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4章 暖城情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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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淺月看著那輛通體黑色的馬車靜靜地停在四皇子府門口,明明是沉重厚重的顏色,可是她偏偏看到了暖意和鮮豔,她快走幾步,來到車前,迫不及待地伸手挑開簾幕,入眼處是容景溫潤如畫的容顏。她看著容景,張了張嘴,忽然什麽話也說不出。
容景溫柔一笑,伸手握住雲淺月的手,輕輕一拽,將她拽上車,簾幕落下,將她抱在懷裏,低聲道:“想哭就哭吧!”
大約就是等這樣一個懷抱,這樣一句話,雲淺月本來幹澀的眼睛忽然泛出淚來,刹那洶湧如注。她雙手抱住容景,將頭埋在他懷裏,無聲流淚。
不是沒有眼淚,而是沒有讓她全無顧忌地埋在他懷裏流眼淚的那個人。
弦歌沉重地揮起鞭子,馬車離開了四皇子府門口。
從四皇子府回榮王府這一路,容景隻是抱著雲淺月,並未說話,任她眼淚打濕了他的錦袍,那濕意隔著衣衫都透進了心口。
馬車回到榮王府,雲淺月埋在容景的懷裏靜靜的,肩膀已經不再顫動。
“不哭了?”容景低聲問她。
“誰哭了?哭是弱者所為,我才沒哭。”雲淺月埋在他懷裏不出來,有些悶悶的。她今日才發現,哭原來是發泄積壓情緒的最好武器。
容景輕笑,“那你剛剛是幹什麽了?我的衣服都濕了。”
“你的衣服髒了,我下些雨幫你洗洗。”雲淺月感覺容景幹淨的月牙白錦袍此時一定不能看了,她有些不自然地道。
“如今洗幹淨了?”容景笑看著她,嬌弱的人兒窩在他懷裏,將他的心添得滿滿的。
雲淺月“嗯”了一聲,聲音細如蚊蠅。
容景愛憐地摸了摸她的頭,不再說話,抱著她緩緩下了車。
雲淺月感覺眼睛一定紅了,臉色肯定也難看,便任他抱著向榮王府走去。
一路上有人給容景紛紛見禮,容景或者點頭或者輕輕“嗯”一聲,麵色神情閑適自然。
回到紫竹院,進了房間,容景將雲淺月放在床上,她依然拽著他不鬆手,他好笑地道:“這裏除了我,再沒人笑你,起來吧!你一日未曾進食了。”
雲淺月放開手,低垂著頭,“脫下來,一會兒我給你洗衣服。”
容景看了一眼胸前,除了淚水模糊外還被她抓出的褶皺,他伸手揉揉額頭,無奈地笑道:“這件衣服還是你給我做的呢,剛剛下雨洗一回就成了這副模樣,若是再讓你洗一回,大約不能要了。”
雲淺月臉一紅,“剛剛不算,我會洗衣服。”
“那也不太相信你。”容景脫了錦袍,對外麵吩咐,“青裳,拿下去。”
青裳走進來,接過錦袍,看了雲淺月一眼,笑著走了下去。
雲淺月伸手捂住臉,將身子往後一仰,躺在床上,悶悶地道:“我不是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的千金大小姐。”
“我知道。”容景笑著伸手拉起她,“先去泡熱水,驅除寒氣,再出來用膳。你在外麵吹了一日冷風,趙可菡的離去如此讓你傷心,我始料不及。”
雲淺月坐起身,低聲道:“我沒有絲毫心裏準備,剛進去,沒說上幾句話,她就死在了我懷裏。這個天聖京城有多少癡男怨偶,而她和夜天煜兩情相悅,破除萬難在一起,雖然夜天煜不及她愛得純粹,但對她也是有一半心的,這就夠了。我總覺得他們應該好的,哪怕沒有那把破椅子,沒有至高無上的身份,那又如何?人生不止有那把椅子和那個身份,可追尋的東西那麽多。他們可以陪伴到老……”
容景輕輕一歎,“前些日子我就知道她身體不行了,那時你在南梁,回來這兩日我怕你難過,守在她身邊看著她而無法相救,比你這樣見她一麵還要難過,便瞞下了你。”
“她死我雖然難受,但更難受的是她和夜天煜最終沒能在一起。有一句話說世界上最遠的距離,我一直覺得,沒有什麽比生死相隔更遙遠的了,活著總會有希望,死了便什麽也沒了。”雲淺月知道若是能救,容景一定會救趙可菡,無法救她,他才不舍她傷心,伸手抱抱他,起身走進暗室。
容景靜默片刻,轉身走到桌前坐下。青影拿進來密函,他提筆批閱。
半個時辰後,雲淺月從暗室出來,坐在容景身邊,見到是墨閣的密函,堆在桌子上厚厚的一堆,她皺了皺眉,“白日在宮裏對著一堆奏折,回來還要對著?”
