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妻有妻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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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昕總算真切見識到了人多力量大這句話,特別是這群人裏還混著一隻一人頂三個諸葛亮的臭皮匠,那力量大得就隻能拿可怕來形容了。
距離上次見左駿,時間不覺間已經整整跨了夏秋兩季,除了溫昕肚子裏多的那個球外,兩人間的關係絲毫沒變。左種馬更是萬年不變的荷爾蒙泛濫的死表情,見到溫昕第一句話就是:“別嫁他了,嫁我吧,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明天就正式進一月了,c市不說冬天能達到寒冬臘月的程度也差不了多少,可就是這種天氣,種馬領口露出來的那片大白肉還是讓溫昕眉毛抖了兩下。幾天來一邊忙著查找醫院資料、一邊忙著打發圍在她身旁扮四害嗡嗡嗡的那群人,溫昕的氣場越發淡定了。她輕飄飄丟下句話,轉身朝酒店裏走去。
“有礙觀瞻。”
她、厲銘辰以及嚴女士原定是後天的火車去北京,北京軍區總醫院那邊,嚴女士已經聯係好了收治醫生,聽說是全國眼科裏數一數二的。今天本來是柚子來電話,說是給他們臨行前踐行,可她到了才發現,除了身後香味纏人的種馬先生外,別說柚子了,就連他男人都沒來!
“說好的十二點,人呢?”四下裏張望後發現壓根兒沒其他人的溫昕手不自覺開始甩包。
沒懷孕時,溫昕隻是聽劉冬私下裏和她提過季梅的孕婦氣,當時她還沒那麽深的體會,這下輪到自己了,就算是當局者迷,可從厲少校平時變本加厲的孫子狀以及左駿現在的表情看,把水杯抓得“咯吱”直響的溫昕也知道,她脾氣性子是在變。
都是你個小家夥鬧的。溫昕指著肚子才抱怨了一句,小家夥就示威似的發出抗議——咕咕,孩兒他娘看看坐在對麵的種馬大伯子,臉上紅雲頓起。
被左種馬端詳了半天的“軍嫂”再矜持不了,握著的水杯“啪”一聲拍在桌麵上,為了離他的味道遠點,刻意坐他對麵的溫昕受不了大伯子緊迫盯人的目光,爆發了,“左駿,你不總直視不行嗎?”
“行啊。”左駿嘴翹了下,也學著溫昕的樣子拿著杯子在桌上一敲,頭部右偏三十度:“服務員,來點兒點心。”
耳邊聽著左駿像相聲演員報菜名似的突突突報了一堆點心名,溫昕想攔已經來不及了。
“就這些……”左駿合上餐單,視線由斜視重新恢複直視。
“等下。”侍應生走前,溫昕突然把她攔住了。左駿以為她覺得點多了隨口說:“沒事,點多了可以挑著吃。”
“不是……”溫昕的臉還是紅的,比剛剛還紅,她攔著侍者,蚊子聲的說了句,“有桂花糕嗎?”
孕婦的思維邏輯,真非常人可輕易揣度也。看著眼前對著一盤桂花糕,幸福的跟神像中了五百萬一樣,前後表情反差巨大的孕婦溫昕,向來自命不凡的左駿左大少心甘情願把自己歸隊到常人範圍。
另一邊的厲少校沒有按時和少校夫人匯合是有理由的,溫家人可不是想接就能接來的,先不說腿腳不好的溫嶺需要坐輪椅,單單暖暖和毛毛那倆小毛頭就夠厲銘辰忙活的了。
開始他還和溫嶺盤算著把倆小家夥連鍋端到季梅家待會兒,等他們回來再去接。
可溫小暖是誰啊,那可是溫小暖,舉世無雙,自詡比愛因斯坦還多倆腦細胞的溫小暖小朋友啊,嫁姑姑這麽大的事情,哪能沒她的份兒!
