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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個中年男人在賣糖葫蘆。
    一串串糖葫蘆插在稻草人身上，看著就像一棵奇怪的樹。
    穆磊就推著她過去，讓她自己選了一串。
    趙嘉悅低頭咬了一口，剛開始是甜膩的味道，漸漸地就隻剩下山楂的酸味了。
    其實真的不好吃。
    但是小時候，她經常羨慕地看到別的小朋友吃得津津有味，好像能吃一串糖葫蘆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
    每次她不敢多看，因為怕自己流露出那種很饞的表情。當人知道自己注定得不到的時候，就會斷絕所有的念想，不讓自己有任何一絲渴望。
    從小到大，她一次又一次斬斷自己的渴望，父母的愛，溫暖，陪伴......許許多多的東西，她都曾渴望得到。可最後，她就像關閉了一扇堅不可摧的門，將所有這些東西都鎖在了門外，從此隔絕。
    “你要不要嚐一下？”
    穆磊搖搖頭。
    她在孤兒院的時候也很羨慕正常人家的小朋友有糖吃。後來自己賺了錢，她一口氣買了小山似的一堆大白兔奶糖，一直吃到自己想吐為止。自那之後，她看到甜的東西就心裏發毛。
    趙嘉悅笑了笑，又咬了一個。
    “其實真的不好吃。但小時候特別饞，做夢都夢見吃糖葫蘆......”
    穆磊不吱聲，卻完全能理解她的意思。
    “珠寶店到了。”
    趙嘉悅就將最後一個糖葫蘆咬掉，將棍子丟進門口的垃圾桶。
    “你好，請問有什麽需要？”
    營業員熱情地招呼她們。那是個年輕的女孩，圓圓的臉，有著燦爛的笑容。笑起來眉眼彎彎的，很能讓人產生好感。
    趙嘉悅回以微微一笑。“我想看看白金項鏈。”
    “好的。這邊請。請問有什麽要求呢？喜歡粗一點的，還是細一點的？”
    “我喜歡自己喜歡的。”
    營業員就咯咯地笑了起來。
    一櫃子閃閃發亮的首飾，但是好像看起來都差不多，委實讓人看花了眼。
    趙嘉悅湊在玻璃櫃上，一條一條仔細地看，認真地比對。
    “我想要這一條。”
    她是個相信第一感覺的人，買東西都買第一眼就看上的。
    營業員就把她說的那條項鏈取了出來。“吊墜呢？要不要試試這一款？”
    “不用了，我有吊墜。”
    趙嘉悅從兜裏拿出夏奕騁留給她的那款男戒，把它當吊墜跟剛才選的項鏈搭配在一起。
    “我來幫你戴吧。”
    “謝謝。”
    營業員就幫她把項鏈戴上，還把戒指給擺正了。
    “你這戒指很漂亮啊，而且造型很特別。我們這裏很多鑽戒，但我還沒見過你這個款式。”
    趙嘉悅微微一笑，將戒指托在掌心裏。戒指小小的，但落在她心裏的分量很重。
    “這是我老公請人專門設計的，全世界隻有這一款，是獨一無二的。”
    “哇，那你老公一定很愛你！你好幸福啊！我也想找個這樣的老公！”
    趙嘉悅看著她臉上露出夢幻的表情，覺得她真可愛。“你一定會找到的！”
    “那就借你吉言！”說著又看回她脖子上的項鏈。“你眼光真好。這條鏈子跟這枚戒指很般配，而且跟你的氣質也很搭配！”
    趙嘉悅知道這是推銷的語言藝術，並不當真。但是她確實挺喜歡這條項鏈的，所以就沒看其他的，直接買單。
    她向來隻要自己喜歡的，別的再好，也跟她沒有關係。
    “這位美女呢？要不要也挑一款？”
    “不需要。”
    穆磊的語氣很硬，臉上也沒表情，有點把營業員給嚇著了。她尷尬地笑了笑，沒敢再開口。
    趙嘉悅回頭看了她一眼，說：“你們在部隊裏是不是有一項訓練內容，就是教人怎麽樣能夠時刻保持麵無表情的本事啊？”
    “沒有。”這種東西需要教嗎？
    “那你們是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頂著一張麵癱臉？那在軍營裏，豈不是天天都像一群蠟像在走動？”
    穆磊挑了挑眉。
    “真正厲害的不是麵無表情的人，而是不管他露出什麽表情，別人永遠也猜不到他真實的情緒。”
    趙嘉悅琢磨了一會兒，便笑了。“也對。”
    麵無表情隻是讓人猜不透，爐火純青的演技卻能讓人防不勝防。
    “穆磊，我想回一趟雅安花園。”
    “可以。”
    因為出租車無法放置輪椅，所以穆磊帶著趙嘉悅去坐地鐵。進站出站都走的特殊通道，以至於趙嘉悅調侃自己說：“我也算享受了一回‘特權’階級的待遇。”
    輪椅被推進了雅安花園，一直推到他們家樓下。
    趙嘉悅抬頭找到六樓那扇窗戶，靜靜地看了很久很久，喃喃道：“估計家裏都落滿灰塵了。”
    穆磊於是連同輪椅一起抱起來。
    “你幹嘛？你要抱我上去啊？不用啦，我很沉的，你這樣太累了！”
    穆磊不吱聲，一鼓作氣把人連同輪椅一起抱上六樓，中途都不帶歇一口氣！放下來的時候，她的氣息還是如常。
    趙嘉悅簡直目瞪口呆。這分明就是傳說中的大力士嘛！
    “鑰匙。”
    趙嘉悅掏出鑰匙，遞給她。
    門一推開，陽光從陽台照射進來，幾乎潑灑到她們身上來。一室的明亮和溫暖，仿佛照到了心底最深的角落，讓人的心情都跟著燦爛起來。
    穆磊將她推進去，安置在陽台跟客廳交接的地方，讓她曬太陽。自己則去廚房找了抹布，以閃電一般的速度將屋子裏所有的家具都擦拭了一遍。
    趙嘉悅看著她麻利的動作，不得不承認部隊真的是一個好地方。不管是男女，在那地方混過之後，都會變成一個動手能力極強的人！
    夏奕騁也是這樣，哪怕屋子被翻了個底朝天，他也能很快就將它恢複整齊幹淨的樣子。
    趙嘉悅緩緩地歎一口氣，心情一點一點沉重起來。
    他總說自己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可事實上，他一直都做得很好。
    真正沒做好的人，其實是她。
    “穆磊，也許我真的錯了。”
    也許我一開始，就不該同意跟他在一起。我真的太笨了，我無法成為一個賢惠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