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禮尚往來(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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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的血雨腥風依然讓有些親眼目睹的人心有餘悸,今日雲淺月這般負傷闖金殿更讓他們感覺心驚膽戰。偷偷抬眼去看容景,見他儀態從容,不動如山,都暗暗提了心。
雲淺月來到夜輕染麵前,將手中的孩子徑直扔向夜輕染。她落下的位置,正是夜輕染那隻受傷的胳膊。
夜輕染看著她,胳膊並沒有躲。
台下的德親王再次急了,“皇上,小心您的傷!”
夜天逸此時皺了皺眉,沉聲道:“皇上的身體發膚關係黎民百姓,請皇上自珍。”
夜輕染“嗬”地一笑,仿佛沒聽到那二人的話,並沒有躲開那掉下來的孩子,而是用受傷的那隻胳膊將他抱住了。孩子的重量並不輕,雲淺月的落手也不輕,夜輕染剛一抱住,便觸動了傷口,肩膀處立即流出血,染紅了龍袍,觸目驚心。
“皇上!”大殿中的親皇黨保皇黨齊齊驚呼一聲。
“他是睡著了?”夜輕染不理會下麵的文武百官,看著懷中的孩子問。
雲淺月看著他,似乎沒看到他肩膀流出的血染龍袍,冷聲道,“夜輕染,你裝什麽仁德大義?兩日前口口聲聲不想殺夜天賜,轉眼間便用下作伎倆將他害死。這就是你的兄友弟恭,仁心之舉?可別貽笑大方!”
群臣一驚,平王夜天賜死了?
夜輕染“哦?”了一聲,看向懷裏的孩子。
“這就是你所說的天壽眷永,一生平安?”雲淺月冷笑一聲,“他不過是個孩子,你都不放過他?隻因為他曾經是皇上?冊封平王,是你想在天下百姓麵前搏個好名聲,好名聲博得了之後,利用完了他,就卸磨殺驢,不留活口了嗎?”
夜輕染不說話,隻細細打量孩子。
群臣麵色各異,不明白雲淺月話中真假,想著這孩子是真死了?到底是否是皇上殺的?他們看看夜輕染,又看看雲淺月,一個沉靜,一個冷然。一時間不好妄加揣測。
“怎麽可能?皇上如何會殺平王?”德親王又驚又怒,忍不住大喝道:“景世子妃,這平王一直在你身邊教養,皇上多日來都未曾見過他。”
“未曾見過他就殺不了了?”雲淺月挑眉,“孝親王,皇室隱衛是擺設?夜輕染想殺一個人,若是不想自己動手,也能殺了。”
德親王一噎,怒道:“但是平王在你手中,如何能被他殺得了?景世子妃是懷疑自己的看顧能力?”
“我不懷疑自己的看顧能力,但誰叫皇上計謀深如海來呢!”雲淺月冷笑一聲,不再理會德親王,盯著夜輕染道:“夜輕染,你身為皇上,九五之尊,殺了就是殺了,不會不敢承認吧?”
夜輕染忽然抬頭看向雲淺月,懶洋洋地問,“你想讓我承認?”
雲淺月看著他,“你敢嗎?”
夜輕染眸光微微眯了一下,對上雲淺月清冷如冰的眼睛,點頭,“敢!是朕殺的。”
群臣齊齊一驚,皇上竟然承認了!
德親王大怒,“皇上,你……你……”他你了半天,見夜輕染看也不看他一眼,他惱恨地一甩袖子,背過了身子不看他,隻額頭青筋直冒,顯然氣急。
他就這樣承認了,他竟然真的承認了!若是傳揚出去,他連個孩子都不放過,出爾反爾,明放暗殺,就是薄恩寡德,民心有失啊!他有沒有考慮?
都說知子莫若父,德親王對夜輕染自然是了解的,他知道他不可能派人殺夜天賜!
但是如今夜天賜死了,到底是何原因不說,雲淺月如此抱著他怒闖金殿,如此逼問他,他如今承認了,就是將自己置身薄恩寡德中,剛稍微穩定的朝綱朝局和百姓民心可想而知再度麵臨質疑,昨日的一切等於前功盡棄。他想過沒有?
德親王一時間恨鐵不成鋼,但顧忌君臣名義,也不能衝上去打死夜輕染。
“你既然承認就好!”雲淺月算準了夜輕染會承認,抽出腰間的寶劍,輕抬手,瞬間對準他的心口,冷冷地道:“你說我是否要替他報仇?”
“景世子妃!”
“皇上!”
