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蒙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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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部 人跡】
    幾天以後,我們抵達了位於貴州的一個小鎮,小鎮所有的居民住宅都是部隊建造——兩層的樓房,這樣就不會影響軍用飛機的起飛。
    小鎮名在此不便說道。很多年後,也就是我被組織上送到療養院來的那一年,這個小鎮外曾經隱蔽的軍用機場終於被改為民用。在那個轟轟烈烈的時代,我們國家的西南、西北部有很多類似於這樣的不顯眼的小鎮,每一個這種小鎮的鎮外,也都有著很多外界所不知曉的軍用基地。到如今和平年代,這些軍事基地大部分都改為了民用,或者閑置。大夥所知悉的6501工程,也是當時五六十年代林彪親自打理的項目。讓我們這些老軍人比較傷感的是:號稱中國地下長城的6501工程,現在居然成為了旅遊景點6501風景區,也是對我們那個年代的一次瘋狂地嘲弄。
    接下來的半年裏,我便一直在鎮外一個看上去很普通的部隊營地裏呆著。我跟很多戰士一起早上五點起床操練,接著有專門的教員單對單,手把手地教我打槍,開車……一係列秘密戰線工作人員必須掌握的技能,我也算學得很快,體重也同樣長得很快。在大通湖農場時候我這個頭可是隻有一百零幾斤的,這麽短短的幾個月,一下飆到了一百五。所以在最後離開訓練基地時,有兩個教員還開著玩笑說道:“咱部隊這大熔爐,進來的是塊鐵,出去的就是好鋼。”
    1960年4月的一天,我上了一台沈頭派來的吉普車。進葬密者基地的過程在此也略過,雖然那一套現在看起來不過是當年那一幹人等的故作神秘,但是多年來養成的工作習慣,也讓我不想說道。基地裏有個小型的火車站,通了鐵軌。我剛跳下火車就看到了歐陽鐵柱站在不遠處抽著煙,看到我,他很興奮,大步迎了上來對著我胸口重重地捶了幾下:“還行啊!半年沒見,都跟個小老虎似的的。也別閑著了,明天下午就跟我出發去蒙洞。”
    我左右看了一圈,車站裏隻有五六個全副武裝的解放軍戰士在站崗。鐵柱又笑了:“找誰呢?惦記著飛燕吧?她跟沈頭上北京接人去了。”
    我“嗯”了一聲,然後擠出笑來:“接誰啊?”
    鐵柱從我手裏提過行李:“我也不知道,據說和接下來我們要辦的蒙洞山區的那案子有關吧!”
    我在營地裏隻呆了一晚,第二天便和鐵柱搭上了去湘西的火車。
    我們穿著地方群眾的衣服,坐在火車的一個包廂裏,鐵柱對我說大白和瘋子、悟空一個月以前就已經去了我們的目的地:湘西蒙洞山區旁的小鎮——康達縣。我聽著也就聽著,沒太多所動,更沒有想到之後在蒙洞山區的那段恐怖可怕的經曆,會改變我的整個人生軌跡,也改寫了我們葬密者機構的命運。我當時心裏壓根就隻掛記著飛燕,半年朝思暮想地等著和她再次見麵,連見麵的場景都幻想了很多次,可來到營地沒瞅見她,特失望。我還是強迫自己沒有表現出思春的俗人模樣,隨口對鐵柱問道:“悟空又是誰啊?”
    鐵柱也愣了一下,然後扭過頭來對我問道:“你在訓練基地沒有遇到他嗎?”
    我搖了搖頭。鐵柱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東西,緊接著他岔開了話題:“小王,你沒見過真槍實彈的戰場吧?”
    我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我今年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打我懂事開始就已經是和平年代了。”
    鐵柱點了點頭:“這次帶你見見真正的打仗。”
    鐵柱這話一落音,我臉色立馬變了,“忽”地站了起來:“是蔣介石的部隊反攻了嗎?還是蘇修、美帝出兵想要扼殺我們稚嫩的共和國?”
    鐵柱“噗嗤”一下笑了,把我按到火車的座位上:“你就不能小點聲?沒有你想的那麽大陣仗,咱這次過去是剿匪。剿匪懂不?土匪而已。”
    我的那顆小心肝還是懸在半空中,在沸騰中沒有下來:“還有土匪?幾年前不是就消滅得差不多了嗎?現在都解放十多年了,怎麽又冒出土匪了?”
    鐵柱還是笑得賊賊的,不急不忙地對我說起了我們這次要執行的任務——跟隨一個營的解放軍部隊進入湘西的蒙洞山區,消滅匪幫劉振海部。
    這真刀真槍的新任務,自然讓訓練了半年,也憋了半年勁的我無比興奮。我搓了幾下手,咧著嘴樂了幾分鍾後,一個疑問又蹦了出來:“鐵柱,我們不是有特殊使命的嗎?怎麽被編入了實戰部隊,參加剿匪任務了?”
    說完這話,我一拍後腦勺,指著鐵柱笑道:“哦!我明白了,這次任務壓根就隻是對我的畢業測試。”
    鐵柱卻止住了笑,掏出一支煙點上:“小王,這趟任務可不是啥測試!”說完這話,鐵柱走到這個軟臥包廂的門口,檢查了一下門鎖,然後從行李架上把他的黑色公文包提下來,從裏麵拖出一個牛皮紙的文件袋。我忙伸長脖子望了過去,以為那文件袋上會寫著“絕密”之類的字樣,可上麵壓根啥都沒寫。
    鐵柱慢騰騰地從裏麵掏出了幾張相片對我遞了過來,表情還是特嚴肅。可當時隻有我們兩個年歲不大的小夥在,也沒個首長。於是他的嚴肅在我看來,感覺是半大孩子對同伴玩笑時刻意的故作神秘罷了。我咬著嘴唇憋著沒笑,接過那幾張相片看了起來,而我的表情也在第一眼落到相片上凝固,甚至我握著那相片的手指,也不由自主地抖動起來……
    相片是黑白的,那個年代的黑白相片都透著一絲淡淡的蠟黃,但衝擊到觀看者的真實感卻比現在的彩色數碼相片要強些。第一張照片隻是一個巨大的腳印,烙在一片濕漉漉的黃泥地上。按理說單純的一個腳印,就算是大一點,也不會讓我那麽震驚的。可怕的是在腳印的大腳趾位置,一支看不清楚型號的步槍被壓得陷進了泥濘中。
    哪怕是一支最短的步槍,長度也在七十公分以上,而相片中這支步槍,卻隻是鑲在大腳趾這一個腳趾的印裏麵。也就是說,這個腳印的主人,他的一隻腳趾的長度就有七十公分以上。
    我倒抽了一口冷氣,感覺到自己的脊梁骨一陣涼意,眉頭也皺了起來。我把手裏的煙頭對著車窗外甩了出去,接著翻到了第二張相片,這第二張相片裏的畫麵卻讓我的胃裏一陣翻騰,一股酸水瞬間湧了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