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字數:3180   加入書籤

A+A-


    ,最快更新我是一朵飄零的花:東莞打工妹生存實錄 !
    我很同情藍靈,但一想到藍鳳的潑辣勁,我就更同情自己了。上下鋪的關係,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以後的日子,真不知如何相處?但我沒有時間想這些,因為起床鈴、預備鈴每隔一段時間就象催命一樣響起來。
    8:00,我們四個新員工準時被衝壓三科文員薑萌帶進車間。車間裏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臭味,噪聲也非常大,“咣當咣當”此起彼伏,簡直震耳欲聾。這些“咣當咣當”聲是一種圓柱形機器一開一合發出的,車間裏排放著很多台這種圓柱形的機器,一眼望不到盡頭。或黃或白的金屬片從各個方向發出光來,大約這就是表殼吧。
    薑萌把我領到一台圓柱形的機器前,對正在操作機器的女孩說:“你帶帶她吧。”因為車間嘈聲太大,麵對麵的兩個人說話也要大喊,否則對方聽不到。
    女孩友好地衝我笑笑,示意我坐到她身邊。女孩叫李秀麗,李秀麗告訴我,這個圓柱形的機器叫衝壓機,衝壓三科主要衝壓表殼。衝壓機都很舊,後來才知道這些都是七、八十年代出產,在日本早就被淘汰的。
    在衝壓機旁,我看到巴掌大的一塊不鏽鋼,也就是表殼毛件,經衝壓機“咣當咣當”地幾次加工後,就變成一個小小的、薄薄的表殼了。
    李秀麗雖然隻有19歲,但己經在這裏做了兩年了。別看她隻有初中學曆,懂得卻很多。
    衝壓機旁邊那個抽屜樣的東西,叫冷卻箱,箱裏裝滿了冷卻液,淬火後的表殼毛件要放在冷卻液裏冷卻後才能衝壓。衝壓前,直接用鑷子從冷卻液中取出毛件,放在衝壓機上。一個毛件變成成品於少要經過三四次衝壓,有的大表殼要衝壓十幾次才能合格。
    我疑惑地問:“這麽麻煩,一天才能衝壓多少個?”她沒聽清楚,我隻好又大喊了一次。
    李秀麗得意地喊:“車間裏數我手腳最快,每天至少可以完成4000個以上的成品呢。”
    她手上戴的白尼龍手套都變黑了,有一個地方己經開線。雖然用鑷子取毛件時,她十分小心,但還是有些冷卻液會滴下來。車間裏彌漫的刺鼻臭味就是這些冷卻液發出的。不但如此,黃黃的冷卻液積小成多,流得滿車間都是,早己看不出地板的原來顏色了。
    衝壓機斑駁的機體上掛著一張紙,是有關《表殼衝壓安全操作規程》的iso9001文件。有了這些文件,再加上李秀麗的耐心指導,我學得很快。但她不太放心我開衝壓機,於是我就負責拿鑷子把表殼毛件放在衝壓機上。
    她喊叫著提醒我:“以後你單獨操作,一定要專心,否則,手指很容易被壓斷的。很多人說櫻之廠建廠20年,被壓斷的手指早就能堆成一座小山了。”
    我差點窒息:一座小山,哪需要多少根手指頭啊!
    接受了三天的入職培訓,我對櫻之非常有好感。原本以為,日資廠在生活待遇、工作環境、防護措施等方麵會比本地、港資和台資做得好。沒想到,無論是生活待遇、工作環境還是防護措施,和別的廠大同小異。甚至於,還多了噪音。我上高中時便學過,噪音也是一種汙染,甚至汙染性更強。
    當室內持續嗓間汙染達到30分貝,就會幹擾人類正常睡眠;人類若持續8小時在嗓音達90分貝的環境中,或持續半小時在噪音達120分貝的環境中,會令聽力受損。所以國家標準規:居民區的環境噪音,白天不能超過50分貝,夜間應低於45分貝。若超過這個標準,便會對人體產生危害。
    現在我就坐在李秀麗的旁邊,說話都要用喊。我觀察了一下車間裏其餘的人,下從普工上到科長,無論男女,一說話都拚命往對方麵前湊,並且無話不“喊”。衝壓三科的噪音能把人的耳膜震疼,絕對超過120分貝!
    無論在哪個廠,坐在機器旁的日子就是一個字“熬”,12:00下班的鈴聲響起,終於熬過去了。李秀麗一邊麻利地收拾著衝壓件和毛胚件,一邊提醒我:“記著,下班一定要關衝壓機,否則罰款1000元。”
    1000元,我眼晴瞪得差點掉在地上!正想再問什麽,李秀麗趕緊“噓”了一聲。我這才注意道,衝壓機全部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車間裏很是安靜。所有人自覺排成兩隊,打卡下班。
    在工作區和生活區之間,有一條十幾米寬的“人行道”,無論有沒有貨車通過,上下班我們必須走這個“人行道”,“人行道”上設有十道欄杆出口,出口處還有兩扇鐵柵門。此時,鐵柵門己經打開,十幾名男女保安在出口處站成一列,旁邊還有幾位穿著職員服裝的中年男人在監督。每個保安的手中都拿著一個形如網球拍形狀的金屬測試儀。一有員工經過,保安們就用測度儀在別人前後左右掃一下,沒有聽到“滴”的響聲可以放行,聽到響聲的,則要被保安摸遍全身才可以放行,然後再掃下一位員工。我暗暗擔心,輪到我時千萬不要發出響聲呀,在大庭廣眾之下被別人的手在身上亂摸真不是滋味。
    輪到我時,那個女保安不但用測試儀前後左右掃了個遍,還讓我張開雙手給她看!我的臉“騰”地紅了,簡直是侮辱人格!但我剛剛進廠,不敢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質問她。隻好乖乖地張開雙手,但那個女保安依然不肯放過我。她又摸了一下我的褲帶,然後雙手順著我的腰再往上摸一摸,還順勢在我的牛仔褲前後口袋裏摸了一把,這一連串動作嫻熟到位,幹淨利索,絕不過超過兩秒鍾,象是經過特別訓練一般。
    但這兩秒鍾足以把我的肺氣炸了,真想把衣服脫了給她看!
    終於被允許離開,我三步並作兩步追上李秀麗,恨聲問:“那些保安到底在幹什麽!隨便搜身是犯法的!”
    她見怪不怪道:“是搜查你有沒有偷公司產品。”
    我更加惱羞成怒了:“那為什麽不搜別人隻搜我,難道我長得象小偷嗎?”
    她奇怪地看了看我:“看你氣的,這有什麽好生氣的呢?大家都是這樣過來的。老員工一般照照就可以了,你戴著紅袖章,是新員工,新員工在三個月內都要這樣被搜。”
    盡管如此,我仍然感覺受了莫大的侮辱,一想到這侮辱還要持續三個月,並且每天三次,我就感到心悸不己。
    李秀麗是一個極活潑開朗的女孩子,她不僅教會我操作衝壓機,還告訴我櫻之廠許多有趣的事情。特別是一些花邊新聞,她簡直如數家珍。其實並不是她八卦,而是在枯躁乏味的打工生活中,八卦實在是最好的精神調節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