群臣麵色大變,齊齊驚呼,當殿弑君,不是自古以來沒有過,但是這般一個拔劍一個擋也不擋的弑君,還是第一次見到。
“景世子,你如何管教你的世子妃,就讓她如此上得大殿,要弑殺皇上嗎?”德親王就這麽一個兒子,昨日他不躲利箭等死就嚇去了他半條命,今日他這般又不躲不閃任雲淺月欺負在頭上,他駭得臉色發白,知道攔阻不住雲淺月,也勸說不住夜輕染,對容景怒喊一聲。
容景淡淡看了德親王一眼,溫聲道:“家有悍妻,我也沒有辦法。”
“你……”德親王怒瞪著他,眼中的火噌噌地冒。
“景世子妃,他可是皇上!你昨日救了他,今日就要殺了他嗎?”夜天逸沉聲道。
“昨日我救他,那是出於迫不得已,今日我殺他,是出於對先太後囑托我看顧幼兒的交代。為君者,恩德如此寡薄,心胸如此狹小,連個幼子也不容,如何不能殺了他?”雲淺月凜然道。
“平王不是皇上殺的!”德親王沉怒。
“他已經承認,為君者,金口玉言。難道他眀放暗殺出爾反爾殺了夜天賜,如今文武百官在前,他的金口玉言也是出爾反爾言而無用等於放屁?”雲淺月挑眉。
德親王一噎,怒不可止,一時間身子直哆嗦。
“安王,德親王身體不適,扶他下去後閣休息!”夜輕染沉聲對夜天逸吩咐。
夜天逸眸光一緊,看著夜輕染。
“扶他下去!”夜輕染聲音加重幾分。
夜天逸看了雲淺月一眼,轉身走向德親王。
“我沒有身體不適,我不需要休息!”德親王怒瞪著夜輕染,“皇上,先皇托付你社稷,你如此不愛惜龍體,你這是愧對夜氏列祖列宗,愧對先皇,你……你……”
“德王叔,既然身體不適,就去後閣休息吧!”夜天逸站在德親王麵前道。
“本王不需要休息,你沒聽到嗎?”德親王伸手揮開夜天逸,對雲淺月怒道:“景世子妃,你若是想殺,就殺我,平王是本王派人殺了的。”
“德親王昨夜便染了風寒,身體不適,如今頭腦怕是昏聵,糊塗了!安王,將他送去後閣。”夜輕染吩咐。
德親王聞言再也不顧及什麽君臣之禮了,剛要大怒大罵,夜天逸一掌劈在了他後頸上,隻輕輕一下,他身子一軟,向地上倒去。他伸手扶住他,對一直跪在地上的陳紹吩咐,“扶德親王去後閣,好好照料。”
陳紹連忙站起身,接過德親王,夜天逸擺擺手,他扛著德親王出了金殿。
夜輕染不理會麵前的劍,看著雲淺月,“如今再無人阻攔了,你想對朕做什麽,便做吧!”
“我問你,你說我是否要替他報仇?”雲淺月劍尖向前推了一寸,碎雪是削鐵如泥的寶劍,天下三大名劍之一,她向前推進一寸,夜輕染明黃的錦袍便被她無聲無息地刺透。
眾人見德親王都被安王打暈命人扛了出去,如今這等事情就不是他們能管的了。幾名須發皆白的老臣已經顫顫巍巍地站不住了,一些人也隻是勉強地撐著站在原地。
容景巋然不動。
夜天逸也不再出聲。
容楓、蒼亭、沈昭、雲離、冷邵卓等,無一人說話和阻攔。
整個大殿,百人如無一人。
“朕主宰天聖子民,從朕以下,文武百官,到販夫走卒,都是朕之黎民。文王也是朕之子民。先皇有命,賜他毒酒。朕就算殺他,也無不可。”夜輕染雖然前胸抵著劍,但神色未改,“他的命沒有朕的命值錢,朕就算殺了他,報仇也不對等。”
“在我的麵前,你的命還不如他的命。”雲淺月諷刺地道。
“是嗎?”夜輕染突兀地一笑,看著雲淺月,眸光深邃。
雲淺月冷冷地看著他。
“眾位愛卿,你們說,平王的命值錢,還是朕的命值錢?”夜輕染問向文武百官。
“吾皇萬歲!自然是皇上的!”文武百官瞬間跪滿了一地。
“小丫頭,你今日要殺我,民心不歸一啊!”夜輕染看著雲淺月,笑意深深,“今日你若真殺我,朕便讓你殺,隻是你覺得如此殺我,你可公平?”
話落,他看了一眼那隻受傷的手臂抱著的死孩子,意思不言而喻。這孩子不是他殺的,不過是她栽贓陷害,他明知道,卻承認了下來。
雲淺月眸光瞬間一黑,碎雪不由自主地遞進了一寸,夜輕染心口的鮮血瞬間流了出來。
“皇上!”群臣痛呼。
“景世子妃手下留情啊!”孝親王大喊。
一時間文武百官有的喊皇上,有的喊景世子妃,聲音亂作一片。
“再往前遞進兩寸,別手下留情。”夜輕染笑看著她,似乎被捅了劍的人不是自己。
雲淺月聞言抽出寶劍,群臣見寶劍抽出,齊齊鬆了一口氣,但這一口氣還沒鬆到底,隻見雲淺月的寶劍再度對著夜輕染的心口刺下。
隻聽“叱”地一聲,劍身沒入夜輕染胸口。
“皇上!”群臣再度驚駭大呼,有的人麵露痛色,有的人瞳仁放大,有的人幹脆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誰也沒想到,雲淺月真的會殺了皇上。畢竟昨日危急關頭,她是真救了他,不惜自己受傷。
夜天逸也沒想到雲淺月真下手,頃刻間便來到了她麵前,死死地看著她,“你真殺了他?”
“是啊!殺了他!”雲淺月麵無表情地隨手抽出劍,劍身從上往下滴著血,染紅了地麵的金磚玉階。
“好……小丫頭……你,你夠狠……”夜輕染依然麵色帶笑,嘴角有鮮血流出,一句話之後,手中的孩子掉在了地上,他眼睛閉上,身子滑下了龍椅。
夜天逸麵色一白,伸手扶住了夜輕染的身子。
“皇上!”群臣痛呼,依然能跪著的人齊齊俯首爬在了地上,哀慟不已。
容楓麵色微白,蒼亭有些不敢置信,沈昭微抿著唇,冷邵卓指尖微顫,雲離神色怔怔。
親眼目睹這一幕的所有人,千百種神態。
雲淺月看也不看夜天逸和夜輕染,伸手輕輕彈了彈劍身,劍身上的血珠都滾落,冰雪潔淨,似乎從來未曾刺傷過人,似乎從未染過血。她彎身抱起地上的孩子,頭也不回地向金殿外走去。
無人攔阻她,殿外的禦林軍一動不動,任她出了金殿,走向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