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0章 血染桃花(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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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離聞言手一頓,臉色細微地變了一下。
    上官茗玥不再理會他,打馬與雲離的馬車錯身而過。
    雲淺月不能說話,狠狠地挖了上官茗玥一眼,往人刀口撒鹽,他不是人到家了。
    雲離本來要說什麽,隻能臉色微暗地看著上官茗玥鉗製著雲淺月離開,須臾,他閉了閉眼睛,對車夫吩咐了一句,車夫繼續向前。
    來到雲王府門口,雲離下了馬車,七公主迎上前,他伸手扶住她,蹙眉道:“不是讓你休息嗎?怎麽又跑出來了?”
    “爺爺隻帶了孟叔一人去青山城,我不放心,出來勸說爺爺多帶些人,可是沒勸住。”七公主憂心地道:“爺爺看起來比景世子那時還要喜歡上官茗玥。我怕他……”
    “爺爺的性子你該知道,他既然隻帶孟叔一人前往青山城,心中必有計較,你身子要緊,這等事情不必理會了。否則你吃不消,會苦了自己。”雲離溫和地扶著她往府內走。
    七公主擔憂地道:“夫君,上官茗玥對妹妹太過霸道,我擔心她……”
    雲離歎了口氣,語氣微重,“這不是我們能管的,管好自己吧!”
    七公主抿了抿唇,不再多言。
    回到皇宮,進了宮門之後,上官茗玥解開雲淺月的啞穴,拉著她走向帝寢殿。
    夜輕染正站在帝寢殿門口,見二人回來,溫聲詢問,“帝師和淺月小姐前往雲王府,可是送走了雲老王爺?”
    上官茗玥掃了他一眼,“白跑了一趟,他先一步帶著一個老仆從走了。”
    夜輕染顯然早已經知曉,溫聲道:“帝師這幾日勞累過甚,既然如此,就進殿好好休息吧!”
    上官茗玥點點頭,拉著雲淺月走入。
    “朕看淺月小姐氣色極好,想必睡多了,不知道帝師可否舍得將她借朕一用?”夜輕染又道。
    上官茗玥腳步一頓,掃了雲淺月一眼,隨意地問,“她一無是處,你用她做什麽?”
    “閱覽奏折。”夜輕染看著雲淺月,“她在帝師眼裏一無是處,在朕眼裏可不是。本來該帝師做的事情,可是朕念帝師有些勞累,不如就由她代勞。”
    上官茗玥聞言隨手將雲淺月一甩,扔給夜輕染,不再看她,向裏麵走去,“給你,別用得太狠,免得本帝師心疼。”
    雲淺月被他甩得一個趔趄,夜輕染伸手扶住她,她揮手甩開夜輕染,臉色陰沉。什麽叫做別用得太狠?她看著上官茗玥瀟灑走進殿內的身影,一口銀牙險些咬碎。
    “走吧!”夜輕染甩了甩袖子,抬步離開帝寢殿。
    雲淺月站在原地不動,夜輕染走了一段路後,沒回頭招呼她,也沒說話催促她跟上,明黃龍袍的身影挺得筆直,她看了半響,想著閱覽奏折四個字,抬步跟了上去。
    閱覽奏折是否可以更多地得到容景的消息?
    她已經如此的想念他,哪怕是奏折上隻寫著一個名字,她也甘之如飴。
    二人一前一後來到禦書房,夜輕染當先走了進去,無人攔住雲淺月,她也進了禦書房。
    雲淺月來過禦書房無數次,早已經對這裏熟悉無比,她四下掃了一眼,目光定在玉案上麵的奏折上。厚厚的一摞,足足有上百本之多。
    夜輕染撩起衣擺坐在椅子上,隨手一推,一摞奏折推到她對麵,指了指對麵的座位,“坐!”
