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愛是灼燒的燈火,我們都是飛蛾(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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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回店裏處理當日的賬目,這是我每日必修的功課。因為沒有什麽顧客,我便讓員工提前下班回去休息。空蕩蕩的奶茶店變得寂靜冷清,我不喜歡這樣的冷清,於是便開了音響放劉若英的歌。她的歌總會讓我覺得安寧,我說不出來為什麽。我敲著鍵盤核對營業狀況,依舊是個“損兵折將”的慘記。我歎了口氣,心裏盤算著該如何給劉姐發郵件向她交代。就在這個時候,有陰影落了下來,遮住了我麵前的光線。我心頭一驚,猛地抬起頭,看見了一張鬼臉,嚇得我心驚肉跳。
    “有病啊你!”我張口就罵。
    唐齊銘隻顧著笑,“我就跟你開個玩笑罷了,誰知道你的膽子這麽小。”
    “你以為人人都像你那樣恬不知恥嗎?”一想到那個王小姐潑在我臉上的咖啡,我所有的安寧都沒了。
    “我不就跟你扮了個鬼臉嗎,怎麽就恬不知恥了?”他辯解。
    “你自個兒心裏清楚。”我沒理會他,我怕再這樣下去我會暴跳如雷。
    “我不清楚,我一點都不清楚。”他跟我較起了真。
    “你現在何止是恬不知恥,更是厚顏無恥。”
    “你這人真是……”他皺著眉頭,看著我,“真是狗咬呂洞賓。我打你電話打不通,好心出來找你,你倒好,見我便罵。我哪裏得罪了你?”
    “唐齊銘,你不用對我虛情假意。你也用不著這樣,我又不是三歲的孩子,給顆糖就哄好了。”我的語氣很平和,甚至在我說這些話的時候我的嘴角還是帶著笑意的,暴風雨前的天空都這樣,平靜的很。
    “江蕙!”
    “好,既然你那麽健忘,那麽我就來告訴你。反正這場遊戲我也玩夠了,我們也該結束了。”
    “你說什麽?”他打斷我,“什麽叫遊戲,什麽叫我們也該結束了?”
    “我們所謂的結婚證,我們所謂的婚姻,都該結束了,你該回到你的世界裏,我也該過我自己的日子,就像我們根本就不認識那樣,各自為生。”
    “江蕙,你瘋了嗎?”
    我笑,“難道這不是你想要的結果嗎?何必呢,都這個時候了,你沒必要在我麵前偽裝了。”
    他很沮喪地看著我,眼神讓我琢磨不透。其實我也懶得琢磨,總是琢磨別人的心思我累了,我也倦了,這實在是太沒有意義了。所以,我索性就什麽都不去想,坦然麵對就是了。
    “江蕙,我沒有想到你會這麽對我說,我真沒有想到。”他苦笑著搖搖頭。
    “我也沒想到你會這樣對我。明明是受夠了我,你還不願意當麵說出來,卻讓你的老相好出麵來解決。唐齊銘,我看錯你了,你真虛偽。”
    “隨便你怎麽說,我問心無愧。”
    “你當然會問心無愧了,因為這都是你想要的結果,你怎麽會問心有愧呢?你的出發點、你的立場都是從你自身出發,你認定了某個結果,自然會不顧一切、在所不惜。所以這本身就不存在什麽有愧無愧了。”
    “江蕙……”他暴跳如雷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後瞪著我說,“如果你真的這麽認為,那麽請你告訴我你的依據,我不想糊裏糊塗地被你冤枉。”
    他的臉漲得通紅,我被他的樣子嚇住了,他從未在我麵前這樣過,他一直都是那個安靜的男生。我甚至開始懷疑我自己的判斷了,可是,如果不是他,還能有誰呢?還能有誰知道我和他的“結婚證”呢?沒有人了,這個人也隻能是他了。
    “王小姐你認識嗎?”