所以,當溫暖小朋友手掐在小肥肚子上(溫暖的小肚子已經徹底把腰部占領了),叉腳站在厲銘辰麵朝她爸爸時,養閨女養了這些年的溫嶺就知道,想不帶她——難!
“銘辰,我看還是把暖暖一起帶去吧。”溫嶺把輪椅的位置調了調,揉揉額頭,頭疼地對厲銘辰說。溫嶺的話剛出口,小溫小姐立馬又炸了,她蠟筆粗細的指頭朝身旁手拉手的毛毛一指,“毛毛呢!”
“帶帶帶,姑父不是答應過你嗎,有暖暖的地方就有毛毛。”厲銘辰一手抱一個,球形的溫暖和條形的毛毛,明顯左右重量不均。
比起大人,小孩子更加善變。就在前段時間,溫暖還為家裏多了這麽一位火大得要命,這個不要人家碰,那個不給人家的。可自從溫嶺找她談了一次話之後,小丫頭的態度發生了三百六十度翻天覆地的變化。不僅之前不給的東西都給了,有天中午,溫嶺去臥室看兩個午睡的孩子時,竟然發現夢中的溫暖手攥著被單搭在毛毛肚皮上。
溫嶺和厲銘辰說起這事時,少校曾經問起他到底和小丫頭說了什麽,效果比政委的思想教育還有效。當時,溫嶺笑笑說,他隻是告訴暖暖,毛毛的媽媽不在了。
有件事情,溫嶺沒告訴厲銘辰,甚至連妹妹也沒說——那天午睡時,閨女說了句夢話。
溫暖砸吧著嘴說:毛毛不怕,媽媽不在,姐姐在。
那聲“姐姐”,重如千斤。女兒一直什麽都知道。
“銘辰,婚禮上有花童嗎?”靠在後排座椅上的溫嶺聲音穿過兩個嘰嘰喳喳的小娃娃,傳進厲銘辰耳朵。那家夥操辦,就算時間再匆忙,估計花童也是少不了的。厲銘辰心裏想著,嘴上卻說,“一會兒咱們到了說。”
今天溫家、左家集體出動,不過是為了一件事——溫昕和厲銘辰明天的婚禮。
沒錯,是婚禮。倆人的結婚證是扯了,可不辦酒席,無論是商家出身的左家,還是軍事出身的厲家,兩家的家庭背景、社交網絡對一對沒拜過酒席的新人,從內心接受程度上來講,都是怪怪的。
既然有個姓左的冤大頭自甘出頭接下這個任務,那習慣了“有敵人不打非軍人的”厲銘辰自然就不客氣地接下了冤大哥的這份禮。
隱瞞了近五天後,臨行前兩天,厲銘辰決定借著兩家人見麵的機會,把婚禮時間“提前”通知給還一心準備出發的準新娘。
厲銘辰推著溫嶺進去時,溫昕正拿紙巾擦著嘴巴,臉上滿是饜足,桌上的盤子已經被撤走。唯一能證明她剛剛吃了多少的,恐怕隻有左駿那張還處於呆滯狀的臉。
“老婆,有件事和你說……”飯局過半,趁著溫昕去洗手間的空檔,厲銘辰跟了出來。
“什麽?”
“明天咱家有活動。”
“都臨走了,你要好好休息,咱不參加不行嗎?”站著累,吃得更累的溫昕虛靠著少校在水池邊洗手。
“不行,咱倆是主角……明天是咱倆婚禮……左駿張羅的!”看著媳婦兒那雙溫柔又迅速犀利起來的眼睛,厲少校迅速決定把危機轉化出去,隻不過收效甚微,有胳膊上那排牙印為證。“厲銘辰!大夫不是說要你好好休息的嗎!而且肉球也要休息啊!”
