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7章 顛倒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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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汀蘭盈盈一拜,說:“延禧宮汀蘭見過四貝勒、福晉、宋福晉……”
    胤禛不等她禮畢,便打斷道:“免禮吧,何事?”
    汀蘭低眉道:“李福晉此時正在延禧宮,榮妃娘娘派奴婢前來通傳。”
    胤禛忖度著,“她怎麽會到延禧宮的?”
    汀蘭說:“李福晉前額被砸傷,跑到延禧宮附近,正好被奴婢看到。見傷勢嚴重,稟告娘娘後便請進了延禧宮,之前派人到海定閣通稟,沒見到四貝勒,卻聽說閣裏出了事。娘娘傳太醫為李福晉止血包紮,在延禧宮休息。”
    胤禛擺擺手說:“罷了,你們派人送她回來吧。”
    亦蕊一扯胤禛衣襟,說:“榮妃娘娘好意照顧李福晉,我們不可缺了禮數。貝勒爺,妾身親自去一趟延禧宮吧!”
    胤禛說:“可是,弘暉……”
    亦蕊強忍心中的酸楚,說:“弘暉需要靜養,太醫會照顧他,妾身留在這也幫不上忙。而弘昐如同有何不測,肯定想親阿瑪在身邊的……”她不禁又紅了眼圈,看著在生死邊緣掙紮的弘昐和沉浸在哀傷中的宋氏,說:“貝勒爺,兩位阿哥出了這麽大的事,很快會傳遍六宮的,一會各宮來打探消息不說,萬一傳到皇阿瑪耳裏,他定是又悲又怒。夫君要想想如何回稟皇阿瑪,妾身去去就回!”
    在去延禧宮的路上,亦蕊一步走得比一步堅定,她內心中的悲傷正隨著冷洌的寒風凍結成冰,而憤怒之火卻開始熊熊燃燒。她現在不是剛入宮十二歲的小姑娘,主持海定閣八年,她越來越明白自己的身份。做好嫡福晉,她必須要學著溫馴、寬容、忍讓,哪怕是當初令她受委屈的宋氏,她也能盡可能以德報怨,姐妹相稱。當時李氏虐待茗曦,傷害宋氏,卻因證據不足無法定罪。第一,沒有確指李氏就是凶手的物證;第二,人證也不俱全,茗曦的證詞閃爍不定,李氏又成了個失憶的傻子。廢側福晉,需要通報宗人府,在無確實證據前,是無法正式廢除的。亦蕊想起此事,無奈感便襲上全身,雖然怒火中燒,卻從沒有想過執行私刑,處置李氏。弘暉、弘昐之事,有太多疑點,那個冒充自己的女子是誰?這段時間宋氏被砸暈,李氏失蹤又在延禧宮出現,中間發生了什麽事?亦蕊隱約感覺到任意宮牆後,可能藏著一雙偷窺的眼睛,隨時準備撲出來傷害她和孩子。亦蕊此時就像隻瘋狂且執拗的母貓,對侵略或傷害自己孩子的壞人毫不客氣。
    到了延禧宮門口,亦蕊冷靜一下,讓自己別衝動,要克製。
    延禧宮,燈火通明。
    李氏闔眼斜靠在紅酸枝貴妃椅上,頭上裹著厚厚的紗布,身旁燃著一個曖和的炭盆。
    亦蕊向榮妃行禮後,說:“感謝榮妃娘娘如此厚待李福晉,兒臣這就帶她回海定閣,不多嘮擾了。”
    榮妃身體前傾,關切地說:“弘暉、弘昐的事本宮略有耳聞?現情況怎麽樣?”
    亦蕊搖搖頭,一臉悲慟,說:“弘暉僅摔傷了胳膊,弘昐的情況不是很好。”
    榮妃歎了口氣,說:“那快帶李福晉回去吧,弘昐要有個三長兩短,親娘的該有多痛?”
    榮妃的話提醒了亦蕊,弘昐一出世就由宋氏收養,亦蕊都快忘了弘昐的親生額娘是李氏。亦蕊當下恭順地回道:“謝謝榮妃娘娘關心!”
    此時,汀蘭和凝秋扶起了李氏,她麵色蒼白,腳步虛浮,好似拂柳,弱不禁風。
    亦蕊領著眾人向榮妃行了個禮,便離開了延禧宮。
    一出延禧宮,亦蕊笑道:“凝秋,讓我來扶李福晉。”
    凝秋不知她葫蘆裏賣得什麽藥,隻得讓亦蕊扶著李氏,走在前麵。
    亦蕊說:“李福晉,弘昐命垂一線,咱們得快點回海定閣。”
    延禧宮在紫禁城東,而海定閣則在禦花園西,兩宮有些距離。亦蕊穿著花盆底鞋,攙扶著李氏,宮道濕滑,行走極慢。跟在身後的凝秋心中暗暗稱怪,亦蕊不是急著回海定閣嗎?怎麽不走捷徑,反繞彎路?亦蕊在李氏耳邊輕言細語,描述著弘昐的病情,李氏卻像個沒事人一般,偶爾發出幾聲歎息,更多時候則是撫著額頭“唔唔”喊疼。可是,亦蕊心下卻越來越明了,每到拐彎時,她都會放慢步速,而李氏都能準確地往正確的方向行進。有一次,她刻意走了反方向,果然感到手臂一緊。自從知道李氏種種惡行後,亦蕊對她是發自內心的憎厭。扶著李氏,亦蕊的指尖下意識地反抗,覺得像扶著一個布滿螞蟻的鬼魅,令人作嘔。紅牆襯著皚皚白雪,那條宮道似乎永無盡頭。身邊同行的人,是人是鬼?
