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失眠的人好像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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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我一直都想嫁給你 !
    <1>
    失眠至今,已經有半年多。
    一直以來,在深夜裏輾轉反側,與自己的精神世界作著抗爭,卻無法安睡。
    這是舊事的百轉千回,舊情的欲說還休。
    閉上眼睛,依舊神誌清醒。許多離奇的畫麵在腦海中無序放映。
    睜開眼睛,仍然一片漆黑。許多孤獨的氣息在房間裏暗自升騰。
    這個時候,寂寞洶湧而至,撕裂我的胸膛。
    於是,我又兵荒馬亂,我又掙紮不休。
    倒是很奇怪,明明隻有一個人睡,為什麽,總是習慣於放兩枚枕頭。
    也會想找人聊天,對著一個很晚還在更新朋友圈的姑娘,在微信窗口輸入“hi”,過了一會兒,對方也回複“hi”。
    然而,接下來,卻不知道如何打開話匣子,用怎麽樣的文字和語氣,繼續這番不鹹不淡的對話。
    聊天窗口上方,始終提示著“對方正在輸入……”,可是卻遲遲也跳不出文字,等到最後提示徹底消失,窗口裏剩下的,隻有兩個“hi”。
    原來,在深夜裏,我們的語言能力,已經退化到隻會打招呼了。
    這何嚐不是一種成長的悲哀。
    明明彼此都有一腔情緒想要傾訴,卻都無力啟齒。
    這是不是寂寞人的通病,害怕對方也是同樣的角色,想要索取,最後反而變成了被需要。
    <2>
    夜裏很安謐,於是,心境也會變得平和,能沉得下心來做想做的事,沒有任何外界的幹擾。常常在空寂的房間裏踱來踱去,拖地板,練字,彈琴,看書,碼字,或者,給自己做點好吃的,調一杯朗姆酒。
    原本,我不是個有長性的人,時令的美劇通常跟了一兩季便放棄,隻因受不了每周的等待。同樣,自己一直在寫的長故事,也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荒唐理由,被自己不斷地耽擱。以至於後來,幾乎都要忘記了,當初設計好的情節,該要怎麽樣發展下去。
    如今,卻學得會控製自己的情緒,可以很專注地把精力都投入到一件事情上去。於是,那個長故事又重新拾起來,繼續寫下去。
    其實也試過很多種辦法,喝溫熱的牛奶,看冗長無聊的電影,窩在被子裏仰望天花板,數無數隻綿羊,發長時間的呆。
    昏昏欲睡,卻又無法入睡,簡直是一種煎熬,卻又不得不去習慣。
    有一晚,到了淩晨2點依舊清醒,幹脆起來大掃除。把所有的燈都打開,然後,將地板拖到反光,將馬桶抹得鋥亮,把所有的櫥櫃都用熱水擦拭一遍。兩三個小時之後,筋疲力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怔怔地望著頭頂的白熾燈出神,直到感覺頭昏目眩,然後沉沉睡去。
    冷得渾身瑟縮,在早晨7點的時候醒來,神誌迷糊地拉過沙發上的小被子裹在身上,再次醒來,已經是中午時分了。
    也不知道,這樣的狀態還要持續多久。
    我也托人去配安眠藥,然而,卻依舊沒有什麽用。到了第二天早晨,反而頭疼得厲害。於是我也就幹脆放棄,開始屈從於淩晨2點到8點的生物鍾。
    <3>
    隻是,上班變成了一件非常艱難的事情。清晨無法集中精神,所以已經許久沒有開車,每個月的出租車費用高得離譜。有時候出租車到了單位門口,依舊還在酣睡,需要司機師傅叫醒我。
    上周去做車子的保養,熟悉的師傅驚訝地問,這次你的公裏數怎麽這麽少,後輪胎都開裂了,再不換就要爆胎了,平時要多開開的。我“嘿嘿”一個傻笑,不再言語。
    因為困倦和掙紮,早上沒有食欲,刷牙的時候總是想要嘔吐。速度很快地穿好衣服,喝半杯昨晚的檸檬水,拿起背包便急匆匆地出門。總是胡子拉碴,頭發絮亂,不修邊幅,整個冬日裏一直穿著薄絨褲和衛衣馬甲。以至於後來要出去約會的時候,對著滿櫥的襯衣和牛仔褲竟不知如何搭配。
    如果碰到上午開會,狀態就變得更為糟糕,不得不用手撐住額頭掩護自己困頓的眼神。挨到10點左右,吃一些餅幹和水果,順便泡一杯咖啡,胡亂果腹。
