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最好的愛情就是一起走到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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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上周六晚上,酒館裏來了一位久違的熟人,我的大學同學,黃婷婷。
    大學畢業之後,她銷聲匿跡,與班級裏的人再無來往。
    很多年沒見,她變化很大,小s般的齊耳短發,一襲黑色的收腰包臀連衣裙,搭配棕色的皮質腰帶,赤足穿ferragamo的細高跟,一雙大長腿格外引人注目。
    她的身上透出一股曆經世事的性感成熟,與大學時候真的很不一樣。
    黃婷婷慢慢悠悠地踱到吧台前,顧盼流連。
    我露出歡迎的笑容,“專門來找我的?”
    她欠身坐上高腳凳,將bv手包放在一旁,嘴角同樣也逸出一絲微笑,眼神裏透出些琢磨不清的味道,“要不然呢?我聽說你這間酒館裏有很多故事。我就住附近。”
    她身上的香水味很好聞,有清爽的橘子香氣。
    我瞥了一眼她的左手,沒有戒指,卻又留意到,她的右手臂內側有一道英文字符的文身:“destiny takes a hand”。
    黃婷婷若有似無地瞥了我一眼,又諱莫如深地笑了笑,“我的大班長,你不請我喝一杯嗎?”
    我被她看穿心思,略顯尷尬地說:“你這酒量,一杯怎麽夠?”
    她要了一杯長島冰茶,淺淺地飲了一口,“看到你和餘蕙的那篇故事了。”
    我沉吟半晌,嗬嗬一笑說:“最後我們還是沒在一起。”
    她笑,“有些事,做起來簡單,說出來卻很難。以前你說的。”
    我攤了攤手,接口道:“沒想到你還記得。那……你現在還好嗎?”可是,問出來的瞬間,我卻又後悔了。
    她神色略顯黯淡,眼神也瞟到自己的左手,點燃一支煙,吐出一縷青煙,淡淡地說:“終於還是分開了。”
    我望著她略顯憂鬱的臉龐,繚繞的煙霧裏,她的眼神依舊清澈,然而細紋卻已經爬上她的眼角。是啊,這一晃,竟然已經有8年了。
    <2>
    關於黃婷婷的故事,應該要從秦歌開始說起。
    大學的時候,我寢室裏除了陳大翔和沈樹,那就是秦歌了。
    秦歌是個悶騷男。他多才多藝,會彈吉他,會拉二胡,還很喜歡舞文弄墨,他說自己是x大的最後一位詩人。
    詩人性格散漫,吊兒郎當,總是一副遊手好閑的樣子。
    之前從沒談過戀愛,所以剛進大學就立下豪言壯語,號稱要轟轟烈烈地搞一回對象,成就一段可歌可泣的戀情。
    愛,就要愛得驚天動地。恨,也要恨得蕩氣回腸。
    然並卵,盡管前三年他一心一意地想找個女友,奈何卻始終是個單身。
    到了大四,他說自己得了焦慮症,急切以及迫切地想要談戀愛。
    那會兒,大家都差不多定了工作方向,但是,因為即將來臨的別離,都分外珍惜眼下的群居生活,所以,基本上住在寢室裏。
    當哥幾個晚上紛紛出去幽會的時候,秦歌獨自一人孤零零地留在寢室裏,甚是淒涼。
    待得我們回來,秦歌用哀怨的小眼神注視著我們,“我好妒忌你們。”
    陳大翔麵帶慍色地說:“秦歌,又動過我電腦了吧,旁邊紙巾盒裏少了三分之一,拜托能不能別在我電腦前做這種齷齪的事?”