    雲淺月抬眼看了夜輕染一眼,見他麵無表情,她也沒什麽情緒地坐下。
    夜輕染不再看她,拿過一本奏折翻開,須臾,提筆批注。
    雲淺月拿過最上麵的一本奏折翻開,首當第一頁就是關於容景,她盯著那個名字,心頭瞬間百轉千回,攥著奏折的手不受控製地細微顫抖,眼睛一瞬不瞬,生怕一眨眼,那個名字便不見了。
    夜輕染仿若不見她的情緒泄露,落筆在奏折上的節奏半絲不變。
    片刻,雲淺月才眨眨眼睛,將眼中的濕潤壓下,模糊的字跡清楚起來,她才看清奏折上的內容,“聽聞景世子與景世子妃和離書傳出,各地紛紛送女子入鳳凰關,鳳凰關人滿為患。”
    雲淺月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緊,天下多少女人早就盼著她騰出景世子妃的位置,如今這一日終於來了,她幾乎可以想象那些被送去女子的心情,一定分外期盼和激動。
    “鳳凰關一時間紅袖飄香,聽聞景世子喜愛桃花,女子們紛紛用一種名曰桃花紙的紙箋折信相送。鳳凰關內桃花紙貴,幾日間將幾兩銀子一斤的桃花紙漲到一紙千金,堪比景世子身上所穿十金一寸的墨雲彩沉香鍛。”
    雲淺月抿起唇,克製自己的情緒,繼續往下看。
    “景世子手下一眾反臣呼籲景世子重新立世子妃,無數女子中,當屬兩人呼聲最高。一位是十大世家藍家的家主藍漪,據說藍漪誓死不歸順景世子,景世子卻不計前嫌,看在藍老家主的麵子上,對其以禮相待,三日間折服了藍家主藍漪,藍漪誠心歸順。另外一位是南梁的翠微公主。據說顧少卿手持南梁王詔書之日,陪同一起遞上降表的是南梁的翠微公主。翠微公主喜歡顧少卿南梁人人皆知,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顧少卿枉顧翠微公主數年心意,翠微公主終於心灰意冷,容景接降表之日她如重新見到了曙光一般,對其一見傾心。以南梁王之妹的身份,當即要求入住總兵府,景世子當日並無異議。”
    雲淺月手心傳出疼痛,尤不自知。她想起容景離開鳳凰關回十裏桃花林那日藍漪畫的那幅畫,當時她自信地在她麵前翻手乾坤覆手錦繡轉換風雲,可是如今她卻成了那個被困在籠中的人。藍漪不降,他不殺藍漪,用她一人穩定收買藍老家主和那四大世家的民心,何樂而不為?況且他那樣的人,即便藍漪不降,他也有辦法讓她降,因為他是容景。
    翠微公主,去年在南梁,那樣一個春水似的小美人,嬌俏明媚,身份高貴。南梁歸順,舉國相送臣服。雖然南淩睿遞了降表,但是南梁朝中大臣定然也有多數私下不服之人。若是娶了她的話,那麽可安南梁群臣之心,這是最直接最有利的辦法,何樂而不為?
    他如今雖然依然頂著景世子的名號,但已經不是容景,不再是榮王府的景世子,而是前朝後主慕容景。一朝反戈,登臨高峰,放眼天下,他背後有墨閣,有南梁相靠,關鍵時刻,她反而成了那個最沒關係的人……
    心忽然痛得無以複加,死死地盯著奏折,視線卻模糊得再也看不清。
    多少次她成為他的拖累,她已經記不清,他們之間介入了多少人,吃醋、翻臉、惱怒、氣恨了多少次,她也已經記不清。
    以前或許她還能掌控主導,可是如今她卻已經透徹地感覺到了無能無力。
    這種無能無力像是一張網,困住了她,讓她忽然茫然不知所措,更甚至連根深蒂固的信任都覺得生起一片虛無。
    容景……
    容景……
    雲淺月騰地站起身,隻覺得一股氣血瞬間上湧,她的身子晃了晃,張口噴出了一口血。
    鮮紅的血噴灑到了玉案上,濺到了夜輕染提筆的手上和手下的奏折上,瞬間如一朵朵紅梅,染開了墨汁。
    夜輕染緩緩抬頭,看向雲淺月。
    雲淺月臉上血色全無,嘴角一滴鮮紅分外奪目,她見夜輕染看來,張嘴想說什麽,忽然眼前一黑,身子向地上倒去。
    夜輕染一瞬間在她眼底看到了脆弱,那種脆弱是從來不曾見過的,仿佛大海裏的浮萍,脆弱到海浪湧來,她眨眼便支離破碎。他想伸手去扶,手伸到一半,生生頓住。
    雲淺月的身子軟軟地倒在了金磚鋪就的地麵上。金碧輝煌中,她昏倒的身子看起來纖細嬌軟,脆弱得彈指一碰就碎。
    夜輕染靜靜地看著她,眼眸如古井,深邃無垠。
    禦書房靜謐無聲,仿若無人。
    半響後,夜輕染收回視線,對外麵沉聲喊了一聲,“硯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