既定事實麵前,厲太太除了口頭嚴正抗議幾句外,啥都是白搭了。於是第二天,溫昕隻能一身中式禮服站在芙蓉樓頂層的化妝室裏生悶氣。
季梅拿著粉餅在她臉上一陣猛補妝,嘴裏的話直發酸,“你就知足吧,我就沒見過像你倆這麽省事的新郎新娘了。哦,人家把啥啥都給你打理好了,就要你往那小站一下都嫌累,多大的身價呦……”
季梅的舌頭快嘖出花了。
“我不是怕厲銘辰身體不行嗎?”溫昕控製著脾氣,她知道就算自己發火季梅也不會慣著她的。
“媳婦兒,你喊我?”不知什麽時候,同樣一身唐裝的厲少校已經站在門口直勾勾地看著她,嘴裏不自主地念叨出倆字,“好看……”
透著鏡子反光,季梅邊在溫昕臉上拍粉,邊瞧著站她身後的厲銘辰,“少校,真沒看出來,你不穿軍裝穿‘紅裝’,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哦……”
由於是冬天,婚紗顯然是不合適穿的了,因此左駿給他倆準備的是套大紅唐裝,金線繡的龍鳳團花圖案盤踞在胸前袖口,活靈活現的。隻是同樣是唐裝,身體已經開始豐腴的溫昕穿得是合身合體,而穿在少校身上怎麽瞧、怎麽瞧著是小了一號,難怪季梅要說是“別有一番滋味”呢。
“季梅,你預備給我畫新娘妝,還是幹脆讓我扮上了去唱出《曹操與楊修》啊?”孕婦已經懶得翻白眼了,幹脆直接把季梅手裏的粉餅拿到手裏,撣了撣上麵的粉,開始挽救她那張“大白臉”。被埋怨了的季梅在少校一個眼神之下,帶著屋裏的其他人魚貫而出,整個房間頓時隻剩下溫昕和厲銘辰兩個人了。
“跑我這來幹嗎,媽不是說結婚前不見麵的嗎?”溫昕的生活態度很隨遇而安,該原諒的人和事,她從不糾結,就像在對嚴美的稱呼這件事上,厲太太就給厲先生起了很好的模範帶頭作用。
“那昨晚上躲我懷裏直吵背癢,最後她不癢了反倒弄得我‘癢癢’了一宿的是誰!”厲銘辰確定治療之後,高漢就給他提前批了病假,也算是給這小子個漏,讓他順帶著休下婚假。
婚假是婚假,可也是白搭,眼見著肉球剛滿三個月,雖然大夫說適度的可以,可他這個軍界尖子、戰場猛虎到了床上卻不敢輕舉妄動,咬著牙和那個婦科大夫賭咒發誓——還是再過個月吧,安全、安全……
因此喬遷至家的少校隻能摟著媳婦兒過幹癮。
“是你自己提議的啊,‘安全部’部長……”總算把臉弄好的溫昕放下東西,轉身仰頭看著少校,看著看著,溫昕突然張開雙手,整人環住他的腰,“厲銘辰,你一定要好好的,為了我和肉球你也要好好的,不然受今天這份累我可真虧了……”
“嗯……”少校默許地低頭親親她額頂,新娘噴了淡淡香水,連頭發都有著淡淡的香甜味道,“老婆我答應你,你也答應我兩件事好不好?”
“什麽?”
“第一件,咱能不能別總叫我閨女兒肉球,我看你現在這個胃口,再這麽一叫,萬一咱閨女兒將來……”
“厲銘辰!你嫌我費你們家糧食了!”
“沒有沒有,沒嫌棄……嘶,好吧,肉球就肉球……”厲銘辰喜歡女兒,他現在隻能祈禱女兒出生後會是個很勵誌的樣子。
“第二件呢?”孕婦氣性大,來的快去的也快,收起拳頭,被少校安撫平穩的溫昕靠在他身上問。
說到第二件,厲銘辰就氣,左駿就是故意的,他就不信,短短幾天就把婚禮打理得妥妥當當的左駿在新郎禮服這件小事上會出這麽個紕漏,“老婆,我換軍裝好不好?”