    秦歌裝傻,他一邊照鏡子,一邊悉心地梳理他挺括的三七開,那模樣真是風情萬種。
    他喃喃自語:“像我這種人畜無害的標準好男人,竟然單身,x大的姑娘們也太矜持了吧。”
    陳大翔嘲諷道:“是啊,你帥起來連我們都害怕,生怕自己控製不住,半夜爬上你的床。”
    陳大翔的女朋友是蘇筱,沈樹的女朋友是小曼。她們倆是同一個寢室的,就在我們樓上,平時常到我們這來打牌,而一起來的,還有劉彥。
    劉彥和秦歌原本就是一所高中的,所以很快,她和我們混得特別熟。她是個標準的女漢子,身高一七〇,五官輪廓分明,梳幹淨利落的大光明馬尾辮,酷愛打籃球,偶像是艾弗森。平時總是nike的t恤配上喬丹的籃球鞋,英姿颯爽,風風火火,啤酒喝起來都是連瓶吹的,甚對我們男生胃口。
    劉彥平時把秦歌虐慣了,關係好起來勾肩搭背,脾氣火起來則又是劃頭塔又是擰耳朵。秦歌倒是毫不在意,相當淡定地說:“我高中就被她欺負了三年,進了大學早就做好了繼續被虐的準備,哪天不虐我,反倒不習慣了。”
    劉彥得意地說:“這倒不假,在高中的時候,咱倆就經常籃球鬥牛,他一直被我蹂躪。”
    在我們看來,這是一對歡喜冤家。在大一的時候,他們倆組團參加校園歌手大賽,秦歌彈吉他,劉彥彈鋼琴,合奏了一曲陶喆的《寂寞的季節》,一時間風靡全校。照現在來說,就是最佳cp了。
    他們這副樣子,總讓我不由得想起餘蕙。
    我們都看得出來,劉彥應該對秦歌有點意思,所以一直努力撮合他們。奈何秦歌不知道是真傻還是假傻,愣是毫無行動,成天隻是和劉彥嘻嘻哈哈,胡攪蠻纏。
    劉彥也一直是單身,她當真是條漢子,硬是把好些追求者都處成了哥們兒。
    <3>
    後來有一天,秦歌說,他喜歡上了蘇筱寢室裏的另外一個姑娘,也就是黃婷婷。
    當時的黃婷婷留著一頭烏黑靚麗的披肩長發,長相甜美溫柔,說話聲音軟綿綿的,聽得人骨頭都要酥掉。她是那種典型的讓人一看就想要照顧的女生。
    那個時間點,她和校外的男朋友剛剛分手。
    表白的那一晚,秦歌坐在陽台上捧著吉他唱歌,旋律倒還不錯,隻是歌詞肉麻,幾乎每句都有“婷婷”兩字。他說沒錯,這是傾盡真情創作的《婷婷之歌》。
    結果還沒唱幾句,樓上突然澆下來一盆涼水。
    隻聽到劉彥扯著大嗓門吼道:“大晚上的,鬼哭狼嚎啊!還讓不讓人睡覺啦!”
    秦歌被濺了一身的水,他卻若無其事,喜滋滋地問:“婷婷說好聽嗎?”
    劉彥繼續吼道:“好聽個毛啊!就是婷婷讓澆的。”
    於是,秦歌垂頭喪氣,徹底消停。
    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又是一盆水滂沱而下,叫人毫無防備。
    這下秦歌蒙了,自言自語道:“又怎麽啦?我不唱了還澆。”
    依舊還是劉彥的大嗓門,“媽的,婷婷是你叫的呀?”
    陳大翔看不下去,探出頭去,“差不多行了,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才8點,睡個毛線啊?”
    結果,第三盆水又澆下來。
    陳大翔被劈頭蓋臉淋了個落湯雞,怒罵道:“媽的我是陳大翔啊,打抱不平都不行啊。”
    我和沈樹倒吸一口涼氣,連無辜的人都受難了,這也太驚心動魄了吧。
    隻聽到劉彥又怒吼:“婷婷不在,讓他別瞎丟人!”
