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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景看著他，淡淡道：“淩世伯錯了，當年去怡紅樓的人不是她，而是有人易容的她。二夫人雖然當時氣憤，但還不至於傻得毀了自己，她錯誤了你對她的好，但是她還有兒子做依仗。”
    淩家主閉了閉眼睛，“事後我也想明白了，於是派人去查。方才得知去怡紅樓那個女子不是她，不過是長得像她，她其實跑去了天女峰，在天女峰的天女廟裏和當年的靈慧師太誦了幾日經。”
    “淩世伯既然查了，可查出什麽來了？”容景問。
    淩家主淒涼一笑，“人都死了，孩子也死了，再查出來還管什麽用？”
    “淩世伯其實心中清楚得很，知道是何人所為，所以後來放棄不查了。因為背後籌謀的人是一座大山，即便查了也捍衛不動，沒準整個淩家會毀於一旦。”容景道。
    “你說得不錯！”淩家主挑明了話，“德親王府的小王爺，十多歲的孩子就能籌謀了一個淩家，他身後是整個德親王府和皇室。走到哪裏，身後都有皇室一等一的隱衛保護，我當年見了他就知道，他是不怕我查出來。他隻不過是弄了一個相像的人去了怡紅樓而已，後來的事情全部是淩氏族中的長老們做的，和他又有什麽幹係？要怪也隻怪我，顧忌淩家的名聲和對墨兒的娘愛不深，不相信她，才沒保全她，令她心灰意冷死去。”
    容景淡淡一笑，“淩世伯後來心中都清楚明白。所以，在夜輕染先給了淩家一個下馬威之後，他借著遊曆再上門，淩家隻能投了他，若是不投他，淩家滿門都會傾覆。”
    淩家主點點頭，“胳膊總是擰不過大腿，皇上和德親王府想要淩家，是看得起淩家。”
    “這些年淩家私下為他做了不少事情，也算是全了他的看得起。”容景道。
    淩家主閉上眼睛，沉聲道：“不錯！”
    容景向外看了一眼，提醒道：“天色似乎不早了！”
    淩家主睜開眼睛，對容景道：“景世子確定能保得了淩家？”
    “淩世伯若是不相信我，可以不死。”容景淡淡道：“不過淩墨若是想毀淩家的話，我不介意幫他一把。淩家即便有京城裏的新皇和安王保著，但應該也沒有我的手快。安王如今在來此地的途中，快馬加鞭個時辰就能到。但是淩家能不能在我出手前支撐住一個時辰，就不好說了。”
    淩家主看著容景，似乎要將他看透，容景閑適地站在那裏，並不著急。
    半響，淩家主對他道：“你將淩墨叫來吧！我當著他的麵死。我是他爹，這麽多年不見，如今他既然隨你來了，我總要見他一麵。死也瞑目。這麽些年，我是該去找他娘賠罪。”
    容景對外吩咐，“青影，去帶淩墨過來。”
    “冥言，你陪著去。”淩家主對早先給容景帶路的一名親信吩咐。
    祠堂外二人齊齊應聲。
    容景和淩家主再不說話，靜靜等著，祠堂靜靜，整個楚家靜靜，十裏桃花林風過無聲。
    似乎每一件大事情發生之前都是平靜的，淩家的倒戈和天翻地覆地也如此。
    不多時，淩墨在青影和冥言的帶領下進了淩家。淩家上下所有人自然都得到了他還活著，且在顧少卿身邊八招劍法擊敗了坤武殿出來的淩燕的消息，對他既好奇又崇拜。淩燕是淩家新一輩的武功翹楚，能八招擊敗她，可見他的武功造詣遠高於他們之上。
    淩墨一臉冷漠，旁若無人。
    不多時，三人來到祠堂，冥言打開祠堂的門，淩墨走了進去。
    淩家主見他來到，麵色閃過一絲激動，但看到他冷漠的臉，又將激動隱去，對他道：“是我對不起你娘，沒及時查明真相，冤枉了她，害你吃苦這麽多年，你讓我死也應該。”
    淩墨一言不發，隻冷冷地看著他，像是看陌生人。
    “我就你一個兒子，也罷！隻要你回淩家，能保住淩家，要我死，我也不會說什麽。”淩家主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歲，“子不子，父不父。是我淩誌沒有福分做你父親。”話落，他忽然抽出腰間的寶劍，對容景道：“景世子，記住你答應我的。”
    “淩世伯寬心！”容景點頭。
    淩家主深深地看了淩墨一眼，似乎要將他記住，須臾，刀劍橫在脖子上吻去。
    千鈞一發之際，淩墨忽然出手攔住他，淩家主一怔，他冷冽地道：“死你一個怎麽夠？我要當年對我娘行刑的淩家四位太叔公都死。”
    淩家主麵色一灰，歎道：“他們都已經老得動不了了。”
    “老得動不了？”淩墨嘲笑一聲，“我昨日見他們和景世子談條件要你死的時候一個個可是說話清楚，沒看出動不了要死的樣子。”
    淩家主閉上眼睛，“墨兒，是爹對不起你娘。這些年爹再沒另娶，你也無弟無妹。淩燕是你大伯的女兒。爹死了，這個淩家就是你的，他們年老了，雖然走得動，但你有景世子相助，他們也再不敢將你如何，真不必將他們看在眼裏。”
    “既然你不答應，景世子，淩墨請求傾覆了淩家，外麵的一千一百二十人全部為他們四人陪葬。”淩墨轉身對容景恭敬地請求。
