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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對他說： “我祖父一直都在尋找您……”
    他點點頭答道：“我知道他在尋找我，隻是我單方麵不想出麵而已。”
    我不解的看著他，他微微一笑繼續對我說：“你祖母已經去世了，所以我沒有再去見沃特先生，我們鄭家對他虧欠良多，實在無顏以對。”
    鄭鷹對我們說到了過去，聽到一半的時候，我隻有一個感覺，人好像總是較不過命運，而女人的命運，若是被男人左右的太多，往往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
    我的祖母鄭鷺是蘇城人，因著家庭的關係，在過去的蘇申一帶都是非常有名的名媛，她年輕美麗，思想先進，卻非常具有冒險精神。
    也是這樣一層關係，她身邊的朋友什麽階層都有，由此認識了東家的大兒子，那位先生並沒有讀過多少書，父親是個軍人，他從小皮實慣了，身上的匪氣吸引了我的祖母，很快他們就互相傾慕。
    然後後來，一切都變味了。
    鄭家祖上確實傳下來不少東西，價值連城，正因如此，鄭家經濟條件非常好，東家當家的老爺子是扛著槍杆子抗美援朝回來的功臣，雖然功勞大，可條件卻一般。
    兩個人就算相愛，還是有太多的阻力，至少我祖母的父親一開始是絕對反對的。
    就在兩個人苦於不知如何說服父母同意他們廝守的時候，他們遇到了六十年代的文化狂潮，鄭家首當其衝成為了批鬥對象，為了證明忠心，從檢舉揭發到最終批鬥，東家的這位先生，全程參與了。
    很多人說他是為了報複，報複鄭鷺父親之前看不起他，但也有人說，他隻是被逼無奈，畢竟那個年代，若是思想稍微傾斜，等待的便是萬劫不複。
    最遺憾的就是，他親手毀了自己的這份情緣，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逼的。
    曾經的愛人，鬥死了自己的父母，逼死了自己的哥哥，這樣的精神打擊，成為了鄭鷺一生都無法忘卻的傷痛。
    鄭鷹說到這裏長長的歎了口氣：“所以當我知道你嫁給了東家的人，心裏有些不是滋味，但我希望你們能理解我，畢竟時間過去這麽久了，對於那段往事，早就已經沒有人願意銘記於心，可經曆過的人，都忘不掉。”
    東昭淩沉默不語，握住了我的手，安德魯和路易斯有些焦躁了，我便對他說：“你先帶他們去院子裏玩一會兒吧。”
    其實我也是想和鄭鷹老先生單獨聊聊，我想知道他對過去的恩怨是如何考慮的。
    東昭淩帶著兩小隻離開了，鄭鷹老先生一直笑望著他，直到東昭淩出了門，他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淡了下去。
    “小禾，雖然我知道我這樣說你聽起來會不高興，老一輩的恩怨不應該強加在你們身上，但我想知道的是，這個男人對你真的好麽？”鄭鷹老先生突然這樣問我，我理解他，畢竟他們曾經經曆了那麽多，會覺得祖上有的品德往往會遺傳到後代身上。
    我點點頭說：“他對我很好。”
    他又笑了一聲說：“那便好，他對你好，比什麽都重要。”
    “我之前見到過一位老人，他保存著很多鄭白先生的書籍……”我岔了一個話題，但話還沒說完，鄭鷹便又是一聲長長的歎息，說了一句：“冤孽。”
    他說著望向我：“那些書，是給鄭白定罪的證據，他當初因為這些被打為反動的書籍，生生被人打斷了腿，扔在大雪地裏凍了幾天幾夜，險些就沒了命，人是救回來了，可沒多久就病重去了。”
    我心裏難受，又不知道怎樣安慰他，畢竟過去的細節他並沒有詳細和我說，許是東昭淩的緣故，他也不願意告訴我太多，擾了我的心。
    “其實那些書，都是鄭雪的。”他許久後突然冒了這麽一句，我驚訝的看著他，他連連搖頭說：“過去的往事不提了，其實這一次找你來，我也是有件事想托付給你。”
    我趕忙點頭，我自己也沒想通為什麽就這樣不顧一切的點頭了。
    鄭鷹老先生看向我，他雖然走路看起來非常康健，但是一提到傷心之處，還是頓時讓我覺得他蒼老了許多。
    “實際上，我曾也有一個兒子，他叫鄭錦臨，我年輕的時候玩世不恭，錦臨的媽媽未婚先孕，還沒等我給她一個承諾，我家裏就遭遇了那樣的變故，而我……留下他們，自己逃了。”
    我心裏一驚，他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這些年我找了他們很久，隻聽聞她也受到了牽連，一個女人沒有結婚就生了孩子，在那個時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
    何止是可怕……
    鄭鷹老先生睜開眼，痛苦的說： “我再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去世了，而我的兒子很小就失去了消息，直到前年，我才終於找到了他……”
    鄭鷹先生說到這裏已經老淚縱橫，他實在說不下去了，我又不敢阻止他，隻能聽著他隱隱的壓抑著哭聲，許久之後才對我說：“瞿禾，我愧對我的哥哥和姐姐，愧對我的養父母，在他們遭遇那些痛苦的時候，我沒能救我的大哥，導致他年紀輕輕就……我沒能幫我的姐姐，讓她一個人遠嫁他鄉，遺憾一生，我沒能阻止我的妹妹，讓她藏著那樣的心思，害了哥哥，也害了自己。”
    “我這一輩子，誰也對不起。”他說到這裏緩緩站起來，我想去扶他，他對我微微揮了揮手說：“我也沒有別的可以做了，大哥無後，鄭家嫡親的孩子，其實隻有你了。”
    他說著交給我一把鑰匙：“這是鄭家的東西，我保管了一生，最後能將它物歸原主，希望將來黃泉之下，他們不會責備於我。”
    “這是……”我望著那串鑰匙，他聲音很輕的對我說：“就是那塊眾人口中所傳的，禦賜屏風。”
    這東西，真的存在？我一直以為隻是一種說法，沒想到它居然……一直都保存在鄭鷹老先生這裏。