溫昕離開厲銘辰懷抱,托著下巴端詳了一會兒開口,厲銘辰本以為她肯定會答應,軍人嘛,自然是穿軍裝的時候最帥氣,哪個新娘不希望自己的新郎帥氣。
他已經躍躍欲試地準備去拿軍裝了,可腳下突然一絆。
溫昕說,“就穿這個吧,挺不錯的。”小是小點,但最多把少校身上的肌肉顯得明顯點,不合身最多就那麽一點點。
難得左駿想在你身上找次便宜,就隨了他吧,畢竟他羨慕了你這麽多。
左種馬在外麵招呼客人,冷不防就是一個大噴嚏,助理遞了張紙巾給他,“左少,好多咱們恒宇的合作夥伴都想來觀禮,為什麽沒請呢?”
這個新招來半年的助理雖然做事情有些眼色,但揣測心意方麵還是差了點。
左駿擦擦鼻子,把紙方方正正疊好,丟進一旁垃圾桶,習慣性挑眉,“想知道?”
“自己想。”左駿丟下魂都沒了的小助理,去和某董寒暄。
婚禮其實就是個變相昭告天下的方式,人不在多,有身份就行。他走到門口,看著基本簽滿的名帖,笑得迷人。剛剛就是被他一笑晃花眼的小助理顛顛跑來,“左少,有位沒在受邀名單上的客人來了,你看……”
左駿掃了眼助理遞來的名片——cd國際,世界一千強企業,左駿不明白,毫無商業往來的他們怎麽會來。
婚禮的程序被冤大頭費了心思地簡而再簡,所以直到婚禮結束,孕婦和病號的精神狀態都還是能用倆字形容——抖擻。
嚴美送走最後一撥人,回來就看到衣服還沒換的兒子媳婦正站在更衣室門口,而溫昕正四處看著好像在找什麽。嚴美拍了下手,“兒子,怎麽還在這兒,快點帶她回去,不知道這時候的孕婦是最怕累的嗎……”
自從她和兒子間不久前發生的那次衝突被這個原本她不待見的兒媳婦化解後,嚴美對溫昕的態度隻能拿兩個字形容——曖昧。
說不好吧,大到厲銘辰新房再布置、小到早餐給她準備哪種營養膳食,嚴美事無巨細都是全程參與;但說好,誰都看得出,她對溫昕還是別扭,例如剛剛那個“她”的稱呼。
厲銘辰把臉轉了個方向,沒丁點兒反應給嚴女士,倒是溫昕回了句:“走前想和左駿說聲謝謝……”
人生在世,父母都隻有一個,僅此一個,沒了就是沒了。溫昕對嚴美的好感未必比她對自己多上許多,這麽做,隻想數年之後,少校的人生裏不留遺憾而已。被媳婦兒暗示再三的少校最後沒辦法,“嗯”了一聲算作回答。
幾人正沉默無聲時,剛剛不在的左柚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嫂子,你們別等了,左駿那家夥酒席後半場就離開了,這家夥,還想裝什麽無名英雄是咋的啊?虧你們還想和他道謝。”
左柚不知道左駿實際上是去做正事了,嘴裏不停地炮轟著他的不著調,溫昕卻不這麽想,左駿頂多就是表麵看去不正經了些,骨子裏還是有點正事的,最起碼這次的婚禮不是他,壓根兒就不會存在。
“現在怎麽辦?”溫昕看少校,向首長請示——這個謝還道嗎?和種馬說謝謝本來就覺得別扭的少校,幹脆下指示,“走人。”
次日下午一點,軟臥間的溫昕看著車窗外緩緩後移的風景,收回視線,“少校,你上次坐火車是什麽時候,還記得嗎?”
“怎麽不記得,就第一次見你那天,剛下火車,38小時的硬板座,屁股還沒晾涼快,就被你這個非醫人員給教育了,小丫頭,膽兒不是一般肥啊!”
