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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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袁飛飛盤腿坐在床上,對張平道:“老爺,裴芸家中出事了。”
    張平微微詫異。
    【怎麽了。】
    袁飛飛:“他娘死了。”
    張平頓了一下。
    【什麽時候的事。】
    袁飛飛:“聽說就在前天晚上。”隨即,袁飛飛將早些時候在裴府聽到的事情同張平講述了一遍。張平聽過靜下片刻,而後抬手。
    【金家之事,你勿要牽扯太多。】
    袁飛飛:“哪有牽扯太多,我隻是同裴芸有些交情罷了。”
    說到這,袁飛飛忽然想起臨走之前,裴芸像個小孩一樣,將她緊緊抱住。她心裏隱約有些感覺,又摸不清楚。
    張平的手在袁飛飛的麵前晃了晃,袁飛飛才回過神。
    “啊……”
    【想什麽這麽出神。】
    袁飛飛低下頭,“沒什麽。”
    張平笑了一聲,摸了摸袁飛飛的頭。
    在他的手碰到自己頭頂的那一刻,袁飛飛忽然覺得身子有些癢,又有些軟。她抬眼,剛好看見張平健壯的小臂,張平右手小臂上有幾處傷痕,應是打鐵的時候磕磕碰碰刮傷的。袁飛飛抬起手,摸了摸其中的一條。
    張平的手臂一顫,慢慢地收了回去。
    “老爺,你手上傷痕不少哦。”
    張平笑笑,不甚在意。
    袁飛飛:“疼不疼。”
    張平搖搖頭。
    袁飛飛往後一躺,倒在床上,道:“睡吧睡吧。”
    張平起身,脫了衣裳,將破舊的大布衫穿上。袁飛飛轉過頭,看著張平道:“老爺,要不你這件也別穿了。”
    張平嚇了一跳,看著袁飛飛。
    袁飛飛:“你每晚都出一身汗,明明熱的不行,還穿它做什麽。”
    張平手攥著布衫,還愣著,袁飛飛兩下爬起來,扯著布衫一角往上拽。
    “脫了脫了。”
    張平手足無措地往後退了幾步,袁飛飛抓住時機,一下子把布衫脫了下來,然後隨手扔到一邊,自己爬回床上。
    “睡吧。”
    張平無言地吹熄了油燈,然後慢慢躺到床上。
    夏日本就炎熱,再加上張平和袁飛飛兩人內火都比較旺,所以睡覺不蓋被,隻有一件薄薄的毯子,堆在床尾,怕萬一冷了的時候蓋上。
    張平赤著上身躺在床上,怎麽躺怎麽別扭,翻來覆去睡不著。
    袁飛飛:“你別翻了行不行。”
    張平不動了。
    袁飛飛:“你睡了麽。”
    張平搖搖頭,他忘記了屋子裏一片黑,搖頭根本看不到。
    不過袁飛飛是知道張平醒著的,她低聲道:“老爺,我也睡不著。”
    張平嗯了一聲。
    袁飛飛:“我回來前,在裴芸那睡了一會。”
    張平呼吸一窒。
    袁飛飛轉過頭,往張平那裏近了近,道:“老爺,睡不著怎麽辦。”
    張平又搖了搖頭,意思是他也不知怎麽辦。袁飛飛拉過張平的一隻手,拿在手裏玩。
    張平攤開手掌,任由袁飛飛折騰。
    “老爺,你的手好硬。”
    張平手指蜷縮了一下,袁飛飛抬起腦袋,把張平的手墊在下麵,又重新躺回去。
    張平的手掌寬大,幾乎蓋住袁飛飛大半的後腦勺。
    “睡吧。”
    袁飛飛這一次,沒花多少功夫便睡著了。
    苦了的是張平,光著身子本就尷尬,如今一條手臂又被袁飛飛占著,動也動不了,便怎麽也睡不著。
    第二日清早,袁飛飛打著哈欠從床上爬起來,一轉眼看見張平趴在床上,睡得正熟。
    “老爺,又懶床喲。”
    張平轉了個身,昨晚他一直等著袁飛飛自己翻身了,才將手臂抽回來,現在頭還昏沉著。
    袁飛飛穿戴好衣裳,扭頭看張平,張平的背衝著自己,她看著看著,鬼使神差地走過去,將手輕輕放在張平的背上。張平沒有動,袁飛飛又彎下腰,將臉貼在上麵。
    張平還是沒有動。
