被扔在了衛生間冰涼的地板上,黑子和阿山摁著他的身體,小順卻把手探到他腰間解他的褲子。
“你們幹什麽?”杭文治氣辱攻心,扭著身體喝問道。但他又怎能抗得過三個凶徒的合力?一切掙紮都隻是徒勞。小順扯著他的內外褲子,一下子全都扒了下來。
杭文治隻覺得下體一涼,知道自己最隱秘的部位已經袒露在眾人麵前。雖說都是男人,但這樣的奇恥大辱終令人無法忍受,他什麽也顧不上了,扯起嗓子開始咒罵:“你們這幫混蛋!流氓!”
平哥在衛生間外皺起眉頭:“小點聲,別把管教招來了。”
阿山順手扯了團臭抹布塞到了杭文治嘴裏,後者的咒罵變成了沉悶的“嗚嗚”聲。
“叫你小子不老實!今天哥幾個幫你洗洗幹淨,好讓你重新做人。”小順一邊說著,一邊從水池邊抓起一把洗衣粉,胡亂幾把抹在了杭文治的襠部。杭文治感覺到命根子上傳來的火辣感覺,又驚又怒,兩隻腳像倒風車似的亂蹬起來。小順一個不備,竟被踹了個跟頭。
黑子衝阿山撇撇嘴說:“你過去把他的腳抱住。”他自己則把雙手插到杭文治的腋下,反背著對方的雙手,控製住他的上半身。阿山便騰出手來,趁著杭文治歇氣的當兒,猛地把他的兩腿抱住,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小順再沒了後顧之憂,他跑到水池邊上,在一堆漱口杯裏翻尋著什麽。
“用我的,我那杆新,毛硬!”黑子獰笑著說道。
小順連聲說“好”,等他又轉過身時,手裏已多了杆牙刷。杭文治隱隱猜到了什麽,他驚恐萬狀地瞪大了眼睛,口中發出沉悶的哀鳴。
小順舉著牙刷蹲上前:“奶奶的,讓小爺好好伺候伺候你這二兩爛肉。”說著話,他用左手抓了把水,將杭文治褲襠裏的洗衣粉抹開,然後右手的牙刷便伸了過去,沒頭沒腦地一陣亂捅。
一陣刺骨的辣痛直入心扉,伴隨著足以令人崩潰的屈辱。杭文治緊緊地咬著嘴裏的破抹布,兩行淚水從眼角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