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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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常王宮,亭台依舊。
    夕陽已下。
    耀天公主坐過的王椅,靜靜地擺在大殿內,撫過的垂簾,在風中孤寂地晃動,抹過的胭脂剩了一半,孤孤單單,擱在鏡前。
    何俠穿過重重侍衛,從王宮的大道一路走來。沿著內廊,路越走越狹。在最僻靜的角落,何俠停下腳步。一把沉甸甸的大鎖,緊緊鎖著眼前小屋的木門。
    耀天公主和她的貼身侍女綠衣,已被移來此處囚禁。隻有最得何俠信任的侍衛才會被派來此處看守小屋。
    “駙馬爺。”侍衛隊長走過來,向何俠請安,小心地問,“是否要開門進去?”
    何俠烏黑的眸子幽幽盯著上鎖的木門。
    耀天公主在裏麵。
    他的妻,他未出世的孩子的母親,那位曾經溫柔體貼,笑靨動人的公主,那位親筆寫下王令,要以謀逆之名問罪於他,要判他極刑,要將他置於死地的雲常國主,就在這小屋之內。
    他盯著門上的鎖,仿佛它並不僅僅銬在門上,還銬在心上。他站在那兒,沉默了很久,才緩緩搖頭,“我不進去,別說我來過。你把這個遞進去,告訴公主,王令我看到了,掌印大人已經被秘密處決。這是我給她的回禮,是那位她賞賜給我的風音姑娘幫忙做的。”
    侍衛隊長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將何俠手上托著的一個錦盒接過來,走到門前,取出鑰匙,開門進去。
    開門的瞬間,何俠抬頭往裏麵一瞥,刹那之間,什麽也沒看清。
    不一會兒,木門從裏麵打開,侍衛隊長出來,重新把門仔細鎖好,過來向何俠複命,“禮物送上去了,都是按駙馬爺的話轉告的,沒有多說一個字……”
    “啊!”猛然聽見屋內一聲慘叫。
    那叫聲淒厲可怕,完全走了調,但認得公主聲音的人都聽出那是她的聲音。
    能被挑來這裏守衛的侍衛都不是常人,但一聽那慘叫,幾乎所有侍衛,連同侍衛隊長本人在內,都情不自禁打了個寒戰。
    慘叫之後,又是哐當一聲,似乎是什麽重重砸在紫金地磚上了。
    眾人料定是耀天公主打開錦盒,被裏麵的東西嚇了一跳。但駙馬爺到底送了什麽,竟能讓公主那般恐懼絕望?
    侍衛們驚懼交加的目光下,何俠臉色平靜得駭人。
    隻有他知道那錦盒裏裝著什麽。
    錦盒裏,裝著一樣寶貝,至少從前,公主和貴常青都當它是一樣寶貝。
    他們以為,它能彈奏出可與娉婷媲美的琴聲;他們以為,它有資格去碰何俠為娉婷精心布置的一切,拿娉婷用過的梳,蓋娉婷睡過的被,撫娉婷彈過的琴。
    但在何俠眼中,那絕不是什麽寶貝,那是他們折磨自己的一件兵器。
    駙馬府裏天天回蕩的每一聲琴韻,都是那雙手上尖利的指甲,在何俠心上狠狠剮的一下。
    風音那雙會彈琴的手,長在舊主身上,還不如砍下來,血淋淋地裝在錦盒裏當禮物。
    昔日的種種羞辱折磨,小敬安王雙手敬奉上,歸還原主。
    “公主!公主!你怎麽了?公主啊!”綠衣的聲音支離破碎,戰栗著透過木門,傳了出來。
    屋外的人都豎起耳朵,猜想裏麵的動靜。綠衣叫了幾聲,不知為何驟然停止,頓時屋裏屋外死一般地安靜。
    過了一會兒,綠衣又尖叫起來,“來人啊!快來人啊!
    “公主受驚了,叫禦醫!快叫禦醫啊!
    “侍衛大哥,外麵的侍衛大哥,求求你們,快稟報駙馬爺啊!
    “公主……公主啊……天啊,血!”
    木門猛然發出砰的一聲,不知什麽狠狠撞在了上麵,驚得眾侍衛的心咯噔一墜。門裏傳來指甲拚命刮門板的聲音。
    “血,血!來人啊!來人啊!來人啊……”綠衣哭著喊叫。
    眾侍衛被她狂亂的叫聲弄得膽戰心驚,都偷眼瞅著何俠。
    何俠聽著綠衣的叫聲,吩咐道:“你們都下去,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都不許靠近。”
    侍衛們聽著能讓人做噩夢的慘叫,巴不得早點離開,立即退個幹幹淨淨。
    “求求你們,叫禦醫來,誰都可以,叫誰都可以啊……”綠衣猶在屋內連聲哭喊,接著又傳出幾聲碰撞聲,似乎她回到耀天公主身邊去了,慌亂中撞翻了桌椅。
    哐!