    但是,出人意料的是,沒過多久,黃婷婷和秦歌居然真的在一起了。而且,據秦歌透露,還是黃婷婷先給了他暗示。
    當時我們就震驚了!簡直是一朵鮮花插在了……
    陳大翔感歎道:“我操,這他媽的都三對了,還好阿光你找的外係的,要不然我們寢室真是被她們團滅了。”
    我無奈地笑了笑,心裏卻分外不是滋味。
    蘇筱偷偷過來跟我們通報情況,“這幾天劉彥一直悶悶不樂,茶不思飯不想。她純爺們兒,心事藏不住。看起來,這下是真的蒙了。”
    我們也很納悶兒,黃婷婷大胸長腿蘿莉臉,聲音又嗲到不行,要不是一直傳言她在校外有男朋友,不知道得多搶手。
    她怎麽就看上這個傻不拉幾的詩人了,邪了門兒。
    陳大翔斷然道:“這百分之百地不登對,黃婷婷分手後追求者不斷啊。秦歌?就他那窩囊勁兒,這他媽的太假了吧。”
    沈樹打抱不平,“大翔,你這麽埋汰秦歌真的好嗎?也許是真愛呢。”
    蘇筱搖了搖頭說:“我也覺得有問題。黃婷婷向來與我們三個處得不融洽,尤其和劉彥,明裏雖然還和和氣氣,但其實暗裏水火不容。這幾天劉彥精神萎靡,而黃婷婷卻常哼著小曲。”
    沈樹說:“不是一個寢室的麽?至於嗎?你們勸勸吧。”
    蘇筱歎了口氣說:“唉,女生的世界你們男生不懂的。反正事情就是這樣了。”
    陳大翔摸著鼻子,很是深沉地說:“嗯,我覺得這事有蹊蹺。”
    <4>
    這一晚,黃婷婷和秦歌到食堂裏吃飯。
    在陳大翔的帶領下,兩個寢室的其他人聚在不遠處的另外一張桌子上。我有種做私家偵探的感覺,好像在窺探他人的隱私。
    黃婷婷自顧自端坐著玩手機,而秦歌將飯菜全部買好後,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邊,模樣甚是殷勤。他倒真的是很貼心,把湯吹涼之後,再端到黃婷婷麵前。
    陳大翔說:“這真是極盡諂媚啊。簡直比太監還公公。”
    沈樹說:“買這麽多菜啊,平時還跟我裝窮。這家夥,虧我還幫他說話,真是重色輕友,要不得。”
    陳大翔說:“當初還振振有詞說要談戀愛,現在這分明是做奴才了。”
    沈樹說:“他是我們寢室的恥辱。”
    我也感歎說:“是啊,這家夥實在太矬了,現在眼裏隻有他的女神。”
    蘇筱掐了下陳大翔的手臂,不爽地說:“看看人家怎麽對女朋友的,給我學著點。”
    劉彥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們一看苗頭不對,不約而同地閉上嘴,開始認真地吃飯。
    吃完飯,秦歌和黃婷婷徑直去水房。看來,秦歌無疑又請纓為女朋友拎熱水瓶了。我們繼續尾隨並且監視。
    劉彥情緒很躁動,沒好氣地說:“談了戀愛連熱水瓶都拎不動了,換老娘我,一手抓兩瓶,嘴裏叼一瓶,屁股上再頂一瓶。”
    蘇筱拍了下劉彥的屁股,“算你身材好死了。”
    陳大翔繼續摸著鼻子說:“你們看看秦歌,泡個水都要回頭盯著黃婷婷,這小眼神真是柔情似水,一眼萬年。但是黃婷婷好像心不在焉,有點敷衍,依我的判斷,她這眼神裏有鬼。”
    沈樹說:“陳帥,能不能別冒充楚留香了?人家哪有這麽居心叵測?”
    劉彥又是一副臭臉,低聲嘟噥道:“媽的,散了散了,都吃飽了沒事幹。”
    卻見黃婷婷有意無意地朝我們這裏瞥了一眼,然後突然彎下腰來係鞋帶,寬鬆的汗衫領口裏露出一大片白花花的胸脯。
    劉彥驚道:“不好,賤人要放大招了。”她急得差點雙腳跳。
    小曼皺起眉頭,拉著劉彥的手臂說:“難聽伐,你不是說散嘛,那還不走,沒事找不自在呢。”
    在這個當口,女友在側的男同胞們反應都略顯尷尬。
    沈樹故意咳嗽一聲,默默背轉身去。而陳大翔深吸一口氣,假裝左顧右盼。
    而秦歌呢,果不其然,瞬間就目不轉睛了,雙眼放光,臉上是滿滿的驚喜。
    蘇筱冷冷地對陳大翔說:“你看到了吧。”
    陳大翔故作驚訝地說:“什麽?沒啊,哦,那邊打架呢,我勸架去。”
    而另一旁的劉彥已然氣得火冒三丈。
    當天晚上,我們陪著鬱悶的劉彥去喝酒,大家都有種偷雞不著反蝕把米的感覺。