    明月樓
    李氏被推到昏睡中的弘昐身前,亦蕊喝問道:“你認得這個孩子麽?”
    李氏茫然地搖搖頭。
    自李氏病後,胤禛第一次見她,說:“那你認得我嗎?”
    還是搖頭。
    宋氏看著李氏看似無辜、單純的目光,想起自己早逝的孩子,可憐的茗曦,再也忍耐不住,一掌向李氏摑去,怒罵道:“賤人,你以為裝傻就能逃脫罪責嗎?”說罷,她不解氣,又在李氏身上踢了幾腳。沒有人阻止宋氏,人人都用鄙視的眼光望著李氏。
    李氏被惡踢了幾腳後,幽幽道:“你幹脆踢死我好了!反正,我死了,就沒人追究你了,對嗎?”
    宋氏急得雙目通紅,說:“追究我什麽?你倒是說說看!”
    李氏冷漠的眼神掃過屋裏的人,說:“你們隻會幫她,說了也是白說。”頓了頓,她對亦蕊說:“你對我好,我隻對你說。”
    亦蕊猜想是扶李氏回海定閣,讓她認為自己存著好意,哭笑不得之餘,上前幾步,說:“你說。”
    李氏淡淡地說:“我不知道,你們為何要一直囚禁著我。今日,這個女人更是像瘋子一樣,衝進我的房間,怒罵不已,更是抄起一個香爐砸傷我的頭,我大聲呼救,卻沒有人來。糾纏中,我找了個空子,逃出房間,不知道該跑去哪,跑啊跑啊,有個人截住我,自稱是延禧宮汀蘭,說認識我,要替我包紮,我便跟著去了。你不追究這無緣無故打人的,卻不問青紅皂白懲罰受害人,哼!”
    “李怡琳!”宋氏嘴角抽動著,“你可真會裝啊!貝勒爺,你別聽……”
    “宋姐姐!”亦蕊打斷她,指著弘昐對李氏說,“這是弘昐,他因為意外,頭顱受傷,可能下一刻就會離世!你是要陪著他走完最後一程,還是要回緋煙居休息?”
    李氏毫不猶豫地說:“我都傷成這樣了,恐怕也幫不上忙吧,還是回去休息吧!”
    亦蕊絞著手指說:“如果弘昐是你的親生孩兒,你也如此狠心麽?”
    李氏迷惘道:“我怎麽可能有孩子,我連夫君都沒有啊!不是吧……”
    胤禛發話道:“是啊,你這種人,怎配有孩子、有夫君!來人,把她帶回緋煙居。”
    緋煙居
    李氏假寐躺在床上,思緒萬分。
    原來,剛才那個躺在床上小小的孩子,就是弘昐,她的弘昐。想到此,她的心中一陣陣抽痛。
    不,她不能,甚至能一絲哀痛也不能表現在臉上。
    她想起榮妃今夜說的話:“你人生的前十八年就是一場夢,不要想著去回憶它,反而要把這些統統拋掉。上天賜給你新的機會,重新開局,要贏就不能再提及夢裏的往事。”
    她努力靜下心來,讓自己淡忘腦海裏弘昐可憐的模樣。
    今夜是初三,可惜海定閣多事,就算點了寧神香,也溜不出海定閣,他還會在老地方等她嗎?想起他那修長的五指,炯炯的雙眼,她心裏充滿著向往。這三年,她過得糊裏糊塗,生不如死,要不是那個人,或許她早就自縊。
    延禧宮
    榮妃按著太陽穴,說:“這個李怡琳,真是廢物一個,什麽都想不起來!要不是要靠她找出德妃的罪證,本宮才懶得管她!對了,那個小顧子安顧好了嗎?”
    汀蘭低聲說道:“安頓在別院中,由專人安護著。跑不了,也死不了。”
    榮妃陰笑道:“對,他還有價值。那種孟婆湯的方子呢?這麽久了,還沒有眉目嗎?”
    汀蘭搖頭,道:“娘娘,請恕奴婢無能!”
    榮妃說:“也不怪你,若易得,也不珍貴了。”孟婆湯,是一種古老的配方,初服藥時使人如瘋似癲,這是藥性在就在摧殘人腦部的記憶的劇烈反應,約兩三個月後,人會慢慢平複下來,但會對服藥前的事忘得一幹二淨,形同常人。若此時沒有藥物輔助,再過六個月,服藥人將會形犒枯木,口鼻眼歪,就這樣默默死去。
    兩年前,一個翻書院的小太監求見榮妃,遞上一張紙條,並描述了德妃設局謀害李氏之事,尤其提到了李氏手中有德妃的把柄。榮妃就開始打起了全盤計劃,她重賞了小顧子,並允諾過段時間會將他調出宮外,給他本錢做生意。接著,要想方設法李氏乖乖交出隱藏的布囊。雖然榮妃並未去海定閣,但李氏的動向卻通過竹心了解得一清二楚。雖然孟婆湯的配方沒有找到,但卻找到了輔助藥的配方,她派人製成藥丸。可是,如何讓李氏乖乖服下?又如何定期送藥給李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