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轉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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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到了晚飯時分,還真有人在那扇門外敲了幾下。我睡意朦朧地睜開眼,看見胡品慶急急忙忙地跑過去,站在那門前候著,接著那扇門中間從外往裏的開了個小窗,外麵是什麽人反正也看不清,隻瞅見遞了四個碗進來。胡品慶一次接兩個,端到了桌上,還衝著那小窗外麵討好似地笑,不知道說了句什麽。外麵的人沒有搭理他,又把那小窗帶上了,居然連這個小窗也是從外麵給插上的插銷。
胡品慶便過來叫醒我們仨,一人遞了個碗給我們,裏麵飄著一層菜葉,最下麵沉了一點土豆和小米。我和大劉、老孫接過碗,咕嚕咕嚕地喝上了。我偷偷瞟了一眼胡品慶的碗,裏麵的家什和我們手裏的一樣。看來,我們這些被關禁閉的,比這胡品慶幹事還好多了,我們最多關個十天半月,就有可能重新回農場勞動,先不說吃得怎麽樣,最起碼還能見到太陽。這胡品慶同誌就真有點淒慘,長年累月的在這黑屋子裏關著,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想到這,我突然心頭一震:胡品慶就是因為發現了匯龍山裏的敵特,並把這情況匯報到了上麵,換回的是現在這結果。而我與大劉、老孫也是因為發現了敵特才被關進了這個禁閉室,不會……不會我們也會被無限期的在這裏關下去吧?
那天吃完飯,我們四個人都沒怎麽交談,又都繼續睡覺了。肚子裏沒貨,哪裏有力氣沒完沒了的瞎掰呢?緊接著第二天,第三天也都是那麽暗無天日的過,每天三頓都是稀得不能再稀的一碗粥。
就一直到了第三天晚上,我們都已經睡下了,門外居然又傳來聲響,是開門的聲音。黑暗中隻聽見胡品慶麻利地下了床,往門口跑去。大劉張開嘴,一股胃氣衝我噴了過來:“又哪個倒黴蛋給送進來關禁閉了吧?”
大劉話剛落音,那扇大門便洞開了,一個聲音大聲的喊道:“劉貴,王解放,老孫!都起來,跟我們出去!”
我們三個連忙爬了起來,隻見四個舉著手電的年輕幹事走了進來,打開了我們木籠子的鎖。我們魚貫而出,以為是要放我們回號房了!誰知道農場的黃幹事也在那門外探出頭來:“還有胡品慶,也跟著一起出來,古場長要和你們聊聊。”
身後的胡品慶當場就笑出聲來,嘴裏胡亂地念叨道:“好勒!等我穿下鞋。”
緊接著他彎了下腰,那動作麻利得跟解放軍戰士似的,然後追在我們後麵往門外走去。大劉咧著大嘴在笑,對著黃幹事說道:“怎麽了?就關我們這麽三天?我還以為古場長被我罵得惱羞成怒了,要關我這老同事大半年呢?”
“少在這耍嘴皮子,嚴肅點!”我們旁邊一個幹事罵道。
“誰耍嘴皮子了,本來我們就沒犯什麽錯誤啊!是古場長自己糊塗。”大劉笑著嘀咕道。
那幹事皺著眉:“要你嚴肅點就嚴肅點!少笑。出大事了!”
黃幹事連忙衝那年輕幹事瞪了一眼:“你少說幾句會死啊?”然後扭過頭來,衝著我們四個人說道:“等會到古場長那都少貧嘴,古場長現在煩著呢!”
