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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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天,嚴秀秀匆匆回來過一次,她是回來問留廠的老鄉借錢的。據她說,嚴雲雲當天就被轉進了省職業病防治院,但病情並未見明顯改善。醫院第二天就發出了病危通知。聞訊趕來的家人去嚴雲雲廠裏交涉,廠方卻以放假為由拒不給嚴雲雲出醫療費,如果沒錢,嚴雲雲將無法進一步治療。
    留廠的很多人聽到這個消息,都自發地將錢送到嚴秀秀的房間,我也給了她一百塊錢。嚴秀秀望著那一張張的鈔票,一次次淚流滿麵。我很內疚,所有的錢都寄給家裏了,希望能早點蓋上平房,不可能有錢去解她燃眉之急,唯有默默在在心裏祝她們平安。
    大年三十晚上沒有加班,我正要向飯堂走出,李梅和胡海波從後麵追了上來,李梅真誠地說:“海燕,陳剛走了,麗娟嫁了,沈洲也回家了,你就跟我們一起過年吧。我姐姐和姐夫、大哥和他女朋友都沒回家過年,早就做好飯等著我們了呢。”
    我暗想,人家一家人,和我又不是老鄉,我真的不好意思去湊熱鬧。正猶豫間,胡海波不高興了:“真不把我們當朋友,要是麗娟和陳剛,你還要他們請?自己早跑過去了。”
    李梅也噘起了嘴,嬌嗔地說:“就是嘛。”
    我心中不由一暖,緊緊搖著她的胳膊:“去就去,誰怕誰啊。”
    望著李梅一副幸福的小女人樣,我忽然有些後悔當初的選擇。雖說沈洲各方麵都比胡海波出色,但對我不冷不熱的,都發生過關係了也從不提和我外出租房子,這算什麽事呢?
    到了李梅的出租屋才知道,麗娟和陳剛當初租的房子現在是胡海成和她女朋友米娜租的了。米娜我認識,是財務部會計,我們去領工資的時候常看到她。臉上有幾顆小雀斑,一笑就露出兩個酒窩,十分可愛。李清老公喬健在另一家廠電鍍廠做工程師,看上去非常斯文靦腆。
    李清也住在附近,房間雖然很簡陋,但相對來說比較寬敝,也很幹淨,還有一台電視機,年夜飯就擺在他們的房間裏。看著六個人都是一對一對的,隻有我形隻影單,很是鬱悶。好在快吃飯的時候,好久不見的李萍進來了。
    我心裏一陣高興,終於有一個人和我作伴了。可細細打量她,我忽然產生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如此冷的天,她竟然是穿著低腰黑色牛仔褲,上麵是一件露著肚臍眼的黑色吊帶衫,吊帶衫外麵套著一件短短的黑色小棉襖。臉上的妝容化得十分精致,原本細長的脖子上掛著一顆色澤很好的綠色玉石。
    她與我們迥異的裝束使房間裏的氣氛立刻異常起來。李清勉強笑道:“李萍來了,坐下吧。”
    李萍並不坐,將一張銀行卡放在桌上,愧疚地說:“我上次寄回家的錢被爸爸退回來了,姐你幫我再寄一次吧,沒有我的地址,他就無法退了。”
    李清歎了一口氣:“先吃飯吧,吃了飯再說吧。”
    李萍卻得意地說:“不了,佟老板的車還在等我呢,我們在酒店訂了年夜飯。”然後她說了東莞一家著名酒店的名字。話音剛落,不遠處果然響起汽車的喇叭聲,她嫣然一笑,道了聲“新年好”,便風姿綽約地走了。
    吃飯的時候,我才知道,因為是乙病毒攜帶著,李萍被金秋廠拒絕後,外麵稍稍象樣一點的廠也不要她,本來她在喬健的幫助下進了他所在的電鍍廠,因為廠小且待遇不好,很難招到人,所以並不需要健康證。可李萍嫌氣味難聞,工資又低,吃得也不好,就瞞著李清他們,跟一個老鄉進了洗腳城。本來是說隻負責按摩、推拿的,誰知沒做兩個月就被常去洗腳城的佟老板看中,她就辭了工作,住在佟老板給她租的房子裏。佟老板每月給她三千元零花錢,平時還常送她衣物首飾,另外還給她請了一個保姆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聽到這裏,胡海成歎了口氣說:“其實也怨不得她的,稍好一點的廠都不要乙肝攜帶者,即便是並不傳染的小三陽。不能進好廠,回家又賺不到什麽錢,走上這條路是必然的。”
    一直在喝悶酒的喬健顯然喝得有些多了,他一反剛才的靦腆,情緒激昂地說:“為什麽中國會變成這個樣子?農村的漂亮女孩都來城市給男人按磨、推拿?農村的男人給城市人修路、挖地、背磚頭,還要什麽狗屁的暫住證!老天啊,為什麽這麽不公平啊!有人生下來就要忍受貧窮,有人生下來就是既得利益者!”他邊說邊捶著桌子,最後竟趴在桌上放聲大哭起來。
    所有的人都麵麵相覷,李清冷冷看了他一眼,不滿地說:“喬健,大過年的,你有完沒完,當著這麽多弟弟妹妹的麵,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呢!”
    沒想到聽了這話,喬健不但沒有絲毫的收斂,反而對李清怒目而視,用食指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哭:“你在我麵前裝什麽裝?結婚五年了你連隻雞蛋都沒給我下,你還有臉說我!”
    李清氣得渾身哆嗦,回罵道:“不下蛋是我的原因嗎?那是因為你自己沒種!早就叫你不做該死的電鍍了,可你說除了電鍍廠你找不到工作!是誰說的,自己廠裏好多男工生不出孩子,其中包括管生產的副總!”
    喬健立刻暴跳如雷,“騰”地站起來,隨手拿起盛湯的碗就向李清砸去,李清急忙一閃,那隻湯碗“砰”地一聲砸在對麵的牆上,摔了個稀巴爛,碗裏的湯湯水水濺得到處都是。李清立刻蹲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李梅看到姐姐哭了,連姐夫也不喊了,大聲責備道:“喬健,虧你還是個大學生!你在廣東這幾年什麽都沒混到,在外麵象隻狗熊,回家就打老婆,你看我姐都瘦成鬼了,你還是人嗎?”
    喬健反手就扇了李梅一個耳光,胡海波立刻撲上去當胸給他一拳,罵道:“你想找死啊?”
    喬健沒提防,立刻摔了個仰八叉,連帶桌子也差點翻了。喬健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張牙舞爪就要向胡海波撲過來。胡海成立刻和弟弟站在一起,冷冷地說:“是你打人在先,你要是再敢耍酒瘋,別怪我不客氣了。”
    我和米娜也憤怒地望著他,他眼珠一轉,很快恢複了剛才的靦腆斯文,“嘿嘿”一笑道:“我喝多了,喝多了,吃飯,吃飯。”
    屋內隻有我和米娜沒有卷入這場家庭紛爭,看到他們幾個都各自生著悶氣,我和米娜趕緊去收拾碗筷,並拿到廚房洗涮。我想起每次領工資都簽兩次名的事,雖然沈洲給我解釋過,但我總是不相信。現在終於有機會親口向米娜證實了,我怎麽會錯過?所以,我悄聲問:“米娜,為什麽我們領工資時要簽兩次名呢?要是不方便說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