    作為對於自己身體的補償,每天中午都在健身房跑五公裏,揮汗如雨之後做半小時器械,於是整個下午,精力會很充沛,不會感覺無法應付工作,似乎這就可以彌補睡眠的不足了。
    周末晚間,會繞著小區跑十公裏,所以,身形保持得還算不錯。然而近來頭發卻變得稀疏,發際線愈來愈高,聲音也愈來愈嘶啞了。
    偶爾因為運動過度的關係,身體也會感覺疲累,卻還是無法入眠。這種情況下,精神渙散,無法閱讀,也無力尋找好電影看,於是就在電腦上麻木地踢實況足球。其實並不關注比分,隻是覺得很消磨時間。就這樣,阿森納在大師聯賽已經踢到了2030賽季,連威爾希爾都快要轉生了。
    因為在工作日幾乎不吃早餐,而到了周末又必須要睡到午時,於是,每頓晚餐都會想辦法吃得豐盛些。
    近來工作比較空閑,下班很準時,於是更樂意在家裏自己做,在外麵吃得愈來愈少。一個人也會做兩三道菜,吃不完的就直接倒掉。
    許久都沒有用過的烤箱,又開始重新運作,做了各式各樣的蛋糕甜點,吃不完,就分給住在附近的兄弟們,以至於他們隔三岔五就來報到。馬卡龍嚐試了很多次,終於調配得像模像樣,成品不輸於麥記櫥窗裏的擺設。omelet的火候也掌握得足夠好,而重芝士蛋糕和蛋撻更是成了拿手絕活兒。
    隻是,洗餐具的時候,也會對著那台食品料理機,怔怔地出神。
    有的時候興致來了,會一個人忙碌到深夜,幾乎忘記了時間的存在。洗完餐具,拖好地板,坐在餐桌前吃剛出爐的蛋糕。關掉音響,打開電視機,抬頭看時間,竟然又已經是第二天了。
    時間有時候走得很慢,有時候又過得極快。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如何度量的。
    耐心變得越來越好,可是,又有什麽用。
    <4>
    對門租住著個空姐,平日裏偶爾在樓道裏遇到,會點點頭打個招呼。
    有一次碼字到午夜,寫到後麵完全沒有思緒,就到門外樓道裏抽煙醒醒神。她拖著拉杆箱,滿臉疲憊地從電梯裏走出來,手裏還拎著一打啤酒。
    在繚繞煙霧中停留了一會兒,她問我要了一支煙,而後,遞給我一罐啤酒。
    我們倆一直沒有說話,安靜地喝酒,抽煙。
    忽然她打破沉默,“你家裏有什麽吃的麽?煙抽得有點餓。”
    我說:“有,晚上剛烤了個比薩,稍等,我幫你再烘一烘。”
    她說:“會不會影響你休息,這麽晚了。”
    我說:“沒事,我睡得很晚。”
    坐在我的餐桌前,她將大半個比薩都吃完,芝士和比薩醬加得很重,所以她不停地喝檸檬水。
    “你家收拾得很幹淨。”她的嘴角沾著屑末,“很久沒有吃過男人做的東西了,真的很不錯。”
    “嗯,我看到你總是扔外賣盒子。一個人也要對自己好一點。”
    她抬起頭對我笑,“以後有剩飯剩菜幫我留一點,我付你飯錢,算我搭夥好不好?”
    我說:“其實我做的自己也吃不光。提前跟我說一聲就好。”
    我知道,她也睡得很晚,半夜出去抽煙的時候,門縫裏始終透著光亮。
    她突然挑了挑眉毛,問我:“有沒有什麽笑話講?”
    我嗬嗬一笑,撇了撇嘴。
    好像兩個熟稔的老友,彼此沉默也不覺得尷尬。
    可能,因為是同類的緣故吧。
    <5>
    其實睡得晚也有些好處。最起碼,阿森納的比賽我一場不落了,即便是淩晨時分的歐冠,也不再需要鬧鍾。看完之後,甚至還有精神來碼一篇兩三千字的球評,戰術分析得頭頭是道,幾乎不用返工。
    和兄弟們打麻將,到了後半夜,他們精神渙散,無力再去計算,牌打得神之胡之。而我則神誌清醒,生龍活虎,大殺四方,總是成為最終的大贏家。
    時常訂夜裏九十點鍾的電影票,在家門口的電影院獨自看新片,有時候甚至是一個人“包場”,感覺很是逍遙。之後晃晃悠悠地踱回家,路燈昏黃,行人稀少,這個時候,感覺分外知足。
    也不再苛求要循規蹈矩地生活,反正每一天都變得很長,時間看起來無足輕重,浪不浪費根本無所謂。反正也不過是一個人,瀟灑隻不過是惺惺作態,好不好也隻有自己知道。
    隻是記性變得越來越不好,看了好多遍《大話西遊》,情節總是忘記。也有過很多次的美好夢境,卻怎麽都記不清楚。
    看到雜誌上說,失眠的人特別容易提前衰老,所以我很擔憂。
    我還在等著一個人呢,怎麽可以這樣先行老去。
    說實話,我其實真的很懷念,那些無理取鬧卻也可以安睡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