    袁飛飛站起身,道:“三日的約定從今早開始,不過你現在睡著,我不占你便宜,我先出門,中午回來。”
    袁飛飛從屋子裏走出去後,張平從床上坐起,他臉色發紅,看了看門,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子。
    等聽到袁飛飛離開家的時候,張平下床,來到院子的水缸邊,舀起涼水,從頭澆下。
    連續澆了十幾下,渾身上下都濕透了,張平才停下來。他雙手拄著缸,頭沉沉地低著,牙關緊咬。
    袁飛飛出了門,朝著巷子外走去。路過街口的時候,剛好看見劉氏出來清掃,她過去同劉氏打了招呼。
    劉氏看見袁飛飛,臉紅了起來。低著頭,小聲道:“袁公子,進來喝杯茶吧……”
    袁飛飛看著劉氏,道:“不了。”
    劉氏搓著手,一副有話想說的樣子,袁飛飛看了,了然道:“你是不是相見老爺了。”
    劉氏漲紅了臉,低頭說不出話。
    袁飛飛道:“他在家,你想見的話可以去找他。”
    劉氏低聲道:“恐、恐怕叨擾……”
    她的聲音實在太低了,低得袁飛飛地站得很近才聽得清。她看著劉氏,道:“你識字麽。”
    劉氏搖頭,“妾身不識字……”
    袁飛飛道:“這樣可不行,張平不能開口,你再不喜說話,又不能寫字交流,這到一起怎麽過。”
    劉氏抿了抿嘴,也有些急,她稍稍抬高了一點聲音,道:“不是、不是還有你……”
    袁飛飛一愣。
    對啊,她可以幫著忙,張平有什麽話想說,她告訴劉氏好了。可為何,從頭至尾,她都不曾想過會有這樣的一日。
    “車到山前必有路。”袁飛飛衝劉氏道,“總之,你不用擔心,我先走了。”
    離開劉氏的油鋪,袁飛飛去城郊找狗八。
    狗八正在街邊討飯,看見袁飛飛來了,有些驚異。
    “你做什麽,才幾天就來了兩次。”
    袁飛飛:“不讓我來?”
    狗八往旁邊坐了坐,給袁飛飛騰出地方。
    “袁大爺肯賞臉,小的哪有什麽敢不敢的。”
    袁飛飛蹲在狗八麵前,狗八一瞧袁飛飛的眼色,皺眉道:“你又起什麽歪主意了。”
    袁飛飛:“有藥沒。”
    狗八道:“什麽藥。”
    袁飛飛:“我找你還能j□j藥麽。”
    狗八臉一紅,低斥道:“j□j又怎麽,你當我沒有麽!?”
    袁飛飛:“你還真有?”
    狗八瞥過臉,不看她。袁飛飛笑道:“逗你呢,有迷藥沒。”
    狗八:“你要迷藥幹什麽。”
    袁飛飛:“自有用途。”
    狗八想了想,道:“要厲害點的?”
    袁飛飛:“要厲害的,又不傷人的。”
    狗八點點頭,站起身,道:“跟我來。”
    他領著袁飛飛拐進一個小鋪房裏,道:“我這隻剩下了一點,不能拿多。”
    袁飛飛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我是來買的,不是來蹭的。”
    狗八回過頭。袁飛飛之前也曾在他這取過些東西,不過大多都沒給錢,隻拿點邊角餘料。
    “你是要做什麽。”
    袁飛飛道:“我要放倒一個人。”
    狗八臉色不變,道:“仇家?”
    袁飛飛搖頭,“不是,我要偷他一樣東西。”
    狗八看著她,道:“什麽東西,怎麽個大小,多少分量。”
    袁飛飛撇他一眼,道:“你問這麽清幹什麽。”
    狗八轉過頭,低聲道:“我可以幫你偷。”
    袁飛飛看著狗八瘦弱的背影,眨眨眼。
    狗八道:“你別瞧我腳現在這個樣子,你有什麽想要的,我一定拿的到。”
    袁飛飛笑道:“別這麽誇張,我不過是同人打賭罷了,不是什麽大事。”她繞到狗八前麵,自己動手翻箱子。“對了,我要放倒的這人,從前好像練過兩手,感覺不像是容易得手的人,你有什麽招沒。”
    狗八:“男的女的。”
    袁飛飛:“男的。”
    狗八道:“讓男人分心,無非是酒和女人。”
    袁飛飛:“哦?”
