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飛燕的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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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飛燕的情緒較之前好了不少,她換上了一雙男式的膠鞋,因為太大,所以走起路來鞋後跟在地上拖著,顯得很不像一個革命隊伍裏的戰士,反倒像一個舊社會的女特務。我站在她身旁忽然間蹦出一個奇怪的想法:如果沈頭說的潛伏在我們中間的敵特,並不是新加入的悟空的話,那麽,比我先一步加入葬密者的其他人,豈不也都有可能嗎?這一可能,便包括了大白,包括了瘋子,甚至包括了鐵柱,還可能包括了……
    我不太敢繼續往下想,跟個二愣子一般傻傻地站在飛燕身旁,她身上有著一股子微微的香味,從後頸望過去,黝黑的脖子延伸向後背……
    我吞了一口口水,在心底暗暗罵了自己一句。這時,飛燕咬了咬嘴唇,麵孔仰視著,鼻頭衝著周圍微微轉了個圈。我們都明白,她是在檢查附近是不是有其他人躲著。
    最終,她垂下了頭,小聲地說了句:“沈頭可能沒了。”
    “是什麽情況?別著急,慢慢說。”我說話不能太大聲,怕拉扯到傷口。
    大白也癟了癟嘴:“這沒外人。大妹子,你和沈頭這兩天在營地裏到底是經曆了什麽?”
    飛燕歎了口氣,一個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在這時,我心裏再一次浮出了之前那個可怕的念頭——如果敵特是大白?是瘋子?甚至是鐵柱……是……是飛燕怎麽辦?
    這念頭來得異常的奇怪,但這一同時,我又趕緊告誡自己,這一念頭是必須有的,沈頭之前和我說過——必須要大膽質疑。
    我裝作很隨意地往後退了兩步,讓自己觀察飛燕的角度,由可以嗅到她身上好聞味道的距離,變成了對她全身全視角觀察的位置。也就是這一瞬間,我發現飛燕做出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細微動作——在我往後退的時候,她本來微微低下的頭動了一下,很不顯眼地動了一下。接著,她的瞳孔……是的,是她的瞳孔,本不應該隨意轉動的瞳孔,朝著我的方向閃了一下。
    我的心往下一沉,雙手往後背去,實際上是想要把手放到腰上手槍的位置。可是在那一同時,我猛的想起自己的槍在昏迷時候,不知道被誰給下了。
    我努力告訴自己冷靜,況且這些細微的發現,可能隻是我一廂情願的多疑罷了。我瞟了兩眼大白和悟空,但是發現悟空居然也正看著我,那眼神很奇怪,好像是要對我傳遞一些什麽信息似的。緊接著,我發現他肩膀上的猴不見了,我清晰地記得之前幾分鍾,他跟著我們一起走進樹林時候,肩上是有一隻猴的。
    悟空的眼睛眨巴了一下,最終朝著飛燕努了努嘴。他的手也和我一樣朝身後背了過去,這個看上去很隨意地將手放到身後的動作,卻又故意將衣服撩了起來,讓我看到了他的皮帶上,和我一樣是空蕩蕩的。也就是說,他的配槍也不見了。
    我倆的目光都凝重了起來,大白卻並沒有察覺到什麽,還是一本正經地對飛燕說道:“飛燕妹子,說說我們離開營地後發生的事情吧。”
    飛燕卻好像突然間聞到了什麽似的,臉猛地朝著其他戰士站著的位置扭了過去大聲喊道:“什麽人?什麽人躲在那裏偷聽我們說話。”
    我的注意力被她的呼喊聲吸引了過去,朝著那邊望去。就在這時,從我們所站著的位置不遠處的草叢裏,幾個人影突然間蹦了出來,黝黑的槍管瞄向了我們這三四個人的腦袋。
    他們頭上都帶著野草編織的草帽,身上搭著綠色的植物,甚至槍管上都纏繞著樹藤。他們的臉部躲藏在身上的掩蓋物背後,眼睛在這白天裏都發出懾人的寒光來。
    也就是在這一同時,從戰士們駐守著的位置,也傳來了慘叫聲。但卻沒有槍聲。接著是一個戰士大聲了喊了一句:“有奸細……”吐出這三個字後,後麵的發音就變成了好像漏氣的輪胎發出的聲音,應該是喉嚨被人用利刃割斷了。
    我們頭頂卻傳來了“嘩啦嘩啦”的聲響,十幾個穿著閃亮光片馬甲的猴子,從上方徑直跳了下來,跳向了那幾個從草堆裏蹦出來的家夥身上。悟空的大喊聲也響起了:“小王,大白!跑!”