我們一幹人等在黃幹事的帶領下往古場長的辦公室走去,我注意到包括黃幹事在內的幾個農場同誌,在這一路上都沒有前後左右地夾著我們,好像我們壓根不是剛從禁閉室放出來的壞分子。相反的,他們表情都很凝重,一言不發地邁著步子。
胡品慶還真的像一直沒見過天日的,不停的四處張望,對一切都感覺很好奇似的。我們到了古場長那個小平房門口時,居然瞅見在他辦公室外,一個不顯眼的角落還停了兩台軍用吉普車。黃幹事要我們先在外麵候著,他先進了門。過了幾分鍾再探頭出來,衝我們招手。
我們四個人往房間裏走去,那晚就是我第一次看到鐵柱和飛燕,以及我們沈頭。也是從那晚開始,我的命運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古場長的辦公室有快二十個平米,古場長自然是坐在他自己的位子上,頭扭到一邊,望著他旁邊的窗戶。在他辦公桌旁邊的長藤椅上,還坐著一個陌生的精壯中年男人,穿著一套整齊的中山裝,和這套中山裝很不搭配的是腳上的一雙解放膠鞋。這男人應該有四十出頭,頭發修剪得很整齊。眼睛不大,也可能是沒有完全睜開的緣故吧,正冷冷地看著我們陸續走進來的四個人。在他兩邊,一左一右地站著一對男女。左邊的那男人比我還高半個頭,我一米八三,他應該有一米九吧,身板也非常的魁梧,鐵塔似的,壓根就看不出腰來,整一根熟鐵棍在那矗著。他的皮膚卻異常的白淨,五官也很秀氣,如果單看臉的話,跟白蛇傳裏的許仙似的。奇怪的是這小白臉大塊頭後背上還背著兩把大刀,刀把上纏著灰色的布條。
右手邊的那姑娘,倒比較普通,剪著個小人書裏劉胡蘭的齊耳短發,額頭前還別著一個黑色的發卡。長得也還挺不錯的,身材也高挑,但皮膚很黑,和左邊那白淨的大個子站一塊,自然顯得跟個非洲的無產階級同誌似的。我還注意到她的眼睛,比我們尋常人要亮,可裏麵的瞳孔,卻好像沒有我們普通人閃著的那種光。
我們四個人很自覺的往他們麵前的牆壁前一排站好,胡品慶眼睛從進門開始就一直盯著那個穿解放鞋的中年男人,我瞅見他嘴唇動了好幾下,好像是要說什麽,可最後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
反倒是那中年漢子先開口了,他對著胡品慶微微一笑:“胡同誌,不認識老朋友了?”
“您……您是沈同誌?”胡品慶說這話時,明顯聽得出他很激動,聲音有點發抖。
中年漢子點了點頭,然後對著古場長輕聲地咳了一下。
古場長身子一抖,連忙轉過頭來。他臉色異常的蒼白,眼睛裏爬滿了血絲,跟三天前我們看到的他完全判若兩人了。隻見他看了那中年漢子一眼,猶豫了一下,最後扭過頭來,衝著我們四個介紹道:“這位是中南軍區的沈木人沈首長,胡同誌你以前應該見過吧?”
胡品慶連忙點頭,那位沈首長卻擺了擺手:“我是什麽首長啊?已經不帶兵了,你們跟我身邊的孩子一樣叫我沈頭就是了。”
我們哪敢啊?都慌張地衝他彎腰鞠躬,說:“沈首長好!”
姓沈的笑了笑:“說了叫沈頭就是了,接下來的日子裏我們還要相處一段時間,別叫得那麽見外。”說完他扭頭衝左右的兩個男女說道:“你們也自我介紹下吧!”
那一男一女表情還是很冷淡,似乎對我們抱著敵意一般。也不能怪他們,我們這幾個人一個個邋裏邋遢的,身上還穿著農場的學員製服,本就是在階級鬥爭中立場有問題的壞分子。那小白臉先說話了,聲音也和他白淨的臉龐很不對等,居然很渾厚沙啞:“我叫歐陽鐵柱,沈頭的警衛員。”
留著短發的黝黑女子接著說道:“我叫樸飛燕,你們叫我飛燕就是了,以前是……”說到這她停頓了一下,然後說道:“現在是沈頭手裏的小兵。”
我們自然是點頭哈腰地笑,已經嗅到了這都是部隊的人。那年代的人對於部隊裏的同誌都特別尊敬,我們的新中國都是他們打下來的,他們是我們那年代最可愛的人啊!
於是,我們也結結巴巴地各自自我介紹,當然,大劉沒有結巴,他聲音反而高了幾度,很自豪地介紹完自己,還把以前自己部隊的番號報了一遍。可對麵那三個人對他這話好像免疫一般,沒有任何表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