    “王小姐?你說的是誰?王馨蕊?”他皺著眉頭看著我。
    看來我判斷的並不錯,不然他怎麽能那麽迅速地反應過來?我忽然就覺得心口有股氣壓著我,讓我喘不過氣來,於是我轉過身子倒了杯水,大口大口地喝著。唐齊銘也不說話了,他垂下了臉,我看不見他的眼神,隻是等我喝完了水,聽見他低沉的聲音:“走,我們回家。”
    我放下杯子不願再說話,事實擺在我麵前,再多的爭論也不過是徒勞無益。所以,我慢慢在心裏說服了自己接受這樣的事實。原本就是卑賤的命運,比不得別人的嬌貴和蠻橫。這些年生活教會我最多的便是低頭,在江采文麵前低頭,在被人辱罵的時候低頭,在承受生命的重量的時候低頭……我力量微博,無力抵抗,隻能學會低頭。這樣的悲哀我能獨自吞噬。
    從奶茶店回到租來的“家”裏,我們誰也沒再說話。我換完鞋子便鑽進了臥室,反鎖住了門,我不想麵對他,也不想與他爭論。總是這樣,在承受某種重量的時候我習慣了默默地躲在黑暗裏。這樣,就不會有人看見我的淒慘和眼淚,那些都是我苟延喘息的證據,我不願意把它們公布在別人的眼裏,我更不祈求別人的同情。沒有人會感同身受地為你想,他們隻會站在自己的角度大發感慨、悲天憫人,可實際上,他們是因為不懂得什麽是真正的苦楚。能說的出來的苦楚算得上什麽苦楚?
    整個屋子很安靜,隻有衛生間裏傳來流水的聲響,斷斷續續的。不用想我就知道,是唐齊銘在洗澡。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人,感情是很微妙的。這種微妙最大的傳輸紐帶還是聲音。當初我和江采文住在一起也是如此,每天我都能聽到她製造出來的瑣碎的聲響,後來我也漸漸習慣了這些聲響的陪伴,在寂寥的夜晚也不再覺得孤單。
    流水聲響了很久。在我的記憶中,這該是他洗澡花費最長的時間。我甚至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睡著了,是不是忘記了關掉了淋浴。若是以前,我肯定會敲門提醒他不要浪費水資源,隻是今晚上,我沒有力氣和心情,隻是苟延喘息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又過了一段時間,流水聲終於停下了下來,客廳裏傳來走動的聲響,幾秒之後,是沉重的關門聲,再以後,我什麽都聽不到了。也正因為如此,我忽然覺得有些失落。
    我開始努力回憶點什麽。人總是這樣,習慣用回憶來填補某種空白,不管這回憶或長或短,都能找到短暫的歸宿。歸宿這東西很模糊,它不是具體的一套房子、一個目的地,而是某種依靠。至少當初我和唐齊銘辦下“結婚證”的目的便是如此,我太沒有安全感、沒有歸屬感,於是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個歸宿,讓我脫離苦海,讓我重新過活。可是,現在我才發現我錯了,錯就錯在我把“歸宿”這東西寄托在了別人的身上,到頭來,我依舊沒有歸宿,依舊沒有安全感。
    第二天早上,是楊姍姍的電話把我吵醒的。我睡意朦朧,意猶未盡,連說話的聲音都無比疲憊。可是楊姍姍不同,她的聲音都是歡快的。
    “江蕙,你可真夠懶的,都十點鍾了你還睡!”
    我抱著電話,神誌不清地說:“嗯。”
    “今天上午你來不來學校?”
    “嗯。”
    “你‘嗯’什麽‘嗯’,到底來不來啊?”她顯然是意識到我的困意闌珊。
    “楊姍姍,什麽事情我們晚點再說好嗎,我現在隻想睡覺。”我的嗓音沙啞。
    “再晚就沒機會了。”她說,“有家銀行要來我們院裏招兩名實習生,你知道的,這是個好機會。所以,你最好趕緊過來,咱倆一起去試試運氣。”
    “嗯。”我抱著電話說。
    “你到底聽明白了沒有?”
    “我知道了。你去吧,我不想去,我隻想睡覺。”
    “沒救了。睡死吧。”楊姍姍說完就把電話給掛了。
    我翻了個身,可是睡意瞬間都沒有了。於是,我從床上爬起來,拉開門的時候我才發現屋子裏空蕩蕩的,唐齊銘不在家。
    這是我第一次睜開眼的時候沒有看到唐齊銘的身影還有熱氣騰騰的早餐,我想我得習慣這樣的日子,就像習慣寂寞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