    他話音一落,自己率先朝著旁邊最茂密的灌木叢裏衝去。我因為之前他對我使過眼色的緣故,所以在這短短的一瞬間反應還是跟上了,將身子一彎,逮著旁邊另外一叢灌木叢鑽去,緊接著朝前方玩了命一般的瘋跑起來。
    身後傳來那幾個神秘人物將猴子摔打到地上的聲音,以及猴子“吱吱、吱吱”的慘叫聲。卻沒有追趕出來的腳步聲,因為頭頂方向窸窸窣窣的響動更大了,應該是悟空的整個猴群都襲擊了過來。
    快速跑出了一兩百米後的我,接著聽到的卻是身後大白的慘叫聲。一個沙啞的男人在那邊大聲喊道:“想要你們的戰友活著的話,就……”
    他的話說到一半被“啊”的慘叫聲替代了,大白那並不豪邁的嗓音響起了:“趕緊跑啊!他們不敢用槍……”
    大白的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奔跑中的我眼眶濕潤了,大白一定是用他那瘦削的身體襲向了對方。我突然間覺得自己以前對大白的所有看法與成見,都是自己不成熟的表現。我所以為的最不可能是敵特的飛燕,卻被驗證了,就是潛伏在我們身邊的敵特。
    但這個念頭馬上被我打消了,因為在大白的喊叫聲被打斷後,一個女人的聲音卻緊接著響起了,這個聲音很悅耳,也並不大。奇怪的是這一刻這個女聲從樹林中傳過來時候,卻很清晰,就像在你耳邊私語一般:“王解放同誌、悟空同誌,快回來吧!營地已經被人占領了,沈頭現在也很危險了。我與這幾個戰士這樣做的原因是,害怕你們中間有敵特,所以才……”
    她的聲音帶著飛燕話語聲的腔調,但卻已經能夠很明顯聽出並不是飛燕在說話,也就是說,她不過是一個飛燕的模仿者。可奇怪的是,就算已經能夠清晰地分辨出她不是飛燕了,我的腦海中卻對於她說的那幾句話產生了一種特別想要去相信的衝動。
    我的步子明顯放緩了,腦海裏回蕩著她這句話。她的聲音也開始變化了一般,從四麵八方撲了過來:
    “快回來吧!”
    “沈頭現在很危險!”
    “營地已經被占領了!”
    伴隨著她的聲音響起的,是我身後追趕者沉重的腳步聲。
    我想要繼續朝前衝,可步子卻變得沉重起來,因為思維意識裏,好像正在接受她說的話,而這一思維與意識的擴散,讓我變得控製不了自己的身體了一般。
    “嚕嚕嚕嚕!咕嚕!嚕嚕嚕嚕!咕嚕!嚕嚕嚕嚕!”悟空的叫喊聲在另一個方向響起,他發出的字符隻有“咕嚕”而已,但聲音非常洪亮,聽得出他是在一邊奔跑,一邊扯著嗓子把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我不明所以,但是很自然地跟著他怪叫起來:“嚕嚕嚕嚕!咕嚕!嚕嚕嚕嚕!咕嚕!嚕嚕嚕嚕!”
    這扯著嗓子的叫喚,讓我臉部的傷口徹底給拉扯開了吧!劇痛讓我瞬間清醒,腳步也越發變大了。伴隨著這叫喚,腦海裏那個有著飛燕腔調的聲音,也消失了,耳膜裏隻有自己聲帶發出的這“咕嚕”聲回蕩。
    叫喚了幾聲後,步子甚至更快了,潛移默化中,好像自己是一個本來就生活在這片樹林裏的野人一般,用我們獨特的語言在呐喊著,肆無忌憚地衝刺著。甚至我有了一種很奇怪的代入感,感覺自己就是昨晚那群比我們高大了一倍的人型生物,正在林子裏狂奔著。
    背後的腳步聲與女人說話聲,終於被我遠遠地拋向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