四人間的軟臥間,厲銘辰躺在自己床上閉著眼,含笑的嘴角像是在回憶著那天的情景。溫昕邊聽著,也學著他的樣子,邊躺下邊說,“那也不怪我,誰要你凶得跟塊大理石似的,你不記得那個小護士被你凶巴巴的樣子嚇成什麽樣了。”
溫昕是孕婦,安全起見,三人選的是陸路方式,三張軟臥下鋪,小兩口一間,嚴美單間。
此時,正閉眼回憶著初見少校時他氣死人不償命樣子的溫昕,冷不防搭在床邊的手被抓住了。少校聲音前所未有輕緩地問,“寶寶,嫁給我這個粗人,你後悔嗎?”
進入孕期後,溫昕發現自己變色了,就像現在,隻是被厲銘辰牽下小手,她就渾身說不上的感覺。抽了兩下沒抽開,溫昕嗔道,“去哪兒後悔去,當這是淘寶購物呢?買個老公不滿意了,七天內包退哦親……”
溫昕想開個玩笑好讓厲少校把手鬆開,沒想到少校的手更緊了。中間隔著火車餐桌,溫昕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能聽到少校一字一句地說:“我能說我有點後悔了嗎?老婆,我要是失明了,你怎麽辦……”
厲銘辰的話不是亂說的,因為比起c市軍醫院大夫預測的可能病情,他的提前了。少校的眼睛就在剛剛,瞬間黑了一下。
厲銘辰眼睛的情況的確不大樂觀,出了火車站,北京的太陽已經在地平線處流連了。上車,趕路,直至到達軍區總醫院,天算是徹底黑了。
“媽,我們是不是要等明天才能看到大夫。”被少校的手緊緊握了一路的溫昕不自覺得對嚴美叫出那一聲,因為隻有至親血親是現在唯一的依靠。
“醫院那裏醫生都等著,去了咱們就能看病……”坐在前排的嚴美回頭看眼兒子,厲銘辰表現得倒是平靜,如果不是那一字線的唇型泄露了情緒的話。“放心,有最好的醫生,最好的條件,不會有事的。”
略加長的車型在嚴美和兒子媳婦間隔開一段不短的距離,嚴美卻伸出手,拍了拍他們交握緊密的十指。在那一刻,視線變差的少校心裏“咯噔”一聲,似乎又有什麽東西斷了。
已經是晚上七點,軍區總院五樓眼科病房15號床前卻站滿了白大褂,仔細看下,溫昕注意到,這群人的胸牌前,沒有一個是寫著實習的。一麵感歎著社會地位不同待遇明顯不同的她,同時也慶幸厲銘辰有這麽一個外公,不然她家少校……
拿個醫用電筒對著少校眼睛照了一會兒的白頭發老頭最後放下電棒,舉起一根手指在厲銘辰眼前隔著段距離問,“看得清這是幾嗎?”
被醫生們隔在白圈外的溫昕看不完全少校的臉,卻清晰地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覺得被冒犯、逞強,以及最後的無力……
“二……但是看得不是很清……”字句間的停頓,溫昕看到了硬漢被挫敗的全過程,清清楚楚,沒有血淚,卻遠比滿目血淚割破人心。
“嗯……”老大夫拄著下巴低頭沉吟了一會兒,轉頭對身邊站的另一個男醫生說,“明天做下術前檢查,沒問題的話,後天安排手術。”
嚴美把特意等他們來的眼科聖手鍾城鍾老大夫送出門,一時沒回來,溫昕知道這是去問厲銘辰的情況了。她也想知道,可她卻沒跟著一起去。嚴美安排的高級病房裏就一張床,厲銘辰那麽大個身軀直愣愣躺在上麵,傻傻得很不搭調。
兩人間的沉默被溫昕一聲輕笑打破,她幾步走到他床邊坐下,“大爺,給妞兒笑個,笑得好妞兒有賞。”