    劉彥將她的馬尾辮放下來,也將頭發梳成中分。她咬著嘴唇嗲嗲地說:“媽的,不就是披肩發麽,老娘也行啊。”
    我忍著笑點了點頭,“老實說,這樣還挺好看的。可是,你為什麽要學娃娃音呢,和女漢子形象好不搭調。”
    小曼說:“你們是沒見過劉彥作淑女打扮,其實真的很漂亮的。”
    沒想到,旁邊蘇筱的鹹豬手突然不懷好意地摸上了劉彥的胸脯,“其實差距在這裏啦。”
    劉彥臉色驟變,立馬發飆,“靠啊,到底是不是姐妹啊。這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麽。”
    沈樹說:“算來,那是秦歌這貨沒眼光好嗎?我們劉彥多好,這麽善良……這麽溫柔……”
    劉彥對著沈樹呆呆地眨眼睛,顯然對這番生硬的吹捧說辭頗為無語。
    陳大翔說:“沈樹真是,咋說話的。咱劉彥可是頂天立地的漢子,失戀這種芝麻綠豆大的屁事……”
    啪嗒一下,陳大翔吃了劉彥一個頭塔。
    陳大翔待要發作,劉彥搶先說:“你女人剛才吃我豆腐,就當你替她還了。”
    飯店的音響大概壞了,循環地播放著《老鼠愛大米》。
    劉彥舉起酒杯,長歎一聲:“他媽的,失個戀,連這種歌都和自己有關係了。來,來,來,幹了,幹了。”
    小曼關切地說:“小彥,少喝點,別太往心裏去。”
    劉彥挺起胸脯說:“不怕,老娘有的是備胎。”
    蘇筱略帶諷刺地說:“你存了這麽多備胎,又一個都不轉正,非要等著秦詩人表白。你看,這煮熟的鴨子飛了吧。說說麽是條女漢子,談個戀愛卻貪生怕死。”
    劉彥垂下頭紅著臉,沉默不語。
    蘇筱悠悠地歎氣道:“也是,萬一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朋友也沒得做咯。”
    劉彥抬起頭來,忍不住反唇相譏道:“你他媽的怎麽像個老太婆,煩死了。陳大翔,管管你女人。”
    那天,我們都刻意地用各自的方式在取悅劉彥,然而,終究都還是會有詞窮的時候。
    就好像,酒能解千愁,也會添新愁。
    在那些年的青春歲月裏,我們身邊興許都會有這麽一個人,我們以好朋友的名義悄悄守護著他。
    然而,“我喜歡你”這句話,在心裏默念了一萬遍,對著鏡子練習了一萬遍,可是在那個人的麵前,就算是在最合適的時機,卻還是支支吾吾說不出來,隻能再硬生生咽下去。
    然後,微笑一萬遍。
    是啊,有些事,做起來簡單,說出來,卻很難。
    他們說,那天劉彥沒醉,我卻喝醉了,晚上酣睡的時候,反複叫喚著餘蕙的名字。
    <5>
    後來的幾天,秦歌的狀態不太對勁兒,神情有些惆悵。
    乘著一起抽煙的閑暇,我問他:“怎麽了?悶悶不樂的,談戀愛不是應該開開心心的麽?”
    秦歌朝我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繼續悶頭抽煙。
    陳大翔耐不住性子,開始拷問他:“兄弟,老實交代,親嘴了嗎?”
    秦歌搖了搖頭。
    陳大翔又問:“那總擁抱過了吧?”
    秦歌又搖了搖頭。
    陳大翔憋不住了,語調變高,“那至少牽手了吧?”
    秦歌長歎一聲,還是搖了搖頭。
    沈樹湊過來說:“男人要主動一點啊。”
    秦歌皺了皺眉頭,“唉,我也不知道,總感覺我和她之間缺了點什麽。”
    陳大翔摸著鼻子說:“太明顯了,黃婷婷明顯有所保留,我感覺你得試著強吻。”他頓了頓,深吸一口氣說,“蘇筱跟我說,你還和劉彥探討你跟黃婷婷的感情問題啊,你他媽的是不是有病啊?”
    我和沈樹瞠目結舌地望向秦歌,這傻瓜的腦子裏,到底都是些什麽啊。
    終於,劉彥還是忍不住和黃婷婷發生了衝突。
    原來,她無意間聽到了黃婷婷躲在衛生間裏和前男友打電話,他們依舊藕斷絲連。
    劉彥當場就不幹了,這賤人不是給秦歌戴綠帽子麽,這讓她怎麽能忍?
    她怒斥黃婷婷,說她欺騙感情。
    沒想到,黃婷婷當場甩了一句狠話給劉彥,讓她頓時啞口無言。
    “你喜歡秦歌麽?喜歡我就讓給你啊,大家姐妹一場,隻要你說。如果你不喜歡,他是我的男朋友,你又憑什麽管?”