    “好！”容景答應得痛快，不看淩家主，對外麵吩咐，“青影，命令……”
    “等等！”淩家主麵色一變，急急喊了一聲。
    淩墨回頭看向他。
    容景微微一笑，“淩世伯，淩家四位太叔公為淩家操勞一生，淩家看起來是族主當家，可是每每都受太叔公鉗製。他們已經偌大年紀，該享的福已經享了，應該是可以為了淩家幾百年的基業，和您一樣不在乎生死的。”
    淩家主見淩墨麵色堅決，歎了口氣，對外吩咐，“冥言，你去請四位太叔公來祠堂。”
    “青影也去！”容景吩咐。
    “是！”二人齊齊應聲，前去請人。
    祠堂中來了淩墨，多了一人，但是三人也沒有話，靜靜等著。
    不多時，外麵有腳步聲傳來，容景向外看了一眼，隻見四位太叔公被冥言帶著人抬著過來，一個個須發皆白，但是臉色比須發還白，再不是昨日見到淩墨的歡喜和紅光滿麵，可能想到了淩墨要他們死。
    淩墨對外看了一眼，這四個人，再不是他當年離開淩家時所見的盛氣淩人，執掌淩家所有人生死的老者。若不是他們，他的娘也不會含冤而死。他也不會被追殺得無路隻能逃去了戰場的沼澤地，即便被沼澤淹沒，也不想死在淩家自己人的刀劍下。萬幸是他被顧少卿救了，才沒有死成。這麽多年，對於淩家對他們的仇，是他刻苦修習武術的動力。他之所以武功不比顧少卿的差，都是靠著仇恨日夜練出來的。他發誓，有朝一日他回淩家，他們必須死，如今他們怎麽能不死？
    祠堂的大門打開，四位太叔公被抬著進來。
    淩家主看著四位老者，當年造下的孽，他也恨過他們，但還是為了大局念著他們年邁，壓下了，如今淩墨要他們與他一起死，他也不再多說什麽，相信他們懂，他再次歎了一口氣，“四位太叔公，為了淩家，我們一起上路吧！”
    四位老者麵色齊齊一灰。
    其中一位老者大叫，“淩墨，你這是欺祖，你竟然敢……”
    “我不想聽他們說話！”淩墨道。
    容景輕輕揮手，一縷氣線飄過，四位太叔公都被點了啞穴，那位說話的人戛然而止。
    “親手殺他們，怕髒了我的劍。”淩墨道。
    淩家主對冥言吩咐，“冥言，你來送太叔公上路吧！”
    冥言是淩家主親信，向來唯他之命是從，聞言立即上前，抽出寶劍，在四位太叔公瞪大的眼睛下，一劍劃過，四人的脖頸齊齊被割斷，頃刻間，毫不拖泥帶水地結果了四人的性命。他們在淩家掌管家法，呼風喚雨一生，不成想老來這樣而死，一個個都死不瞑目。
    祠堂的大門從四位淩家太叔公進來，便開著，外麵的人清晰地看到祠堂內的情形，一個個都驚呆了，睜大眼睛。四位太叔公向來是淩家的天，誰敢冒犯？不想就這樣死了。
    淩家主見四人已死，對冥言道：“從今以後，你跟隨墨兒，唯他之命是從，愛他護他，如在我身邊一樣，不得反抗。”
    冥言眸中露出不舍，但還是聽命道：“是！”
    淩家主再不多言，將寶劍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再度自刎。他的寶劍剛動，淩墨忽然又動了，打開他的劍，寶劍“咣當”一聲掉在了地上，“你不必死了，讓你死太便宜你了，怎麽夠給我娘贖罪。”話落，他不再看他，冷冷地向外走去。
    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即便再對不起他的母親，他也不能真正將他逼死。他的目的隻是要淩家那四個老東西死。
    淩家主忽然笑了，“墨兒，你這是原諒了父親啊！”
    淩墨腳步一頓，不言聲，邁出了祠堂。他也曾經想殺了他，但是見到他後，才發現下不去手。血脈相連，他的生命是他給的，豈是複仇能淹沒的。
    “你能有這份心就好了！讓我不至於帶著被自己親兒子的恨含恨九泉。”淩家主欣慰地笑了，“父親雖然無能，但是也一言九鼎，當初和曾經的德親王府小王爺如今的皇上立約，淩家有我在一日，便歸順他，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言而無信。隻要我死了，淩家傳給你，你沒有什麽約束，便可以為所欲為，是追隨楚家主，還是景世子，都是一個他。淩家到底能在這亂世中保住，還是傾覆為塵土，我都管不了了。我要去找你娘，她那麽愛我，希望還在奈何橋等著我。”
    淩墨忽然轉過頭。
    淩家主舉手照著自己的天靈蓋打下，須臾，頭頂有鮮紅的血流下，他身子轟然倒在了地上。
    淩墨奔進屋走了一步，又生生頓住，看著他。
    外麵的人都親眼看到這一幕，發出“啊”地一聲驚呼，雖然昨日暗中將族主要以死謝罪的消息傳開了，但是也不如親眼所見的震撼。
    淩墨忽然跪到了地上，冥言也“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容景對淩家主深深地鞠了一躬，淡淡的聲音含著一絲敬佩，“淩世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