“賞什麽?”難得耍寶的溫昕沒把少校逗樂,他隻是那麽直直地看著妻子,像是要把她的樣子刻進腦子裏,永遠不忘似的。
“賞這個……”淡淡的乳香是孕後溫昕身上特有的味道,和在唇齒間一起卷進厲少校的口中,滋味也是他人生經曆過的最甜美。
“最壞不過就是失明,你可以不是少校、不是副營長、甚至不是兵,但你是我男人,我和孩子的依靠,隻要我們一家人在一起,就沒什麽好怕的……”
折返回病房的嚴美正心情複雜地推門打算往裏走,就聽到媳婦兒這麽一句,開始生氣得要命,本來自己就忌憚著鍾大夫口中那40%的失明可能,溫昕還這麽說,可下一刻,當她聽到兒子簡單的回答時,心裏突然堵塞盡除——一個蘿卜一個坑,兒子這根直蘿卜除了溫昕這個筒子坑外,還真插不了其他的彎彎繞。
厲少校說:“瞎了你和閨女做我的眼睛。”
在醫學界,有條百試百靈的定律,這個定律成功挽救了無數醫學界解決不了的疑難雜症:一個沒有壓力、保持愉快的心情,有時候比什麽靈丹聖手還有效。
嚴美真慶幸在厲銘辰的婚事上,自己錯得沒有左立冬那麽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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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新年來得比較早,剛剛一月二十五號,c市這座南方小城的巷口街旁,商鋪的各種年貨就早早地在櫥窗裏朝經過的行人招手了。
隻是對比了下兩雙鞋子的款式的工夫,小溫暖就不知拉著毛毛跑哪兒去了。左柚一生氣,兩隻手連鞋子都沒放下,直接掐在腰上,放大嗓門喊:“溫小暖、徐毛毛,三個數,再不出現鞋子就不買了啊!”
真是服了這倆小祖宗了,暖暖攛掇著毛毛去和溫嶺說過年買新鞋新衣服,被去溫家給他們送東西的左柚聽了直接帶了出來。可出了門的左柚才發現,沛公之意不在酒、溫暖之意也壓根兒不在鞋上,丫的根本是嫂子不在家,倆小家夥悶壞了想出來玩的。
“3……2……2.5……”左柚拎著鞋,眼睛把四周幾個攤位看了個遍,也沒看到倆丫頭片子,正著急地數到2.6的時候,身後突然“噗噗”冒出兩聲笑,“水果姑姑真笨,數都不會數,哈哈哈……”
她一回頭,就看到溫暖小胖妞正拉著稍微長得胖點的毛毛在那裏笑得前仰後合,要是光笑也就算了,暖暖邊笑還邊教育毛毛,“毛毛,你告訴姑姑,2往回數應該是幾?”
拜托,3、2、1一口氣結束他們不出現,她這個大人會很沒麵子的好不好……左柚黑臉。
“6!”徐毛毛幹脆的回答當場把被拆台的溫小暖弄沒電了,她背過身小聲嘀咕著,“雞翅之禍、雞翅之禍……”
左柚不氣反倒笑了,自從上次帶倆小丫頭去飯店點了一道紅燒雞翅,左柚指著那堆骨頭說毛毛整整吃了六根雞翅後,毛毛的數字世界裏就剩下一個六了,問門前幾棵樹?六。問家裏幾口人?六。
最有趣的是一次鄰居阿姨摸摸溫暖一頭黑黑的頭發,感歎:丫頭頭發真密,這得多少根啊!
徐毛毛直接接口:六根!溫小暖“六毛”的綽號由此而生。
左柚把毛毛拉到身邊,舉著兩雙鞋問:“喜歡哪個?”