    蘇筱說,當時劉彥氣得渾身顫抖,“我……我……我”了半天,卻又想不出拿什麽來反駁黃婷婷。
    又過了幾天,秦歌的生日到了。他召集大家去ktv唱歌慶祝。
    雖然感覺別扭,但是劉彥最後還是去了。
    當然了,劉彥依舊是悶悶不樂,因為秦歌和黃婷婷很肉麻地在情歌對唱。
    看到劉彥這副樣子,蘇筱索性就召集大家一起玩骰子。
    然而,黃婷婷臨時提議,懲罰措施玩真心話大冒險,她臉上有挑釁的神色,眼神注視著劉彥。
    一時間,ktv裏火光四濺。
    蘇筱他們都眉頭緊蹙,誰都知道,真心話這玩意兒很容易玩出事的,尤其是他們這三角關係裏,已經是動輒就要短兵相接了。
    然而,劉彥卻眼神淩厲地回瞪黃婷婷,擺好骰盅,招呼大家一起過來。在這種情況下,女漢子當然是不會退讓的。
    沒想到,第一次就輪到劉彥,她選擇大冒險。而大冒險,就是喝掉半杯純的紅方。
    第二次又輪到劉彥,她說她嘴巴太幹了,又選擇大冒險。奈何,規矩是不能連續喝酒。
    於是,真心話。
    黃婷婷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好整以暇地問:“劉彥,你喜歡的人是誰?”
    我們其他人都麵麵相覷,這火藥味也太濃了,直接就開幹了。看來,今晚是一定要作個了斷。
    劉彥說:“這問題沒勁,我喝酒。”她給自己倒了一整杯純的,一口氣幹掉。
    過了幾個回合,又輪到劉彥。
    我看到黃婷婷在底下踢了秦歌一腳,於是秦歌麵色尷尬地輕聲問道:“劉彥,你喜歡的人是誰?”
    那一瞬間,劉彥的臉上感覺都要冒出火來了,她又給自己倒了杯純的,一口悶掉之後對著秦歌大聲喊道:“我劉彥,喜歡的人,是頭蠢驢!”
    “嘁。”黃婷婷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地說,“你憑什麽罵他?”
    劉彥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身來,“我哪裏罵秦歌了?”
    黃婷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得意之色,“我又哪裏說他是秦歌了?”
    劉彥麵容僵硬,臉部肌肉一抽一抽的,好像傻了眼,呆呆地望著黃婷婷。
    秦歌恍然大悟,眼神迷惘地掃了一圈我們的臉,一副“你們居然都知道”的樣子。
    然後,他呆呆地望向劉彥。
    黃婷婷也站起身來,衝著劉彥說道:“你不是很能喝麽?來,我跟你喝。”
    黃婷婷將自己和劉彥的杯子都倒滿,酒溢出來,流得滿桌都是。
    劉彥也是爽快,二話不說,跟黃婷婷連幹三杯純的。
    陳大翔湊過來低聲說:“完了,正式開戰了。阿光,這怎麽收場啊?”而蘇筱早已經按捺不住,隨時都有可能衝過去勸架。
    我按住陳大翔和蘇筱的手,搖了搖頭,“別瞎摻和,他們的事,讓他們自己解決。”
    秦歌終於忍不住,拉著黃婷婷的手說:“婷婷,你這是幹嗎呢?大家都是朋友。”
    黃婷婷一把甩開秦歌的手臂,“你閃開,沒你事兒。”
    秦歌又去拉劉彥,劉彥反手一把將秦歌推在沙發上。她指著我們,臉色嚴肅地說:“今天誰也別插手,不然別怪我劉彥翻臉不認人。”
    陳大翔和蘇筱噤若寒蟬,低聲說:“這事……看來還真是不太好收場了。”
    喝到第六杯,劉彥臉色慘白,捏著手裏的酒杯不動了。然後,她終於忍不住一口吐在了桌子上,然後不斷地咳嗽。整個ktv包廂裏,頓時彌漫起嘔吐物的味道。
    黃婷婷看著半彎著身軀的劉彥,嗤之以鼻道:“和我搶男人?你好像還不夠格啊。”
    她轉過身,對著一旁的秦歌冷冷地說:“走了。”
    秦歌低著頭,不動。
    黃婷婷拿起拎包,對著秦歌一字一頓地說:“秦歌,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秦歌看上去失魂落魄,怔怔地望著依舊半蹲著幹嘔的劉彥,然後目光遊移到黃婷婷身上,嘴裏輕聲喃喃著:“這是劉彥啊,這可是劉彥啊。”
    忽然他的眼神變得堅定,湊到劉彥身邊,用手溫柔地撫著她的後背。