    盛水的盆也打翻在地上。
    “公主,公主,你醒了?”綠衣的聲音稍微收斂了一點,“公主,你還好嗎?嚇死奴婢了……”
    “綠衣,我好疼……”是耀天公主的聲音。
    隔了一會兒。
    “血,怎麽都是血……”耀天公主虛弱而驚惶的聲音傳了出來。
    “公主,公主!你不要亂動啊……來人啊!救命啊!公主受驚早產了,快來人啊!”綠衣又開始哭叫,比方才叫得更撕心裂肺,“駙馬爺,駙馬爺你快來啊!公主早產了,公主……公主她不行了啊……”
    站在門外的何俠,眸中黯淡的光如快熄滅的火種,閃出最後一丁點兒火光。
    “公主,公主!救命啊,救救公主吧,求你們開開門吧。我們要禦醫,就算給一點藥也好啊!”木門發出巨大的聲響,綠衣瘋狂地捶打著門,嘶啞地叫嚷著。“求求你們,求求你們!公主早產了!禦醫,禦醫!駙馬爺,駙馬爺,你好狠心啊……”
    駙馬。
    雲常駙馬,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當初是誰,清冷的眸子一瞥,不過唇邊一抹溫柔笑意,便將端坐在王座上的天之驕女誘下雲端。
    輕偎低傍,鬢影衣光。
    庭花嬌樣,暗羨鴛鴦。
    記得洞房花燭夜,他取下她頭上的鳳冠時,耀天公主曾歎,“洞房花燭夜,站在我麵前要共此一生的男人文武雙全,英雄蓋世。此情此景美得像夢一樣,真有點生怕這不過是美夢一場。”
    笑靨被燭光映照,似酒後微醺的紅。
    公主,我的妻啊,這不是美夢,這是一場噩夢。
    我與你最終必殞其一,這是誰也避不開的噩夢。
    “救命啊!誰來救救公主……求求你們,求求你們……”綠衣令人心碎的聲音回蕩在耳畔。
    何俠俊美的臉扭曲著,手心忽然一陣冰涼,他猛然低頭,才發覺自己不知何時已到小屋前握住了門上的鐵鎖。他一驚,鬆開手,驀地退了一小步,站住了。
    “快來人啊,救命啊!求求你們,救救公主吧……”
    “駙馬爺,駙馬爺你不能這麽狠心啊!求求你們告訴駙馬爺一聲吧,公主快死了……”綠衣一聲接著一聲哭喊,“就算要殺公主,駙馬爺總不能連自己的骨肉也不要吧?求求你們,門外的大哥,通報一聲吧,給駙馬爺報個信吧!”
    殺公主?
    何俠搖頭,不,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殺她。他想過奪軍權,廢她的王位,但從來不曾想過殺她。
    為什麽要殺她?她是他今生今世的妻,是他未來的王後。他說過,會讓她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他不想動手,真的不想動手。
    可他的妻子卻寫下王令,連通官員,定他謀逆之罪,王令斬釘截鐵,明明白白地寫著將來要判他極刑。
    差一點,隻差一點,說不定被困在裏麵的就是他,鮮血淋漓的就是他,被千刀萬剮的,就是他!
    噩夢,這是一場噩夢。
    綠衣的哭喊中,夾著耀天公主一聲聲慘叫。
    “啊……啊啊!綠衣,我不行了……啊!”
    “公主,禦醫……馬上……馬上就過來……”
    “不不,我不要禦醫,我要駙馬……駙馬……”
    “公主……”
    “快去,找人傳喚駙馬,要他來……”
    綠衣放聲大哭,“公主,駙馬他……”
    “綠衣,我要見他……我不行了,我想見他。快去,他不會不見我的……”耀天公主微弱的聲音斷斷續續,卻帶著說不出的執著。
    公主!
    一直泥塑般立在門外的何俠,驀然掙了掙,踉蹌撞到門前,五指一收,緊緊握住了冰冷沉重的鐵鎖。
    冷冰冰,沉甸甸。
    這是他心上的鎖,他命裏的鎖。
    隻要公主尚在,王令的事,就會不斷重演。沒有任何事能改變這結局。
    何俠握著鐵鎖,汗涔涔而出,掌心又冷又濕。
    耀天公主還在呻吟,“駙馬……給我找駙馬來,他不會不見我……給我找他來……啊!好疼……”
    她停了片刻,忽然拔高聲調,嘶聲道:“駙馬,駙馬你來啊!是我寫了王令,就算你恨我,要殺我,可我們夫妻一場,難道你竟不肯見我最後一麵?駙馬……駙馬……”
    何俠握鎖的手,驟然劇烈地抖了一下。
    公主,公主,我不能見你。
    你是何俠的妻,是何俠今生唯一的妻。
    我不恨你讓貴常青暗中壓製我,我不恨你使我失去娉婷,我不恨你。
    我隻恨天,恨這場噩夢,恨這讓你寫下王令判我極刑的一切,恨這讓我無法保全你的一切。
    熱淚,淌過因為痛苦而扭曲的臉。
    何俠摸著門上的鎖,聽著耀天公主聲聲呼喚,無力地跪倒在屋外。
    淩晨,沉重肅穆的喪鍾驚動了正要開始一天忙碌的雲常百姓。
    遠眺,雲常王宮雪白一片,滿眼淒涼。
    悲傷的百姓聽聞,身懷六甲的雲常之主,他們的公主,因為身體虛弱導致早產,在傷心欲絕的駙馬懷中香消玉殞。
    他們所不知道的是,在同一個夜晚,許多朝廷官員被軍隊以各種罪名秘密處決。
    東林,夜幕沉沉,星辰不語。
    楚漠然伏在林中,警惕地凝視著遠處閃爍的火光。
    火光連天,形成一道弧形,將他們藏身的這片山林包圍起來。
    箭在弦上,引而不發。
    危急的情勢已經持續了幾天。東林王族的最後一點力量被困在這裏,動彈不得,無論己方或是敵方都明白,現在的平靜隻是暗藏殺機的一種假象。
    身邊的草叢裏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
    “不知道何俠什麽時候會到?”羅尚小心地靠過來,和楚漠然並肩,一同看著遠處包圍了他們數天的敵軍。
    楚漠然低聲道:“就算何俠是從雲常都城出發的,也該到了。我看明天傍晚之前,他們就會全力進攻。”
    楚漠然等人心上的石頭突然又沉了兩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