    狗八:“你可以找淩花幫忙,那騷蹄子對付男人有一套的。”
    袁飛飛不懷好意地盯著狗八,道:“你知道的這麽清楚?”
    狗八皺起眉頭,懶得理會她。
    袁飛飛把準備好的錢扔給狗八,拿好藥。“我走了,過些天再來,若是事成了,請你喝酒。”
    狗八是袁飛飛認識的所有人中,酒量最好的,他們兩人喝酒的時候,通常是喝到酒都沒了,兩人也分不出勝負來。
    狗八道:“好,不過你萬事小心,有麻煩就找我。”
    袁飛飛笑了一聲,離開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袁飛飛回想著狗八的話。
    “哦哦,酒和女人……”不知怎麽,袁飛飛一將這兩樣東西同張平聯係在一起,腦海中勾勒出的畫麵便分外旖旎起來,平日裏沉靜木訥的張平,也隨著她的想象,變得渾然有力。
    袁飛飛覺得身子有些發熱,嘖嘖了兩聲,低聲道:“不隻讓男人分心唷……”
    袁飛飛想了許久,最終決定不打酒了。她用剩下的錢買了幾個土豆,還有一把青菜。
    回到家,張平正在打鐵房裏幹活,袁飛飛抬頭看看天,差不多正好是中午。她剛走到院子中間,就感覺到一股熱氣撲麵而來。她趕緊放下手中東西,到水缸邊涮了條手巾。
    打鐵房裏,張平聚精會神地打鐵。袁飛飛過去看了看,發現鐵條很短,她心裏一動,道:“這莫不是給狗八做的。”
    張平鑄鐵正在緊要關頭,沒有回話,接著連續地捶打了一會,才歇下來。袁飛飛將手巾遞給張平,張平接過,擦了擦自己滿身的汗。
    袁飛飛道:“我買了菜,吃飯吧。”
    張平一動不動地看著她。
    袁飛飛:“?”
    張平將手巾搭在身上,衝袁飛飛笑了笑。
    【想吃什麽。】
    袁飛飛和張平邊走邊聊。
    “做點炒菜,蒸幾個饅頭。”
    張平點頭,側眼看袁飛飛。目光被袁飛飛抓了個正著,張平轉頭躲閃,袁飛飛瞧著奇怪,道:“怎麽了?”
    張平也不知是怎麽了,他抬起手,卻不知要做些什麽,在袁飛飛奇怪的目光下,他隨意地比劃了兩下。
    【你不打算動手了?】
    袁飛飛一愣,想到什麽,樂道:“我都不急,你急什麽。”她拿胳膊肘磕了張平一下,道:“讓我在你眼皮子底下拿東西,你當我傻的啊。”
    她這一抬手,剛好碰在張平的腰上,張平微微一動,覺得有些癢。
    張平做事很快,幾下功夫就炒好了菜,然後同袁飛飛一起坐著板凳等饅頭熟。
    袁飛飛誇獎道:“老爺,你做飯真快。”
    張平斜眼看了她一眼。
    【你若做二十幾年,你也很快。】
    袁飛飛哇地一聲,“老爺,你都做了二十幾年了?”
    張平抬手。
    【我從六歲起就自己做飯了。】
    袁飛飛:“那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九。】
    袁飛飛眨眨眼。
    張平麵無表情地看著她。
    袁飛飛忽然哈哈大笑,“我才想起來,老爺你都三十歲了啊!!哈哈哈哈——!”
    張平在袁飛飛爽快的笑聲中紅了耳根。
    【你笑什麽。】
    袁飛飛搖頭,“沒什麽沒什麽。”
    【你覺得三十的年歲太大了?】
    袁飛飛握住自己的腳踝,前後地晃動著。
    “哪有。”她笑眯眯道,“三十而已,按照屈先生的話說,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
    張平的臉倏然僵硬起來,他沒再看袁飛飛,隻盯著麵前不遠處的饅頭籠,心想今日的饅頭怎麽熟得這麽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