    黃婷婷的臉上,又浮現出詭異的神情,她的嘴角輕輕撇了撇,眼神的餘光朝我瞟了一眼,拿起劉彥的酒杯,一飲而盡。
    然後,她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蘇筱和小曼立刻站起身來去照顧劉彥,蘇筱嘴裏罵罵咧咧的,顯然對於黃婷婷的行徑很是不滿。
    我看到黃婷婷的腳步有些蹣跚,於是站起身來追了上去。
    她並沒有走遠,倚靠在ktv外的牆壁上,胸口不住地起伏著,臉色很不好看。
    毫無疑問,她的酒也喝多了,卻一直在硬撐。
    看到我出來,她先是愣了一愣,然後突然用手捂住嘴巴,快步衝進隔壁的空包房。
    我等了一會再走進去,她還抱著垃圾桶在激烈地嘔吐。
    隻是為什麽我有這樣一種感覺,她的樣子,要比劉彥痛苦很多。
    她的身體不停地抽搐,讓我覺得心裏很疼。
    其實,她並不是大家看到的那副賤人模樣。這個姑娘,活得太不容易。
    <6>
    就在一天之前,我和黃婷婷有過一次深聊。
    晚上,我去輔導員的辦公室跟他商量關於畢業旅行的事。
    沒想到,剛要敲門進去,黃婷婷卻從裏麵衝了出來,差點撞個滿懷。
    她的眼眶通紅,淚水沾滿了臉龐,顯然剛剛大哭過。
    她朝我看了一眼,然後低著頭快步離開。
    我下意識地朝裏麵探了探頭,隻見輔導員的辦公桌前狼藉一片,各種紙質材料都散落在地上,而他正背對著我彎腰收拾。
    他一邊整理,一邊沉重地歎息。
    我看出時機不合適,於是小心翼翼地掩上門,然後躡手躡腳地退開去。
    走出教務樓,我看到黃婷婷坐在旁邊角落的長椅上,抬著頭怔怔地望著樓裏的唯一一點燈光,神情麻木。
    眼淚已經幹涸,她的妝都花了,原本俏麗的臉上一塌糊塗。
    她問我:“班長,帶煙了嗎?”
    我歎了口氣,默默地坐到她身邊,掏出煙盒,拿出一支遞給她,然後幫她點上。
    她深吸一口,然後不停地咳嗽,“這玩意真難抽,果然和酒一樣。”
    煙霧繚繞裏,她的眼神卻逐漸變得清澈。
    “大學快畢業了,我也終於快解脫了。三年了。”她歎息一聲,然後將煙頭掐滅。
    雖然我心裏已經猜出個大概,但是依舊吃了一驚。
    原來,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麽外校的男朋友,從來都是輔導員。
    不過,也無可厚非。輔導員其實才34歲,長相英俊,才華出眾,既是副教授,又是學校的團委書記,已經被公認為下一屆院長的人選。
    黃婷婷說:“我一直對同齡的男生沒什麽興趣,偏愛歲數大一些的成熟男人。一進大學,就對輔導員萌生了好感,後來,這感情越來越抑製不住。”
    我也點燃一根煙,安靜地聽她講述這段隱秘的故事。
    黃婷婷深吸一口氣,繼續說:“大一下半學期,我知道輔導員離婚了,有一個4歲的孩子,歸他。然後,我開始追求他。一開始,他橫豎不同意,還給我做思想工作。”她臉上忽然浮現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可我一直糾纏他,還帶著便當到他家門口去等他。我知道其實他也喜歡我,但是礙於世俗的眼光,他不願意和我在一起。”
    我說:“可是,後來你們還是在一起了。”
    她說:“是啊,我跟他保證我不會像普通的小女生一般要求這要求那,我不會要求在公共場合約會,也不會在學校裏透露我和他的關係,我隻想要和他在一起。”
    我問:“那今天為什麽……”
    她的臉色又變得難看,咬牙切齒地說:“最近他的前妻一直來他家,因為他們的孩子快要上小學了。當初是她劈腿的,又不要孩子,現在卻頻繁出現在他的生活裏,真是賤人。”
    “所以你們吵架了?”
    “這還能不吵嗎?”黃婷婷反問道,她又歎了口氣,“其實我也知道這是沒辦法的,那女人要看孩子,他也不能阻止。可我已經犧牲很多了啊,我20歲了,我為了他隱忍了整整3年。有時候看看人家情侶在街頭牽手擁吻,我心裏真的很難受。”她的眼淚又流下來,梨花帶雨,“羨慕啊,真羨慕這種可以自然流露的幸福甜蜜。”
    “所以你就拿秦歌來氣他呀?”