容景笑了一下,溫聲道:“有些東西是保護的屏障,若我手中沒有能抗衡攝政王的資本,如今你怕是就坐在榮華宮裏看他批閱奏折了。”
雲淺月撇撇嘴,沒說話。
青裳端來飯菜,容景放下密函,將雲淺月抱進懷裏。
這一夜,雲淺月睡得極不安穩,醒來數次,每次都是趙可菡死前說的話和她含笑閉眼的模樣。容景都會及時地伸手拍拍她,將她的身子摟緊,不用說話,雲淺月便感覺踏實下來。
第二日天明,容景起床。
雲淺月也醒來,對他道,“我還與你去議事殿,三日後趙可菡下葬我再去。”
容景點點頭,二人梳洗妥當,出了房門。
今日天空飄著細碎的小雪,星星點點,地麵上落上了一層細密的白霜。
容景將雲淺月的手穩穩地握在手中,雲淺月微低著頭跟著他的腳步,一夜過去,她已經接接受了趙可菡死了的事實,不那麽難受了,但是不知道夜天煜若是知道趙可菡死去的消息時,會如何,她輕聲對容景道:“刑部天牢有你的人吧?不要讓夜天煜知道。”
“刑部大牢看守夜天煜的人都是攝政王的人,不過你放心,他不會將趙可菡已死的消息告訴夜天煜的。”容景溫聲道。
雲淺月點點頭,放心下來。
出了紫竹林,依然見沈昭在頂著雪讀書。見二人走出來,他已經不像幾日前一般驚異迷惑,平靜尊崇地對二人見禮,之後看著二人走遠。
出了榮王府,馬車駛向皇宮。
雖然天飄著雪,但清晨的街道不受影響,來來往往已經有熙熙攘攘的人流。雲淺月的名字偶爾傳入車中,大抵說的是她昨日怒闖金殿怒毀金椅之事。
雲淺月想著昨日一日夜,大約她的事情又轟動天下了。
一路來到皇宮,容景將雲淺月送入議事殿,便去早朝了。議事殿當值的小太監們似乎怕觸雲淺月黴腳,從她進了西暖閣後,便半絲氣息也不聞了。
雲淺月躺在西暖閣的軟榻上,閉上眼睛繼續補眠。
一個時辰後,夜天逸、容景等人回到議事殿,容景見她睜開眼睛看了一眼,又閉上,便拿過一床薄被蓋在她身上,溫聲道:“昨夜你沒睡好,睡吧!”
雲淺月點點頭,隻要他在身邊,她就能安心。
上午半日,容景的西暖閣都極為安靜,除了夜輕染來了一次,見雲淺月睡熟了又走了出去,幾乎無人前來打擾。大約是基於昨日雲淺月闖金殿時的冷厲之氣,震懾住了群臣,如今有些人想來還心有餘悸。自古以來,被條文規矩束縛被禮教言說的大不敬其罪當誅的事情被雲淺月做了不知道多少,雖然已經習慣,但這怒毀金椅,還是千古以來第一例。
容景也樂於清淨,站在床前擺弄窗台上的那盆玉蘭。
下午的時候,眾臣都坐不住了,有人打頭前來西暖閣奏秉,事情紛至舀來。
雲淺月整整睡了一日,無論是上午的清淨,還是下午的喧鬧,她都沒醒來。這樣的後果就是晚上再次失眠,她盯著棚頂,怎麽也無睡意,卻又不忍打擾勞累了一日的容景,折磨到深夜才睡去。
第二日,雪大起來,議事殿擺放了十幾個火爐,西暖閣更是溫暖如春。
雲淺月受了教訓,再不敢白日睡覺了,於是坐在一旁看書,看了一會兒書後便放下書,坐在了容景身邊,看著他桌案上厚厚的一摞奏折,對他輕聲道:“我幫你好不好?”
容景偏頭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好!”
雲淺月伸手拿過奏折,雖然對於今年天聖各地的災情她了解,但當真正地接觸到,才發現遠遠了解得不夠,從奏折上看,幾乎遍地蒼夷。她並未如容景一樣動手批閱,而是將奏折按照輕重緩急分出類來,將緊急的奏折遞給他,將輕緩的,或者無關緊要的,則是放在一旁。
有人進來看到雲淺月在幫容景弄奏折,驚異了一下,但連忙垂下頭稟告事情。
夜輕染進來的時候,正看到雲淺月在幫容景,他提筆批閱,她在旁幫助,氣氛怡然,如一副畫卷一般,頗有些紅袖添香的感覺,繁重的朝務在二人的手中,似乎忽然就輕了。他愣了片刻,才對容景開口,“南梁的鳳凰關同樣多加了五萬兵馬。”
容景點點頭,“睿太子登基在即,自然不希望再出事情。”
“西延和南梁同時加注兵馬,有聯手對抗天聖之嫌。”夜輕染道。
“天聖如今相對穩定,先皇在世時,一直有廢黜附屬國的心思,如今他們均登基為王,朝綱不穩,防患於未然,加強邊境,以防天聖來犯,也不稀奇。畢竟如今攝政王也不是沒有這個心思,不是嗎?”容景淡淡道。
“雖然如此說,但若是南梁和西延不是為了防範,若是想要聯手反了天聖的話,天聖不得不妨。”夜輕染道,“畢竟若是興兵的話,如今天聖百姓再不堪負累。”
“南梁、西延新王剛剛登基,穩定朝局為上策。即便有心聯手,也要過些時日。”容景放下奏折,“染小王爺近期不必多慮。”
“我建議青山城和嶺鄴城各加兵五萬。”夜輕染道。
“染小王爺這件事找攝政王商議就好,攝政王若是準,我沒意見。”容景淡聲道:“今年災情甚重,各地兵力都忙於賑災,能抽出的兵力有限,兵從何處出要首當考慮。不過今年雖然天聖大麵積受害,但是北疆卻沒受害,如今也隻有北疆有兵力可調。若是攝政王舍得北疆的兵馬,調遣出來十萬,分別放在青山城和嶺鄴城,也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