一雙粉色雪地靴,一雙藍色小皮鞋,左柚選了半天最後的決定。
現在對暖暖和毛毛,她是完全的一視同仁了。不為別的,隻為不久前從派出所得來的一個消息:周佳怡案破,凶手是本市三名小混混,他們不是無緣無故做這些的,是受人指使,背後指使的就是周佳怡老公徐亞威。
事情因為什麽發生的,左柚不知道,她隻知道徐亞威公司被人舉報涉黑後遭查封,但是從溫嶺隱約的反應看,真相似乎不那麽重要了。
“姑姑,你怎麽不問我喜歡哪個!暖暖要那個雪地靴!”被忽略的溫暖舉旗抗議。
“六毛,姐姐是不是要讓著妹妹呢?”左柚眯眼笑著看溫暖,她愛死了被叫“六毛”後溫暖的反應。
果然,被叫的“六毛”鬱悶了,“六毛”去牆角種蘑菇了。直到付好款,“六毛”小妞一直被晾了足足十幾分鍾。
“姑姑不疼我了,姑姑喜歡毛毛不要暖暖了,姑姑最喜新厭舊了,姑姑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付款之後一直在接電話的左柚隱約聽著溫暖越來越不像話的碎碎聲,直接把她拎到麵前,電話放她耳邊伺候,“你姑姑電話……”
溫昕一直忙著照顧手術後的少校,和家裏通的電話是少之又少,好不容易今天醫生檢查說他的眼睛已經沒問題,再休息一段時間就可以重新回部隊了,她提了快一個月的心總算徹底放下了。
記得手術結束,剛拆紗布那天,少校說他還是看不清的時候,自己連同孩子的心可是都跳得飛快呢……
軍區總院五樓病房的走廊裏,溫昕摸著馬上快四個月已經開始顯的肚子,聽著耳邊暖暖嘰嘰喳喳的吵鬧聲,再次慶幸,幸福被她緊緊地抓回了手裏。
“暖暖,在家要聽你水果姑姑還有爸爸的話,還有不許欺負毛毛,要讓著妹妹,知道嗎?”
說到毛毛,“六毛”開始不平衡,把剛剛水果姑姑如何偏心、如何不想給她買好看鞋子的事情學了個大半,如果不是左柚噘著嘴朝她晃了晃手裏的鞋,小丫頭不知還要把她水果姑姑的罪名排到多遠去呢。
“一樣的,和姐姐一樣的。”毛毛抱著她的小鞋盒,舉得高高的對溫暖說。
“姑姑,水果姑姑對我可好了,她一會兒還說要帶我和毛毛去吃好吃的,你快回來吧,暖暖想吃北京烤鴨,那個全要得……”
好嘛!三句離不開吃的的“六毛”不光莫名其妙宰了自己一頓大餐,幹脆還把全聚德改名了。在溫昕看不到的地方,左柚在翻白眼。之後,溫昕又和柚子說了幾句,交代了他們大概的返程時間,這才掛掉電話。
病房裏,嚴美和小兩口吃好晚飯,又坐著和他們說了會兒話,起身去賓館了。
厲銘辰住院這些天,溫昕就在病房裏加張陪護床,在厲銘辰眼睛還纏著紗布的那段日子裏,一個孕婦什麽怨言也沒有地細心照顧著兒子。她如果再挑毛病,那就真不是親媽了。
臨睡前,溫昕在洗手間裏洗臉,水“嘩嘩”地流,蓋住了門打開的聲音。
腰間突然被人環住,溫昕嚇得了一跳,嗔怪地拍了下厲少校的手,“別鬧,上床、睡覺!”
“老婆,下午我去看了醫生,她說……”
“醫生說什麽了?”
臉上的水珠都顧不上擦,溫昕轉過身看他,她真擔心再有個什麽事。
“醫生說,這個月份,適度的應該沒事情。”
“什麽醫生?你說什麽呢?”溫昕腦子迷糊。
“婦產科,劉醫生。”溫昕突然覺得重獲光明的厲少校眼神特別危險。“你還欠我個洞房呢。”
“厲銘辰你開什麽玩笑,這裏是醫院,你還是病人!”
“我壞的是眼睛,其他地方都正常,不信給你驗。”笑得賊不拉幾的厲少校一把抱起媳婦兒,朝屋裏走去。
高級病房有個好處,床特別大。
厲銘辰忙著補洞房的時候,遠在c市的左駿正猶豫著該不該打這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