    講到秦歌,黃婷婷又破涕為笑,她說:“你說這兩人蠢不蠢?明明心裏喜歡彼此這麽多年,卻因為猜疑對方的心思,非要做什麽知己朋友。秦歌有點什麽風吹草動,劉彥就急得不行。能好好在一起,為什麽不好好在一起?什麽邏輯,兩個傻蛋。”
    我釋然,“怪不得,秦歌覺得你和他在一起,總是有什麽地方不對。”
    她又撲哧一笑,“嗯,我不讓他碰我。劉彥是真傻,有easy模式不走,非要有危機感了才意識到是hard模式了。”
    我笑著說:“那明天晚上的聚會,你應該會撮合他們吧。”
    她點了點頭,“嗯,我會用我的方式來,你別添亂。”
    她又問我要了一支煙,臉上浮現出無比期待的神情,“終於要畢業了,終於可以明目張膽地在一起了。”
    我說:“嗯,你真的很不容易,我相信,一定會修成正果。”
    她忽然轉向我,凝視我半晌,然後說:“阿光,你還不打算告訴餘蕙嗎?”
    我愣了一愣,“你……怎麽知道?”
    她笑,“有誰看不出來?這些年你一直這麽照顧她,恐怕早已人盡皆知。也真是為難了你的那位假女朋友。”
    我垂下頭,微微一笑,“有些事,做起來簡單,說出來,卻很難。”
    <7>
    黃婷婷清醒後,自己打車走,我回到ktv包房裏。
    沈樹說,秦歌已經把喝醉了的劉彥送到旁邊的酒店裏去了,蘇筱和小曼會留下來照顧她。
    後來,我們回到寢室裏的時候,秦歌已經睡下了。
    陳大翔想拉著我聊一聊,可我心裏難過,不太想說話,也洗漱上了床。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秦歌起了個大早,拉著我們一起去校外的永和豆漿,他把能買的早飯品種都買了,然後去水果店買了大把水果,又去藥店買了一盒海王金樽。
    我們四個手裏大包小包的,一起去看望宿醉的劉彥。
    進到房間,劉彥已經沒事,隻是臉色有些黃。她在喝粥,應該是蘇筱和小曼她們買的。
    秦歌把早飯放到桌子上,撓了撓腦袋說:“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劉彥抬起頭來,柔聲說:“沒事的,待久一點就行了。”
    秦歌很認真地說:“那麽,還來得及嗎?”
    劉彥也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女漢子的臉居然紅了。
    由於現場的氣氛過分肉麻煽情,我們不堪忍受,於是識趣地離開,說一起吃早飯去。
    出了門,陳大翔忍不住學著秦歌的口吻說:“還來得及嗎?”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他媽的,這是我這些年,聽秦歌說過的最靠譜的一句話了。”
    蘇筱也說:“這是我這些年第一次看到劉彥臉紅。”
    我們都為他們感到高興,有情人終成眷屬,所以就連早飯都吃得特別香。
    吃到一半,蘇筱忽然淡淡地說:“黃婷婷今天早上搬走了。”然後,她用疑惑的眼神看著我,似乎期望著我說些什麽。
    我長歎一聲:“我也不知道什麽內情,隻是,我想,劉彥和秦歌能在一起,應該感謝黃婷婷吧。”
    正吃著,劉彥小鳥依人地勾著秦歌的胳膊慢慢走進來,頭靠在他肩膀上,模樣甚是甜蜜。
    蘇筱晃著腦袋說:“喲,嘚瑟了,大庭廣眾下秀恩愛呢,真不要臉。”
    劉彥說:“那是!我可是從大胸長腿蘿莉臉手裏把他硬生生搶過來的,這多不容易啊,還不得抓牢了。”
    陳大翔一臉壞笑地說:“那著急退房幹嗎呀,還不趕緊恩愛一把,至少把詩人的初吻奪走呀,他可等了整整四年。”
    “去你媽的,德行!”劉彥又給了陳大翔一個頭塔,大家都笑作一團。
    我看著他們三對戀人快樂的樣子,不由得想起黃婷婷的那句話:“能好好在一起,為什麽不好好在一起?什麽邏輯,兩個傻蛋。”
    現在,劉彥和秦歌真的好好在一起了。
    希望,她也能夠幸福吧。
    後來再見到黃婷婷,已經是畢業典禮的時候了。
    我想,她應該是幸福的吧,至少那笑容比之以前更自然。她大方地跟劉彥和秦歌打招呼,笑得很開懷。
    拍畢業照的時候,她站在了輔導員的身後,笑靨如花。
    這個人,是她大學四年的全部意義。
    那天,黃婷婷很早就走了,沒有參加晚上的散夥飯。臨走前,她過來跟我打了個招呼。
    她說:“謝謝你,為我保守了秘密。”
    我說:“我不是多嘴的人。放心吧。”
    她忽然盯著我看了半會,搖搖頭說:“不過,你也是個傻蛋。”
    她走的時候,依舊不回頭。
    這之後,她換了電話,也沒人知道她在哪裏工作,自此杳無音訊。
    大概是畢業三年後,我在中山公園龍之夢裏巧遇她和輔導員。
    電影散場,我們在走道裏擦肩而過,輔導員神情略顯惶恐,而黃婷婷朝我身邊瞥了一眼,嘴裏嘟噥了一句:“還是個傻蛋。”
    <8>
    黃婷婷將煙頭掐滅,淡淡地說:“怎麽樣,他們都還好嗎?”
    我說:“沈樹和小曼孩子都有了,陳大翔和蘇筱正在籌備婚禮,劉彥和秦歌麽……交往了一年後分手了。”
    她皺起眉頭問:“為什麽?感情基礎這麽深也分了?”
    我歎了一口氣說:“畢業沒多久,劉彥就有了新歡。秦歌怎麽也挽回不了。”
    黃婷婷冷哼一聲,“沒想到她這麽不靠譜。”
    我徐徐道:“人都是會變的。這是無可奈何的事。”
    她飲了一口酒,朝我笑道:“不說他們了。沒想到,你終於還是對餘蕙說了,有點腔調。”
    我也點燃一支煙,長籲一口氣,“可是,又能怎麽樣呢?一切都是命數。”
    她大概不知道怎麽回應,我們陷入到一陣沉默中。
    或許是我的情緒感染到了她,她忽然悶悶地說:“那天你給我的,是我抽的第一支煙。而上個月,我抽了人生中的第二支煙。”
    我不說話,繼續遞給她一支煙。
    她抿了抿嘴唇說:“他一直說要和我結婚,一直說,一直說。結果我從畢業到現在,又等了整整八年,做了八年的隱形人。最後,卻等來了他上個月的複婚。”
    她的淚水掉下來,“阿光,原來有些事,說出來簡單,做起來,卻很難。”
    我好像穿越到八年前的教學樓前,她梨花帶雨,卻無比期待畢業後的幸福日子,不禁又為她感到遺憾難過。忽然心裏一動,我給彼此倒了一杯酒,舉杯輕聲說:“生日快樂。”
    她慘然一笑,“也許隻有你記得了。”
    吧台上方縈繞著青色的煙霧,而我和黃婷婷,在各自的青春回憶裏發酵。
    七月七日晴。希望八月八日不要下雨。
    走的時候,黃婷婷說她一直羨慕沈樹和小曼,那樣的愛情真好,平淡雋永,卻不離不棄。
    她也提筆在留言板上寫下了一句話:“最好的愛情就是一起走到最後。”
    是啊,如果不能廝守到最後,當初,愛得再轟轟烈烈又如何呢?
    徒然讓現在的嘲笑聲更響亮而已。
    三十歲了,青春戛然而止。
    而我們,都各自在青春裏經曆了感情的風浪,從義無反顧變得成熟淡然,看懂了很多事,所以也能看輕很多事。
    到最後,都學會了口是心非的微笑和心照不宣的淡漠。
    沈樹和小曼,陳大翔和蘇筱,相戀多年,終於修成正果,讓人豔羨。
    秦歌和劉彥分手後一蹶不振,一直過得不太好,直到最近才交了新女友。
    我以為我最終能和餘蕙在一起,結果卻還是緣分弄人,天各一方。
    而默默付出十年光陰的黃婷婷,盡管現在如此明豔動人,卻落得孑然一身的悲慘結局。
    我忽然又想起她曾經的那句話:“能好好在一起,為什麽不好好在一起?”
    可是,這真的是我們能左右的嗎?
    大多數人走過了青春,都徒留下一身遺憾。
    真的很無奈。
    #所以,也願相愛的人能好好在一起,一直走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